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還我點什麼

第119章 還我點什麼

放下關莎電話后,杜晶獨自在房間里呆坐了很久,連家裏的阿姨兩次來敲她的房門叫她吃飯她都毫無察覺。

杜晶不喜歡家裏這些煮飯搞衛生的阿姨,在三雲市,這類阿姨被統稱為保姆。

杜晶從小就與各種保姆打交道,或者說她是被保姆帶大的,這些保姆有十七八歲的,也有五十七八歲的,總之每三四年就換一次,她們來自不同的農村或者小縣城。

杜晶挺同情她們。

杜晶記得自己15歲那年,家裏來的小保姆也就17歲,明明只比杜晶大2歲,卻還要為杜晶洗內褲和剪腳趾甲,杜晶不知道自己是應該叫她姐姐還是叫她阿姨。

一個17歲的姑娘被一個15歲的初三女生叫阿姨,想想就憋屈,但杜晶只是糾結了一下,決定還是叫她阿姨,只不過她在阿姨前客氣地加了一個「小」字,也就是「小阿姨」。

從這位17歲的姑娘來了之後,杜晶才終於意識到自己長大了,畢竟她的身高足足高出姑娘一個頭,外觀上那姑娘瘦弱得就像杜晶的妹妹,由於羞愧於讓「妹妹」為自己干「私活」,杜晶不得不開始學習自己洗內褲和剪指甲。

剛開始由於杜晶洗得不是太乾淨,她親眼看到那個小阿姨在母親的指使下,又把自己的內褲來來回回洗了好幾遍,這讓杜晶有些無地自容。

說實話,杜晶當時內心挺恨這個17歲的小阿姨,如果不是因為她年紀太輕,杜晶還可以在那些四五十歲的老阿姨面前繼續心安理得地多當幾年孩子。

家裏有保姆的生活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因為這可以解決大部分家庭矛盾,比如杜晶從來沒有被父母逼着做過任何家務,杜晶的父母也不會在吃完飯究竟是誰洗碗,放學了究竟是誰去接孩子,早上起來誰給孩子做早飯的問題上吵架。

只不過不管這些保姆年紀如何,性格如何,杜晶都不喜歡。

並不是她們不淳樸,不善良,更不是因為做飯不好吃或者活兒不好,因為恰恰是這些保姆和阿姨的存在,杜晶從小到大放學回家的路上,吃飯的餐桌上,甚至周末去騎馬滑冰的休息時間都只能看到她們,給杜晶遞水的,陪她說話聊天的,甚至在杜晶試卷上簽字的都是這些保姆,而不是杜晶自己的父母。

杜晶覺得保姆這個角色的存在是一種隔擋,擋住了所有孩子都想要的來自父母的陪伴。

同樣的原因,杜晶在高中時也很討厭那個總是代替爸爸來接她的中年男司機。

而此時的關莎在杜晶眼裏,徹底變成了與保姆和司機一樣可恨的角色。

正是因為關莎,杜晶從小到大都不能做真實的自己。

杜晶也想留長頭髮,她想讓自己長發及腰后也可以拍出那種秀髮隨風飄揚的畢業照;

杜晶想穿仙美的長裙,塗紅亮的艷色口紅,渴望無論走到哪裏都可以成為焦點,成為男生心中的白月光。

從小到大不知道有多少次,杜晶很後悔認識關莎,更後悔因為兩人性格太合而成為了形影不離的好朋友,以至於無論她杜晶想嘗試什麼,關莎的存在都告訴她:你別做了,也別試了,你就算改變了也不可能比關莎更美,與其當別人的陪襯,不如另闢蹊徑,說不定還能活出不一樣的人生。

於是杜晶買衣服永遠挑的是運動服,休閑褲,鴨舌帽,就連買內衣都不買可以塑形有鋼圈的,她的頭髮從未長過脖頸,興趣班也沒有選擇舞蹈而是報了武術班以及加入了校籃球隊。

有段時間杜晶在球場上揮汗如雨,把自己白皙的皮膚晒成了古銅色,說實話,每天早上起來在鏡子前看到自己的膚色,杜晶連自己都有些難以接受。

但恰恰就在那個時候,她收到了學校里其他班級女生的情書。

就是那封杜晶一輩子都不可能接受的情書,滿足了她渴望已久的虛榮心。

杜晶發掘如果她這麼活下去,在某些方面還是能受到認可的,畢竟幾乎所有女性都希望自己的魅力被其他女性所賞識與認可,這種來自同性的認同感給杜晶帶來的滿足甚至超過異性。

最關鍵的是,同性的認可恰恰是關莎很難得到的,因為幾乎認識關莎的女生都恨她,嫉妒她,疏遠她,在背地裏說她壞話。

只是對於杜晶,女生們就變得格外友好與親切,這種親切感在白馬俱樂部的班級里體現得尤為明顯,班裏的女生幾乎不會讓自己的馬與關莎的並排走,因為上課的過程中還有一個負責白馬俱樂部宣傳的攝影師全程跟拍,沒有女生願意與關莎同框,成為她的陪襯。

因此杜晶身邊經常圍繞着挺多人,大概是這份滿足讓她一直這麼活了很多年,只不過只有杜晶自己知道,她內心的真實想法一直都從處於一種壓抑狀態。

杜晶以為自己習慣了,她習慣了只要蕭傑看到關莎,目光肯定就會離不開她而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存在。

但現實情況並非如此。

那次茶樓聚會,杜晶吃飯之餘時不時會偷瞄蕭傑,但她的那顆少女心並未捕捉到蕭傑對關莎有特殊的情愫,好似在蕭傑眼裏,關莎就是個普通女孩,並不是特別漂亮,也不耀眼,就跟坐在她旁邊的杜晶一樣。

基於此,杜晶找回了一些信心,她確實對蕭傑存在着別樣的好感,這種好感在她高中第一次見到蕭傑時就產生了。

那時全公司的人都下班了,只有蕭傑還在辦公大樓里一本一本底稿地翻。

杜晶當時大半夜還跟同學偷着用公司電腦打遊戲,無意中看到了這幕,她的雙腳像被膠水粘住了一樣,粘在了辦公室外漆黑的走道里,蕭傑很認真,她也很認真。

此時的杜晶打開了手機備忘錄,備忘錄里有一封她寫給蕭傑的信。

信中從她高中第一次見蕭傑開始,到大學她在飯桌上與蕭傑碰杯,再到畢業后兩人茶樓里的偶遇,杜晶將這樣的緣分一字一句地記錄下來。

信不長,只有幾段文字,但卻被杜晶反覆修改得非常唯美,結尾處來自一個女人的愛戀也表達得恰到好處,不過分明顯,但看信人一看便知。

杜晶曾經無數次將這幾段文字複製到蕭傑的對話框裏,郵件里,甚至還手動抄了好幾份在製作精良的信紙上,但最終都由於她自己覺得寫得還不夠完美而沒有發送或者寄出。

而現在,就算這封信再美,杜晶也只能一個一個字地刪調,她了解關莎,她也隱約覺得她了解蕭傑,大概從關莎喜歡上蕭傑並決定主動追求他的那一刻起,她杜晶就註定出局了。

杜晶走出卧室,全程沒跟保姆打招呼,只是問:「阿姨,上次過生日點蠟燭用的噴火器呢?」

「你找噴火器做什麼?要不要先吃飯啊?」保姆關切地問。

「我等下就吃,噴火器呢?」

「在廚房煤氣罩左邊第三個柜子裏。」

杜晶在保姆說的柜子裏看到了一個橘黃色的手動噴火器,火苗很弱,但足以把幾封沾滿墨水的信紙燒掉了。

在最後一個標點符號消失在杜晶眼前的時候,她默默對自己說:關莎,這麼多年了,一切都被你拿走了,這一次,你應該還我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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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城之雁子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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