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此情難忘

六十六、此情難忘

這天一大早,天上飄起了雪花,雪花越飄越大,不久就在地面鋪了一層。wENxuEmI。cOM去揚州道上,四騎擁著一輛馬車冒雪趕路。騎上四人是張逸飛、金巧和姚家兄妹,馬車上載着一口棺材,棺材裏裝着死去的唐遠聲。

前天晚上事情之後,張逸飛高天與徐子豐、吳遠士、吳成安、何勁周、秦於、劉宜江商量好,餘下的事就交給棲霞山莊來安排。幾個當家的知道賀小文、唐遠聲、羅啟霖和棲霞山莊的淵源,再加上是張逸飛高天發話,大家當然無話可說。

張逸飛和高天、姚家兄妹計議,決定賀小文的遺體和小明明隨着高天、賀文虎賀文豹賀文雄三兄弟回棲霞山莊,由張逸飛和姚家兄妹將唐遠聲的遺體送到北方,畢竟唐遠聲是姚家兄妹的表哥。同時金巧和張逸飛、姚家兄妹一路回揚州的運河幫總舵。

幾位當家人幫着張逸飛高天張羅了兩輛馬車,第二天一大早,馬車載着兩口棺材,向不同的方向而去。

說來也怪,前兩天還是晴空萬里。就在張逸飛他們從沐陽渡朝揚州去的那一刻,天就陰沉下來,不久雪花飄下來,越靠近揚州運河幫的總舵,雪也越下越大,張逸飛和金巧的心情就如這天氣般,愈走愈沉重。離運河幫總舵約十里的地方,張逸飛突然停了下來。這裏是岔路口,向前去是到北方,往左拐則到運河幫總舵。

金巧見張逸飛停下,心中一驚,看着張逸飛道:「逸飛,你……」

「我們就送你到這兒吧。」張逸飛望着遠方,不敢與金巧對視。

這裏是運河幫的地界,金巧在這兒已經沒有危險,如果張逸飛他們一直把金巧送回運河幫,金源肯定要留他們,但金巧的婚期只有兩個月了,如果張逸飛在運河幫,就會讓金源他們很為難。張逸飛不想成為別人的負擔,雖然極不情願和金巧分別,但也打定主意,不再到運河幫去了。

「別——別——」金巧眼中閃著淚花道:「前面就是我的家了,再說河川和佳妹都還沒有去過我們那裏。」

張逸飛不去見金家人的這個心思雖然他沒有說,但金巧憑感覺卻是一清二楚。金巧找不出別的理由,把姚家兄妹拉上,就是不想張逸飛離開自己。

姚河川和姚佳知道張逸飛在與金巧做別,兩人趕着馬車朝前走了幾步,在路口等著張逸飛。

張逸飛對金巧笑了一下,他自己知道這一笑很勉強,在金巧看來一定是苦笑,張逸飛道:

山川古今路

縱橫無斷絕

來往天地間

人皆有離別

張逸飛輕吟著唐朝孟郊的《古別曲》長嘆一口氣對金巧說:「該是分手的時候了,天下無不散之宴席。」

「不——不——不——」金巧激動道:「我不能讓你就這麼去了,這裏是我的家,無論如何都應該去我那兒歇息一下,再說,天這麼冷,又快到中午了,你和佳妹他們——」

「阿巧,別說了。」張逸飛看了金巧一眼,又趕緊望着遠方,他心中想:這裏雖然是你的家,可惜不是我的家。

這時突然見姚佳跑過來道:「巧姐姐說得對,都中午了,前面路邊有個小店,我們在那兒吃飯,暖和暖和再走,飛哥你說如何?」

「佳妹……」張逸飛話還沒有說完,金巧就道:「已經到了我的家門口,怎麼會讓你們在外面吃飯啊。」

姚河川過來道:「阿巧啊——就在前面的那個小店吧。」

金巧眼淚水一下就奪眶而出,想着都到了自己的家門口,而最喜愛的人卻不願意也不能進去,金巧心中好不傷感。

張逸飛一見金巧流淚,頓時心亂如麻、五臟俱焚,他不知該怎麼樣安慰金巧,覺得自己都快要落淚了。

姚佳趕緊對金巧道:「巧姐姐,你別哭,咱們四個在小店裏,沒有外人,不是更清靜些嗎?」

姚河川連連點頭道:「阿巧啊,在小店裏,咱們還可以說說貼心話,要是到你家,我們見面都不方便,你總不希望有人來打攪咱們吧。」姚河川一口一個咱們,其實是在說金巧和張逸飛兩人。

金巧止住了哭泣。

正如姚家兄妹所說的那樣,如果真的到了運河幫,家裏的人為了感謝張逸飛,會把他奉為上座,自己也不好再單獨和張逸飛在一起,到時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了。

「走吧,巧姐姐。」姚佳拉着金巧的手,姚河川推了張逸飛一把,四人趕着馬車來到這家小店。因沒有到中午,再加上天冷下着雪,店裏還沒有客人,店老闆把四人安頓好后,姚河川正要點菜,就聽金巧對店老闆道:「你這兒可有新鮮的鮭魚?」

「有啊,今早才從河裏打撈上來的。」

「川哥,你別點菜了,今天我燒魚給你們吃。」金巧站起來對大家道。

張逸飛記得去年秋天在太湖江下幫救了金源他們後來到蘇州,冉季不想去蘇和坊,就託詞有事,想不進蘇州城。當時為了挽留冉季,金巧邀請他到揚州運河幫那裏去,還說「我燒的鮭魚很好吃的,你嘗嘗好嗎。」木子展又加了一句道:「我們巧姑娘可是不輕易露一手的哦。」張逸飛知道金巧話是對親表叔說的,其實是想留住自己。

想着去年的事情和眼下的情景,剛剛走了最親的小文姐姐,現在最愛的金巧也要分別,這一別還不知有沒有見面的機會,就算是見到了,自己又能怎麼樣呢。張逸飛不禁感慨萬千,心傷不已。

金巧去了廚房,姚佳過去幫忙,張逸飛對店老闆高叫一聲:「老闆,來壇好酒。」

姚河川見張逸飛一副愁樣,心中着急,就來安慰他道:「飛弟啊,凡事想開一點。」

說這話時,姚河川想到了自己,本來這次到南方來,一路上都是高高興興的,不料要回去時卻親眼看見表哥被殺而自己卻不能也不敢上前幫忙,現在只能護送表哥的遺體回北方,姚河川心中也好鬱悶。

店小二給姚河川張逸飛斟上酒後,張逸飛端起酒碗,對着姚河川道:「川哥,傷心的事不要提了,前天你表哥的事望你不要怪我,小弟我敬哥哥一碗。」

「唉——怎麼能怪你呀。」姚河川嘆口氣,兩人一碰碗,一揚脖子,這碗酒一飲而盡。

看張逸飛緊皺着眉頭,姚河川道:「飛弟,要不然,乾脆到我們北方住一段日子,散散心如何?」

「川哥啊,馬上就要國破家亡了,我怎麼住得下去啊。」張逸飛道。

「以後你去哪兒?」姚河川問。

「送完你們,就去找親表叔,我已經無牽無掛,正好赴國難!」說着張逸飛望着窗外飄着的雪吟道:

邊城風雪至

客子自心悲

風哀笳弄斷

雪暗馬行遲。

輕生本為國

重氣不關私

恐君猶不信

撫劍一揚眉

張逸飛所吟乃南朝時江暉的《雨雪曲》。眼下長江以北是大元,長江以南是大宋,揚州離長江不遠,說它是邊城也不為過。

聽着這話,姚河川知道張逸飛已抱一死的決心,心中不禁黯然。姚河川道:「可惜我是北人,不能為你們做什麼了。」

「川哥,你可別這麼說,在我這一生中,能結識你這樣的哥哥,還有象姚佳這樣的妹妹,是我的一大幸事。」張逸飛道。

「所以,你可不能輕生啊。」姚河川趕緊道。賀小文剛去了,現在又要和最心愛的人道別,姚河川理解此時張逸飛哀傷的心情,抓住機會就勸解他。

一直望着著窗外的張逸飛轉頭,看着姚河川道:「川哥,別為我擔心。」

姚河川點點頭。這時聽後面廚房裏的姚佳叫了聲:「來了——」只見她手中端著兩個熱氣騰騰的大碗走了出來,金巧也端著兩個碗跟在後面。

菜上桌時,姚佳報著菜名:「清燒鮭魚、醬爆河鮮蝦、花雕童子雞、五寶素鮮湯,這都是巧姐姐親手做的。」

「哇——真香啊!」聞着撲鼻來的菜味,姚河川大叫道。張逸飛看了金巧一眼,沒有說話。

姚佳和金巧坐了下來,姚河川給她倆斟上酒,正要開口,就見姚佳給他使了個眼色,姚河川會意,遂坐下,和姚佳一起,快速的吃了幾口,兄妹倆就說吃飽了,要到馬廄去看看馬。

等姚佳兄妹出去后,金巧拿過酒壺,給張逸飛斟上酒,問道:「做的菜好吃嗎。」

「好吃!」張逸飛點點頭。其實他現在吃什麼都沒有味道,只是出神的看着金巧,象要把她印在自己的心裏樣。

「好吃就好,真想一生為你做菜燒湯,好好的侍奉你。可惜,也許就只有這一次了。」金巧說着眼睛裏閃著淚花。

張逸飛突然明白了為什麼金巧今天要親自下廚房,原來她是想把自己當夫君那樣侍奉一次,這是僅有的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張逸飛心中激動,無以言表,喝着金巧斟的酒猛吃菜,一口吃下半條鮭魚,因為急了點,讓刺扎了一下,引來一陣咳嗽。金巧趕緊走過去,給他捶背,一邊拍一邊嗔道:「看你,這麼大的人了,還這樣猴急猴急的。」

聽着金巧說這話,張逸飛心都要醉了,想一輩子有這個人在身邊這麼說自己,那該多好啊。

等張逸飛咳嗽后,金巧過來道:「我來給你拈菜,喜歡吃什麼?魚?」

張逸飛點點頭,金巧用筷子將魚刺撿開,將魚肉拈到張逸飛碗裏,張逸飛一口將魚吞下。

「吃雞嗎?」金巧問。

張逸飛又點點頭。金巧將雞骨頭去掉,又將雞肉放到張逸飛碗裏,張逸飛也是一口含在嘴裏。

「好吃嗎?」

張逸飛點着頭看着金巧,其實他根本就沒有品嘗到這些菜是什麼滋味。張逸飛心想:別說是這些好吃的東西了,你就是讓我吃毒藥,我都不會眨一眼。

金巧又給張逸飛斟上酒,給自己也斟上一碗,然後站起來將酒碗高高的舉過頭頂。張逸飛見金巧這樣,趕緊站起來。就聽金巧道:「逸飛,對不住了,今生不能照顧你,只有請你自己多多保重,我敬你一碗,感謝的話我不知該如何講。」說着金巧眼淚流了出來。

「阿巧,你別這麼說……」張逸飛哽咽道,兩人同飲碗中酒。

金巧道:「讓我來喂你好嗎?」

張逸飛看着金巧,好一陣才點點頭。

金巧拈著菜一口一口的喂張逸飛,邊喂邊舀湯給他喝,還道:「慢一點,別噎著了。」

張逸飛吃喝着金巧餵過來的湯菜,心裏又是酸來又是甜,吃了好幾口后,張逸飛實在受不了,他站起來對金巧道:「阿巧啊——茫茫人海中能認識你,是我張逸飛的福分,當別人欺負我時,你救過我,我受傷的時候,你照顧過我,今天又為我斟酒布菜,想我何許人,能得到你這樣的對待,我還能祈求什麼呢。你對我這麼好,也許以後沒有機會報答了,我只能祝你今生平平安安。來,我敬你一碗。」說着張逸飛給金巧把酒斟滿,雙手遞給金巧。

金巧感覺到離別的時刻來了,當她去接張逸飛遞來的碗時,雙手都在發抖。

張逸飛給自己斟滿一碗,然後對金巧道:「阿巧,請!」

「請!」

飲完后,張逸飛深情的望了金巧一眼,好一陣,他突然一轉身,叫了聲:「來生再見吧。」說着身子一縱,人已飛出小店,後面的金巧痛哭失聲,哭聲傳到張逸飛耳里,張逸飛心如刀絞,他邊跑邊高聲喊道:「走——」這一聲是告訴姚家兄妹自己出來了,更是通過這聲喊叫,張逸飛將心中痛苦悲傷難過和對金巧的無限眷戀又無可奈何的情緒發泄出來。聲音高亢有力,氣韻悠長。

後來,姚河川問張逸飛為什麼這樣和金巧告別,張逸飛對他道:「要是再在那兒,我怕管不住自己,會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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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海英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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