第435章 空桑
在無垠的大荒里,便是一隻蟲豸,也是要人性命的狠角色。
巫師是一部百科全書,他們知道哪些東西有哪些害處,知道如何避免、應對它們。他們有溝通天地自然的能耐,知道怎麼去發掘對人族有用的,怎麼去抵抗對人族有害的。
文字尚未出現——或者說有文字,但不是常人能用的文字。比如道紋。
在上古的時代里,道紋直接揭示了天地的奧秘,因此它非常高深,不具備普及的意義。是那些大神通者是專屬。
所以人族的文明傳承,是口口相傳。巫師,是承載着文明的最重要的角色。
一代代先民,經歷無數的困苦,在困苦中得到的經驗和教訓,都要靠巫師來傳遞。一代,二代,及至於千萬代!
當然,巫師也有高下之分。壺就自嘲自己,只是一個勉強合格的巫師。
「我的智慧不夠高深,我溝通天地的能力不夠強大。數百年,我戰戰兢兢,也只勉力維持無回部落,最終還是毀滅在災獸的手中。」
沒有恨!
或者說,沒有小恨。
在這個時代,天地間的一切存在,都有可能是人族的敵人。恨不過來啊!
多少巫師帶領着人們分化開拓,死者十之八九。恨的過來嗎?
無數的失敗,無數的血淚,最終會鑄造出煌煌人道,永恆而不朽!這是一種精神,昂揚向上,而從不自怨自艾,披荊斬棘而從不怨天恨地!
真人,具備人類一切美好品德。他們會痛恨,但不會糾結於痛恨。他們會悲傷,但不會糾結於悲傷。
他們具備最大的勇氣,最強的精神,最富有生機的希望。
「我還沒有老。」壺這麼說:「我回到空桑,休息幾日,會繼續開拓。直到我回歸天地的那一天。」
「我們要把人的火花灑遍整個大荒。在人王的指引下,在天地的見證下,我們終將輝煌!」
七八歲的回精神振奮:「我要學會許多許多本領,冥冥中,爹娘一定會保佑我。我要讓爹娘看着,無回部落永存於世!」
人之一字,頭頂蒼天,腳踏大地,永遠向前,永不停歇。
從一個老人和一個小孩身上,常昆深切的感受到先民的精神。就像一把刻刀,一刀刀的銘刻在心裏,讓人無法忘記。
醞釀着一種精神,讓常昆夜間難以入眠。
他想儘快找到婆娘們,又想要做點什麼。既擔心做點什麼會引起難以估量的後果,又心下不甘。
「先看看...」
心裏想着:「大羅金仙的境界,在這片天地之中,無法全知。我要找到她們,難。或許巫師能給我幫助...壺只是一個普通的巫師,但必定還有強大無匹的巫師,也許他們能給我指引。」
「而且這天地之間,還存在着後天演化之初便誕生的神魔。如果找到祂們,比如驪山老母,比如我那老岳母西華娘娘、三娘的祖母冰夷,或許...」
「不對。算算時間,三娘此時恐怕還未出生。如果我橫加干涉,萬一...」
這些,便是常昆的棘手之處。
最終,常昆只能先按捺著,沒有做出任何決定。
空桑山,是東方一座不算有名的山。在大荒中,如空桑山這樣的地方,數都數不過來。自然的,也有那神仙之境的好地方,但等閑不是人族部落可以佔領的。
那樣的好去處,多半有厲害的神魔。
從外面看去,空桑山沒有任何出奇之處。也看不見人族部落的痕迹。
「空桑北臨食水,東望沮吳,南望沙陵,西望泯澤。無草木,冬夏皆有雪。空桑之水出焉,東流注於滹沱。」
站在山崗上,壺指著遠處那座頭戴白雪的龐大石山,神色十分激動。
「空桑有一物,喚作軨軨,牛身虎紋,其鳴自叫,其音如欽,見則大水。」
軨軨,是一種精怪。牛身虎紋,天生有御水之能。
壺道:「無數年前,先輩們來到這裏,殺死了許多軨軨。後來將之馴化,以為水源。至今仍用。」
空桑氏在此立足之前,空桑是軨軨的地盤。軨軨性暴躁,如虎。見人來,便御使大水淹之。
於是空桑氏誅軨軨,並奴役之,以為水源。至今還在繁衍沿用。
這是生存空間的爭奪,沒有善惡之分。
就如同空桑氏逐龍伯巨人,吞併演化夸父一脈。
對於人族來說,這是歡慶的。
常昆聽着這些,目光跨越數百里,落在空桑山上。只一座巨大的石山,白雪罩頂,不見人蹤。
實則卻有一方小世界,隱沒在這山中。那才是空桑之所在。
常昆雖不能一眼看透,卻能看出些蛛絲馬跡——這隱藏的手段,當是出自於精通此道的大羅金仙級數的人物之手。
人族再孱弱,畢竟能立足於大荒,大羅金仙級數的,必定是要有的。否則哪兒有立錐之地?
最初的真人生於天地,生來也是有大神通的。
只是較之於這天地間縱橫無敵的神魔,差距太大太大。
便聽壺道:「空桑,便隱沒于山中。」
回早是期盼已久:「壺祖,空桑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呢?有很多人嗎?夸父真的可以變成巨大的人?」
壺含笑道:「空桑是什麼樣子的,我現在也無法跟你說。我離開空桑已數百年了。我也不知道空桑現在的變化,是怎樣的。」
道:「馬上就要到了,到了空桑,你用自己眼睛去看,用自己的耳朵去聽,你就會知道,什麼是空桑。」
回用力的點點頭:「嗯。」
數百里,便是對回這個小毛孩來說,也不算什麼了。這裏就是空桑山的腳下,人族空桑氏直接轄制的地方,大概除了軨軨,沒有其他兇惡攔路的存在。
很快,空桑已至。
只見一條浩浩蕩蕩的大河從山中來,向東一路不停。這便是空桑之水。是那空桑山上的皚皚白雪所化。
河面寬廣,有二十里。河水幽深,雖浩浩乎,卻不見底。
一座龐大粗糲的石橋跨越二十里,連接着空桑之水的兩岸。這橋看起來彷彿天成,沒有絲毫人為痕迹,就像許多年前這裏有一座山,然後被空桑之水年長日久的沖刷,最後只剩下的一道石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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