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大難來時

六十八、大難來時

張逸飛騎馬狂奔出西山鎮,跑了十幾里,還是無法平靜自己翻滾的心。wENxuEmI。cOM今年剛開春的時候,正在魯港一帶刺探元軍軍情的張逸飛遇見了運河幫的木子展。自去年冬天送金巧回揚州后,張逸飛就很害怕看到運河幫的人,因為一見到他們,就會想到金巧,一想到金巧馬上要嫁與他人,張逸飛就痛不欲生。所以只要看見運河幫的人,張逸飛都儘力迴避,可沒有想到在魯港遇到了木子展,張逸飛正想假裝沒看見,木子展卻已經跑過來拉着他高興的叫着「張大俠」。張逸飛無奈,只得和木子展相見。一番寒暄后,雖然木子展沒有明說,張逸飛卻感到木子展是專門為找他而來的。

在一個酒店裏,兩人喝酒說話。張逸飛很想從木子展口中知道金巧的近況,屈指一算,還有幾天就該是金巧和蘇駿結婚的日子,張逸飛想打聽又怕打聽,想問又不敢問。而木子展也象是有什麼話想對張逸飛說,但好幾次都欲言又止,有點說不出口的意思。兩人在哪裏講了半天不痛不癢的話,最後還是張逸飛忍不住對木子展道:「木大叔,你這次來找我一定有什麼事想對我說,是吧?」

木子展乾咳幾聲,看了一眼張逸飛,就把頭低下道:「是這樣的,你知道,我們阿巧再過四天就要和蘇公子成婚了……」

一聽這話,張逸飛頭「嗡——」的一下,周圍的一切似乎都不存在似的,心裏想「終於來了——終於來了——」至於木子展後面說的什麼,張逸飛完全聽不到了。

木子展一直低着頭說話。原來他這次來,就是專門告訴張逸飛這件事的。張逸飛不僅在西山鎮救過金源他們,還從塗金花手裏救過金巧。作為運河幫的大恩人,這麼大的喜事不請張逸飛是說不過去的。可大家都知道張逸飛和金巧的這種關係,請他來參加金巧的婚禮又很不合適,再說蘇長富一家人可不想見到張逸飛,金源他們覺得很愧對張逸飛,這就使得金家左右為難。

後來木子展說不管張逸飛來不來,都應該去請他,否則就對不起大恩人。金源覺得木子展說得有理,他看着五個兒子,五個兒子全低下了頭,都覺得不好意思去面對張逸飛說這事,誰都知道張逸飛很愛金巧。

見大家為難,木子展遂自告奮勇來找張逸飛,代表金家人來對他做個交待。

木子展把金家的意思說完,沒有聽到張逸飛的反應,木子展抬起頭,見張逸飛木訥的眼光看着前面一言不發。

「張兄弟!張兄弟!」木子展喊了張逸飛好幾聲,張逸飛才像是突然醒過來,「啊」了一聲轉頭看着木子展。木子展見他一臉麻木樣,知道他內心痛苦,可自己又沒有一點辦法,只有一副苦相的看着張逸飛。

好半天,張逸飛長噓一口氣道:「木大叔,你們費心了,請你轉告金老幫主,阿巧的婚禮我就不去了,只有遙祝她幸福……」張逸飛有些哽咽的說不下去了。

和木子展分別後不久,張逸飛神情恍惚了好多天,直到聽說文天祥派親表叔冉季去支援被困的常州,張逸飛才振作起來,跟着冉季到了常州,這次去時,張逸飛已抱死的心思,總覺得失去了金巧,活着也沒有多大意思了。當冉季率軍與伯顏阿裏海相遇不敵撤退時,張逸飛卻一個人直奔常州,他就想在常州戰死算了。

在常州和元軍一交鋒,張逸飛整日拼殺,一時忘了死的念頭。護著劉師勇殺出重圍后,張逸飛沒有料到又發生了這起事。本來張逸飛打定主意,今生再不踏進揚州半步,可在內心深處,他其實還是很想去運河幫探聽金巧的消息,但又害怕去。

聽說秦於被金源抓起來,張逸飛想了半天,覺得只有自己去,才能救出秦於,避免南邊江湖再次自相殘殺。在徐子豐等人陪他看江下幫總舵的時候,張逸飛都一直在猶豫,後來見到江下幫負傷那一百多人的慘象,張逸飛才下了決心去運河幫。可在到揚州的路上,張逸飛又不斷的想,能不能見到金巧,她會不會不見我,我該不該去見她。如果見到了,那又怎麼樣?張逸飛心中無法平靜,越朝前走越覺得頭大。

張逸飛騎着馬正在那兒胡思亂想,突然聽後面有人叫他的名字,張逸飛轉身一看,見一騎正向他飛奔而來。仔細一瞧,騎上的人是師兄賀文雄。

馬到跟前時,張逸飛道:「師兄,你怎麼到這兒了。」

賀文雄揮手擦著汗水道:「總算趕到了,總算趕到了。」

「出了什麼事?」張逸飛問。

「師弟,你親表叔冉都統讓我來告訴你,文天祥文大人被元軍抓住了。」賀文雄道。

「啊——」張逸飛大吃一驚,心中頓時焦急萬分。

德祐元年正月,因元軍大舉進攻,宋軍的長江防線全線崩潰,朝廷下詔讓各地組織兵馬勤王。文天祥立即捐獻家資充當軍費,招募當地豪傑,組建了一支萬餘人的義軍,開赴臨安。朝廷委任文天祥知平江府,命令他發兵援救常州,所以有冉季戰常州一事。常州兵敗后,文天祥又奉命馳援獨松關。由於伯顏勢大,元軍攻勢猛烈,文天祥所部冉季一軍雖英勇作戰,可畢竟勢單力薄,最終也未能擋住元軍兵鋒。

雖然幾次救援失敗,但朝野上下知道文天祥毀家報國,一心一意保衛大宋,都對他敬佩有加。文天祥已成南宋朝廷的頂梁支柱,就連元軍也知道此人乃危難之時大宋之干城。所以張逸飛聽說文天祥被元軍抓住,心中十分着急。

「他現在何處。」張逸飛馬上就想到應該立刻去救他。

「哦——這是冉都統給你的書信。」賀文雄將書信遞給張逸飛。張逸飛趕緊打開一看,上書:逸飛:文大人已為伯顏所獲,現從臨安向北押送,我與高天已隨其後,伺機營救,恐勢單力薄於事不濟,望速來,共救大宋之棟樑。落款是:親表叔。

張逸飛將信收起來,問賀文雄道:「師兄,文大人怎麼被伯顏抓住的?可知他們要走什麼路。」

賀文雄道:「你到西山去的第二天,元軍就兵臨臨安,都城裏的文武官員紛紛出逃。只有文大人留在城裏。謝太后見元軍兇猛,就任命文大人為右丞相兼樞密使,派他出城與伯顏談判,想與元軍講和。文大人到了元軍大營,卻被伯顏扣留。謝太后見文大人不能回來,就只好獻城投降。」

「你說什麼!臨安已經失陷?」

賀文雄點點頭。

聽說大宋的都城已被元軍佔領,張逸飛百感交集,張逸飛問賀文雄道:「我親表叔和大哥哥呢?」

「冉都統和當家人得知文大人被伯顏所獲后,就派了許多人出去打聽消息,後來聽說伯顏要將文大人押往北方。」

張逸飛道:「伯顏雖然佔領了臨安,但兩淮、江南、閩廣等地還在我們手中。伯顏肯定企圖誘降文天祥,想利用他的聲望來儘快收拾殘局,所以才要將他押解北方。」

「冉都統也是這麼說的。」賀文雄道。

張逸飛對賀文雄道:「從臨安到北方,他們多半要走泗州這條路,沿途會經過平江府、鎮江、揚州、再到泗州。」

賀文雄點頭道:「冉都統和高當家和你的判斷一樣。」

張逸飛道:「我要去的揚州,正好順路。師兄,你看這樣辦行不行。我馬上再到西山鎮去一趟,好多門派的當家人還在那兒等我去運河幫要秦於的消息,我把他們找來一起去救文大人,有這些高手配合,勝算要多一些,麻煩師兄再走一趟,回去給我親表叔和大哥哥通個信好嗎。」

賀文雄道:「我剛才就從西山過來,已經告訴了那些門派的當家人臨安失陷的事了,他們很是驚訝,說不定已經不在那兒了。」

「師兄,反正順路,我們一起回去看看。」張逸飛道。

「行!」賀文雄點頭道。

張逸飛和賀文雄打馬回西山鎮,不到一個半辰,兩人就到了鎮上,還沒有到江下幫的總舵,就見徐子豐、太甲道長、何勁周、吳成安、史東來等人帶着自己的門人正在往外走。他們一見張逸飛又回來了,無不露出驚異的目光。史東來問道:「張大俠,人你要回來了?」

張逸飛搖搖頭道:「還沒那麼快,各位掌門人,你們這是……」

徐子豐指著賀文雄道:「剛才聽文雄說,臨安已經失守了,文大人也被伯顏抓起來,我們要趕緊回去做些準備。」

張逸飛跳下馬道:「我正為這事要來求各位掌門人。」張逸飛說完這話,看了大家一下,不禁一驚,心中道:「怎麼會是這樣?!」

原來當張逸飛說「我正為這事來求各位掌門人。」的話是,張逸飛看見這些當家人個個眼神不定,臉色猶豫,張逸飛感覺到徐子豐等人已經知道自己要說什麼了,可他們現在卻是一副害怕張逸飛再往下說的表情。

這些江湖豪傑這是怎麼啦,要是在平常,他們一定回答道:「有什麼你儘管說,別講什麼求不求的話。」可今天他們怎麼會是這樣的反應呢,難道是自己想錯了不成?

張逸飛吃驚的看着大家,在場的那些當家人都一言不發,眼光也不敢和張逸飛對視。好久,何勁周乾咳了兩聲道:「張兄弟,你說吧。」

張逸飛道:「文天祥文大人是我們大宋的干城,如今他被伯顏抓住了,大宋就更加危險,我是來請大家一起去救他的。」

各位當家人聽到張逸飛這句話后,相互看了看,一副尷尬樣,沒有人出來回答張逸飛這個請求。場面頓時顯得靜靜的,甚至靜得有些怪異。

難道這些當家人聽到都城臨安失守膽怯了?張逸飛看着大家,發現這裏面少了上江幫的董平,看他是先走了。

還是沒有人出來說話。張逸飛懂了,他冷眼的睨了大家一眼,說道:「為難各位了,告辭。」說着張逸飛就要上馬。

「張兄弟。」何勁周叫道。

張逸飛停下來轉頭看着何勁周,何勁周曾在一年前和張逸飛高天一起赤身闖過伯顏的大營。

何勁周見張逸飛看他,眼睛不敢和他對視,憋了一陣,才有些結結巴巴道:「臨安失陷,大家想……想早些回……回去,把自己門派的事……安排一下……」何勁周不好意思再說下去了。

徐子豐趕緊幫腔道:「張大俠,你可別怪我們啊。」

太甲道長也道:「不是我們不幫你,可眼下……」

史東來說:「是啊——伯顏馬上就會帶着大軍到家門口,總要做些準備啊。」

吳成安瞟著張逸飛不說話。

先前張逸飛還有些生氣,覺得平常大家英雄氣十足,深怕被人看着膽小鬼。可到了緊要關頭,個個變得如此畏畏縮縮,讓人瞧不上,就如何勁周這樣去年能和自己一起赤身闖伯顏大營的人今天都變得如此怕事,張逸飛一下有點瞧不起他們了。現在看着這些當家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就像在他面前做錯了什麼事一樣,張逸飛突然覺得有些好笑,不禁哈哈大笑。

張逸飛的笑聲聽得這些當家人個個膽戰心驚,面面相覷。當笑聲停下來后,張逸飛對大家道:「各位當家的,你們請回吧,告辭了。」說着他轉身對旁邊的賀文雄道:「師兄,我們走!」

張逸飛說着就要和賀文雄上馬,突然聽身後有人叫道:「你個龜兒子,有好事咋個把老子忘了呢!」

一聽這話,張逸飛就知是上江幫的幫主董平,剛才張逸飛在這些人中沒有看到他,還以為他帶着上江幫的人回去了。

張逸飛回過頭來,見董平穿過人群走了出來。只聽他道:「張逸飛,你娃太不落教了,有這樣的好事也該給我說一聲啊。」

「不是沒有見到你嗎。」張逸飛道。

「沒有見到你也該問一下嘛。」董平不高興道。

「晚輩還以為你回去了呢。」張逸飛道。

「沒有,我還要等你把秦幫主從運河幫那裏要回來呢。」董平道。

原來徐子豐、太甲、何勁周、吳成安、史東來等人一聽到臨安城破后,都急着要趕回自己的門派。只有董平說他要留在西山等張逸飛救秦於的消息。先前張逸飛和這些當家人說話時,有人跑回江下幫總舵,把這裏情況告訴了董平,董平一聽,馬上就趕了過來。

「你娃說你是不是太不義氣了,有好事都不想到我董平,再咋個我們也在一起赤身闖過伯顏的大營啊,你龜兒子就不講這個情意了。」董平罵着張逸飛。

張逸飛一臉苦笑道:「董前輩,這哪兒是好事情啊!都城臨安失陷,文大人被俘,伯顏派了重兵要把他押解到北方,我和我親表叔、大哥哥還有棲霞山莊的人要去救他,這一去回不回得來都說不清楚,這怎麼能叫好事情呢。」

「咋個不是好事?!救文大人這樣的事都不是好事,那還有啥子算是好事呢!」董平指著徐子豐等人道:「你喊了他們沒有喊我,你娃就不地道,老董我就不高興,不怕你張逸飛現在名滿天下,我也要罵你聲龜兒子!」

張逸飛好不感動,在這麼多人都臨陣怯場時,董平居然趕來要和自己一起去救文天祥,其實他完全可以裝着不知道的。

張逸飛道:「董幫主,是我的不是,在下給你道歉了。」說着張逸飛給董平行了個禮。

董平先笑了下,突然臉一沉,對張逸飛道:「和你一起去救我們大宋的棟樑,那是絕對沒有問題。只是我心中有個結,一直沒有解開,就看你張逸飛願不願出手了。」

張逸飛一驚,心想這個時候你還來給我講條件,是不是太……張逸飛先前的感覺一下就蕩然無存,張逸飛冷冷道:「這麼說要是我解不開這個結,你就不去了?董幫主,我沒有這個能力,告辭了。」

董平叫道:「慢來慢來,格老子,我剛才都說了,無論如何我都會跟你去救那個狀元公的。只是如果你解開了我的那個結,我就高高興興和你去,如果沒有解開,我就氣急敗壞的跟你去。不過你放心,不管你解不解這個結,我都會全力以赴的,我和你一樣,都很敬重那個毀家為國的狀元公。」

「就怕晚輩我沒有這個能力解你的結啊。」張逸飛道。

「這天底下還只有你娃頭兒能解這個解呢。」董平指著張逸飛道。

「到底是什麼,前輩你說吧。」張逸飛不知董平要給自己出什麼難題。

只見董平笑了一下,然後惡狠狠的對張逸飛道:「張逸飛,你娃知道我一直很恨你嗎。」

「啊——」張逸飛不知董平會這麼說,心中不解的看着他。

董平罵道:「這些話我已經藏在心中一年多了,今天老子要好好的罵一罵你。你個臭蝦子,我董平好歹也是一幫的幫主啊,你娃頭兒前年在沐陽渡口,當着那麼多人的面,竟然敢挾持老子,讓老子在眾兄弟面前抬不起頭,丟了這麼大的丑,你說我該不該恨你個臭蝦子。」

前年為救運河幫,張逸飛曾在沐陽渡當着眾人的挾持過受了傷的董平,張逸飛早已把這事忘了,今天聽董平說起,才想起來。想着董平這麼一個在江湖上成名多年的幫主被自己用劍逼着,又是在南邊武林這麼多人的面前,確實是丟臉的事情,張逸飛頓時心懷歉意。

「該該該,董幫主,你罵得好。」張逸飛連忙道。

董平對張逸飛道:「張逸飛,你說我心頭郁不鬱悶?就是這個結,我一直在想如何才能解得開。」

「都是晚輩我不是,董幫主,你說怎麼解就怎麼解。」張逸飛道。

「真的!」董平盯着張逸飛問。

「真的真的,絕不食言!」張逸飛道。

「好!」董平對張逸飛道:「今天你娃也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讓我劫持一次,這個結就解開了。」

眾人聽到董平這個要求,無不吃驚。要知道當時張逸飛是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才去劫持董平的。而以現在他的名氣,怎麼會讓人來劫持他呢。再說,如果董平為抱兩年前沐陽渡的仇,藉機殺了張逸飛,那不是很冤枉嗎,大家都看着張逸飛。

「要得!」張逸飛爽快道。

「我來了!」董平興奮道,馬上就沖了過來,張逸飛毫不抵抗,就被董平左手夾着胸,右手用長劍架在張逸飛的頭上大叫道:「哈哈!張逸飛,你娃娃也有今天啊!看劍啊!」說着劍往外一揮,再往回一收,那劍就向張逸飛的胸前揮來。眾人見董平動真格,正要大叫提醒張逸飛,但以董平的生手,在眾人聲音還沒有發出時,那劍已經到了張逸飛的胸口,驚得大家張開大嘴,叫都叫不出聲來了。

旁邊的賀文雄急忙拔劍,可哪裏來得及。眼見得董平的劍就要把張逸飛一削兩段。那長劍突然轉變方向,就聽「唰」的一聲,張逸飛胸前貼身的一片衣服為長劍所削掉,但身體毫髮無損。

董平的這一劍,在眾人面前顯現了他一個老江湖高超的本事。就一般人而言,是絕不可能在長劍都到跟前時突然改變方向,能夠做到這一點,已經是十分不易了。更難的是他變了方向的劍能把張逸飛的貼身衣服削掉而又不傷到他本人,這種分寸的拿捏,力道大小的掌握,世上少有,在場的許多人都清楚自己不能做到這點。

再看張逸飛,只見他面不改色的站在哪裏,好像根本就沒有這件事樣,眾人無不佩服張逸飛的定力和胸襟。

等那片被董平削下的衣服落地時,張逸飛道了一聲:「好功夫。」到此時,旁邊看的人才叫出聲來。

董平一鬆手,將張逸飛放開,然後道:「兩年前你在沐陽渡當着眾人挾持了我,兩年後我在西山出了心中這口惡氣,張逸飛,你我扯平了。」說完哈哈哈仰天大笑,笑的時候,眼睛裏竟然有淚花閃動。張逸飛這才知道兩年前自己在眾人面前挾持董平,對他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扯平了,扯平了。」張逸飛點着頭道。

「好!好!好!張兄弟。」董平連叫三聲好,就對本幫派的一個人道:「曾四娃,你先回去,給任老二說,我與張逸飛一起去救文大人了,如果回不來,就叫他接掌幫主的位置,把上江幫搞得紅紅火火的,聽到沒有?」

「聽到了!」那個叫曾四娃的人應道。

董平轉頭對張逸飛道:「張兄弟,救人如救火,我們走吧!」

「董幫主說的對!」張逸飛道。

「誒——等一下,等一下!」董平叫張逸飛道。張逸飛看着董平,董平道:「剛才你是不是說你我兩個都扯平了。」

「當然扯平了!」張逸飛不明白董平怎麼這時又提這個話。

「既然扯平了,你就別叫我董幫主了。」董平道。

「那該叫什麼?」張逸飛沒有料到董平會這麼說。

「我叫你兄弟,你就該叫我大哥嘛,我比你痴長幾歲,叫我聲大哥你又不吃虧。」董平嚴肅道。

張逸飛一下就笑了起來,他對董平道:「我是你的晚輩,我叫你大哥你才吃虧呢。」

「不虧不虧一點也不虧。」董平搖著頭道。

張逸飛心中感動,想這樣一個江湖前輩,大幾十歲,還被自己挾持過的,如今肯認自己做小弟。張逸飛不再猶豫,大叫一聲:「大哥,咱們走吧!」

「要得,上江幫其他人都跟着我,咱們和張兄弟一起去救文天祥!」董平高興道。

「好!」上江幫十幾個人齊聲應道。

張逸飛叫了聲:「我們走——」眾人打馬而去。

徐子豐、太甲道長、吳成安、何勁周、史東來等人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的看着這些人在眼前消失,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大家相互看了看,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涌在心頭,本來是頂天立地的人,怎麼覺得突然就矮了半截似的。

從西山鎮出來后不久,張逸飛就和賀文雄分別,賀文雄去找冉季和高天,告知張逸飛這邊的情況,張逸飛和董平商量,判斷伯顏想利用文天祥的名聲來招降納判,還不至於馬上就傷害到他。兩人就決定先到揚州,找金源要回秦於,而到揚州這條線,是伯顏押解文天祥最可能要走的一條線,正好沿途打聽文天祥的消息,如果在路上遇見了,就相機行事。

第二天,一行十幾個人快到一個叫雙林的小鎮上,董平道:「張兄弟,信陵派的堂口就在這個鎮上,我們去找吳遠士,叫上他一起去救秦於和文大人如何?」

「只怕吳掌門推辭,面子上可過不去啊。」張逸飛遲疑道。

「吳遠士不至於如此吧!」董平道。

「現在難說,幫主,你想在西山鎮,徐子豐、吳成安、太甲、史東來、何勁周這些人的表現,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哪裏象以前那樣啊。」隨董平來的一個上江幫的人道。

「這些個龜兒子,咋個一聽說臨安失落,就這麼虛火了呢。」董平罵道。

出來的路上,上江幫的人已經告訴了張逸飛在西山鎮發生的事。原來當賀文雄受高天的委託,到西山鎮來找張逸飛時,張逸飛正好已經往揚州方向而去,這些掌門人好多都認識賀文雄,他們從賀文雄那裏知道了臨安已經失守的消息,頓時不知所措了。等賀文雄來追張逸飛時,這些當家人和董平一起就商量下面的事情該怎麼辦。越商量大家越是心神不定,本來說好了這些人在西山等張逸飛的消息,現在大家坐不住了,紛紛要回自己的門派,只有董平說他要留下來等張逸飛。

「都城失陷,人心不寧啊。」張逸飛想到阿斌叔,以前這麼勇敢的人,如今不是也隱居起來了嗎。

「再怎麼樣,義氣就不講了?秦幫主的死活不管了?咱們大宋的棟樑也不救了?」董平罵道。

說着眾人進了鎮,還沒有走幾步,有個上江幫的人叫道:「幫主你看,前面那個人不是吳掌門嗎!」

眾人停步一看,果然見遠處吳遠士從一條街出來,急急忙忙向另一條街走去,後面還跟着五個人。

「走!我們過去喊他。」董平道。

「好!」張逸飛應道。

他倆正要動身,就聽旁邊的一個上江幫人道:「就怕聽說我們要去伯顏那裏救文大人,人家不理我們啊。」

董平搖頭道:「吳掌門不會的,去年他還和我們一起赤身闖過伯顏大營。」

張逸飛也是這麼個想法。

剛才說話那人道:「何勁周也與幫主你和張大俠一起闖過伯顏大營,你看他聽說臨安失守后又是什麼樣。」

「你個龜兒子,咋個凈說些泄氣話呢。」董平罵道。

張逸飛笑了下道:「我們去找他再說。」

「要得。」董平道。

眾人跟了過去,親眼看見遠處的吳遠士進了一個院子。「那就是信陵派的堂口。」董平對張逸飛指點到。

眾人打馬上前,見院門緊閉。董平手一揮,一個上江幫的人上前射門,過了好一陣,才聽見「嘎吱」一聲,門開了個縫,露出半邊臉來,那人對敲門人問道:「你們找誰?」

「找吳掌門。」

「我們掌門人不在!」那人話一說完,就要關門,卻被上江幫的人推開,那人喝道:「什麼人,敢怎麼大膽,不知這是什麼地方嗎。」

當聽開門人說「我們掌門人不在」這句話時,張逸飛和董平就對視了一眼。現在聽開門人這樣說,董平「嗯嗯」了幾聲,那開門人一看,忙道:「原來是董幫主啊,哎呀——張大俠,你也在這兒!」

張逸飛對那人點了下頭道:「你們的掌門人呢?」

董平笑道:「叫吳遠士出來。」

「哎喲——我們掌門人可真不在家啊。」那人表情有些尷尬道。

「你個龜兒子,敢在我面前說謊,剛才我還看見吳遠士進了這院子,你敢騙老子。」董平有些火道。

「是你們掌門人讓你這樣說的吧。」張逸飛對那人道。

那人頓時面紅筋漲,不好意思起來。

董平道:「去找你們掌門人,就說張逸飛和董平來了,看他出不出來。」

那人看了張逸飛和董平一眼,回身朝裏面走去。不一會兒,就見吳遠士從屋裏出來,後面還跟了好些信陵派的人。只見他一抱拳對張逸飛和董平道:「不知二位駕到,有失遠迎,還請恕罪啊。」

董平快人快語道:「喂——吳哥子,朗個回事,躲起來不見人羅嗦。」

「哪裏話哪裏話。」吳遠士有些不好意思道:「二位請二位請,張兄弟,聽說你在常州把劉師勇救了出來,那一戰必定驚心動魄吧,來啊,給張大俠、董幫主,還有上江幫的各位兄弟們看茶。」

「別瞎忙了,我們可沒有空在這兒喝你的茶。」董平道。

「哪有到了這一口茶都不喝的呢。」吳遠士道。

「吳哥子,我們還真沒空,你聽我說,我們……」董平話沒有說完,就被吳遠士打斷。吳遠士道:「難得兩位貴客到我們信陵派來做客,快叫廚房準備酒菜,我要和張大俠、董幫主醉一台。」

董平忙道:「醉什麼醉啊,我……」

「好了好了,你們兩位啊,還有咱們上江幫的各位兄弟,乾脆就在這裏住上幾天,我來陪你們。」吳遠士又打斷了董平的話。

「格老子,等我把話說完嗎,你……」董平急道。

「哎呀——有話不急現在,有的是時候。」吳遠士又搶道。

「有個屁時候,火都燒到勾子了。」董平道。蜀人把**叫勾子。

「有你們這些大英雄,天塌不下來。」吳遠士道。

吳遠士在和董平說話的時候,一直不敢正眼看張逸飛,且張逸飛覺得吳遠士是在有意不讓董平把話說完。

張逸飛拉了一把董平道:「董幫主——喔,不——大哥,我們這次到這裏來不是時候。」

「你說什麼?」董平道,隨即醒悟過來,他看着吳遠士,吳遠士頓時露出不自然的表情。

張逸飛對吳遠士道:「吳掌門,打攪了,我們告辭了。」對吳遠士一揖手,道了聲:「再會。」說完一拉董平道:「大哥,我們走!」

董平象是不認識吳遠士一樣看了他一眼,道了聲「不可思議」,轉身就和張逸飛一起朝門外走。快出門時,吳遠士叫了聲:「張大俠、董幫主」,兩人回頭看着他,吳遠士臉色尷尬好半天,還是沒有說出話來。

張逸飛道:「吳掌門,別為難了。」說完就走出院子。董平在後面說了聲:「好好的抱娃娃吧。」也跟着出來。就聽吳遠士在院中長嘆一口氣。

上馬後出鎮后,董平對張逸飛道:「都怎麼啦,一聽說都城臨安失陷,馬上就成了縮頭烏龜了,這些龜兒子變得可真快啊。」

「在想着自己的後路呢,你不想啊大哥?」張逸飛道。

「想?想個鬼,哪個龜兒子才這樣子畏畏縮縮的活着。」說着董平突然一勒馬韁,對張逸飛道了聲:「兄弟,你等一下!」

張逸飛趕緊停下,就見董平回頭對跟着他來的十幾個上江幫的人說道:「各位兄弟,做人要光明正大。我老實告訴你們,這次我和張兄弟一起去救文天祥,那是凶多吉少,說不定就要把命丟在外面了。老實說,現在我們大宋情況很危急,你們都是有家有口的人,我不勉強你們,願意跟我們的就一起去,不願意的就掉頭,我董平絕不怨大家。」

上江幫的十幾個人都齊聲道:「幫主,你說的啥子喲,我們上江幫的人從來就是屙硬屎的,啥子時候拉過稀呢!」

董平轉頭對張逸飛一笑道:「蜀中人就是耿直,莫得辦法!」

張逸飛高興道:「好得很!我張逸飛和眾位大哥一起屙硬屎。」

「要得要得。」上江幫的人笑着連連點頭。

「***幾個亂說,張兄弟一直就是個屙硬屎的人,你們說要得,倒像他以前是拉稀的人了。」董平罵道。

眾人哈哈大笑,遂騎馬而去。

一路上打聽,都沒有文天祥的消息,倒是打聽到金源等人正是順着這條路往揚州方向而去,張逸飛和董平決定先救了秦於再說。一行人直奔揚州,快到鎮江時,突然聽後面有人叫:「張大俠,董幫主,等一等!」,張逸飛董平等人回頭一看,見雲龍派的長老劉宜江和九宮派的太乙道長騎馬從後面追來。兩騎來到張逸飛和董平面前,董平嘴快,對兩人問道:「怎麼,你們沒有回去?」

劉宜江、太乙道長臉頓時一紅,一副不知該怎麼說的樣子。

「兩位前輩,你們這是?」張逸飛問。

「我們是來與你和董幫主一起去救文大人的。」劉宜江道。

「什麼?我沒有聽錯吧。」董平有意調侃道。

「董兄,你別笑話我們了。」太乙道長有些不好意思道。

「你們的當家人沒有說什麼?」張逸飛問道。

「我們是自己跑出來的。」劉宜江對張逸飛道。

原來張逸飛和董平離開西山鎮時,看着他們遠去的身影,在場的好多人都不是滋味。俠義這兩個字,平常是時常掛在這些江湖兒女的嘴巴上的,怎麼一聽說都城臨安失守,各幫派馬上就想着趕回去照顧自己的人,江下幫被毀的事不管了,秦於能否得救不要緊,雖然知道文天祥現在對危急萬分的大宋來是何其重要,但也顧不上了。一副各顧各,作鳥獸散的樣子,往日的英雄氣一下就沒了。半道上劉宜江和太乙一碰頭,就決定私自溜出來,隨張逸飛一起去救人,要不然覺得在人前抬不起頭。

「你們自己出來,當家人知道了可不好玩。」董平笑道。

「唉——張大俠,董兄,你們也別怪我們的當家人啊。」太乙道。

「我不怪他們才怪呢。前些年,九宮派、雲龍派、信陵派為保衛大宋可沒有少出力,那時何等英雄啊。怎麼現在一聽到臨安失陷,就這副德行,這些個龜兒子,有點讓老子瞧不起哦!」董平不依不饒道。

「怎麼,你們去找了吳遠士?」劉宜江問道。

「剛被掃地出門。」董平道。

「這麼說吳遠士更差勁。」劉宜江道。

「劉長老這話怎麼說?」張逸飛問。

「我們聽說運河幫和蘇和坊要去找秦於的麻煩,就事先告知了信陵派,滿希望他們到時也能到西山鎮來助江下幫,結果吳遠士他沒有來。」劉宜江道。

「肯定是在為自己找後路了,哪裏還想着來管這些個鳥事。」董平道。

張逸飛對董平道:「大哥,快別說了,人各有志,不能強求,咱們還是趕緊上路吧。」

「說的是。」董平叫了聲。

張逸飛對劉宜江太乙道長道:「那就多謝二位前輩。」

劉宜江道:「快別這麼說,羞煞我們了。」

太乙道長道:「張兄弟,閑話休提,這次救文大人,水裏來火里去,我太乙絕不眨眼睛。」

張逸飛好不感動,他點了點頭道:「我們走!」眾人朝鎮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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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海英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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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大難來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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