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過河拆橋
「愛卿可知，這幾年來，尤其是從去年開始，有多少文官武將都和閹黨有所勾連？」
「愛卿可知，如今這朝堂之上，和閹黨從無任何聯繫的官員已經近乎於無了！若是此刻興起大案，朝堂註定不穩！所以，為了天下蒼生考慮，就讓東林文官先委屈一下吧。朕在此承諾，三年後定當重用賢臣。」
？
這是什麼道理？
除掉閹黨只需要一道聖旨而已，哪裏需要這麼複雜？
即使是當年的立皇帝劉瑾，不也是被武宗一道聖旨給殺了。如今的魏忠賢，如今的閹黨，還能比當年的劉瑾更厲害？
忽然間，錢謙益看到了保護在崇禎身邊的皇室供奉，瞬間就明悟了過來——原來，信王已經是陛下了！已經是天子了！
信王想要登基，就必須要藉助東林黨的力量。
可崇禎想要坐穩皇帝的位置，自然要平衡！閹黨和其他文官保持平衡，對於皇帝而言，才是最方便、最穩定的！
還沒登基的時候，叫人家小甜甜！
成了皇帝之後，叫人家牛夫人！
可是，信王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討厭東林文官的呢？
他究竟是只討厭東林文官，還是討厭天下文官亦或者僅僅只是為了保持朝廷的平衡呢？
這一刻，錢謙益用盡全身力氣，再次搖了搖頭：「陛下，這道聖旨不符合朝廷有司流程，老臣不敢奉詔！」
「臣六科給事中將依照祖制，封駁聖旨！」
「臣，不敢奉詔！」
三年不改其志，高層不動、不換，你讓我們這些辛辛苦苦的東林文官怎麼辦？
這是過河拆橋！
這是卸磨殺驢！
實在是太過分了！
該怎麼辦？
看了一眼周圍戰意昂揚的京營士兵，又看了一眼一身戎裝，身披鎧甲，手持長刀，背負長弓的崇禎，這一刻錢謙益忽然意識到一個極為嚴重的問題。
天子在不經意間，已經獲取了勛貴、京營的認可！
一個能身穿鎧甲，親臨前線的皇帝，哪個武將不喜歡？哪個勛貴不喜歡？
一個宣佈要重建京營，要建設勇士營為親軍的皇帝，在場哪個京營士兵不興奮？
有了勛貴、京營的支持，又有了先帝遺詔，還有專屬於天子的皇室供奉，甚至還有前太后張嫣的支持，崇禎真的還需要東林文官嗎？
難道，這又是一個武宗皇帝？
很快，王詡就得知了現場的衝突，也知曉了第三道聖旨的內容：「這便是大義，這便是禮法，這便是秩序、習慣的力量！」
「倘若真的讓這第三道聖旨發了下來，我的計劃恐怕就要大打折扣了，好在有錢謙益等人幫忙，這道聖旨是不可能明發天下的！」說到這裏，王詡就看向了京城之外，快了，真的快了！
……
就在崇禎還在和錢謙益等文官討價還價的時候，時間已經來到了夜盡天明之時，孫武麾下的八百道兵、三千楚軍，歷經了一夜的急行軍之後，在一人雙馬的前提下，終於從天津渡口，跨越了二百多里的距離，來到了北京城下！
「師叔，這北京城城防極其強大，即使破了最外邊的城門，裏面也還有一道又一道的城門，若是城內堅決抵抗到底的話，光靠三千楚軍又能有什麼用！」
「這裏是大明朝的都城，即使都城之內問題多多，即使大明朝已經腐朽了。可足足二百年時光，怎麼都能培養出一批真正忠心於大明朝的國人。一旦他們在天子的號召之下，站出來保衛京城，哪怕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這三千楚軍。」
感受着孫臏的疑問，孫武笑着搖了搖頭：「師侄能問出這個問題，就說明你這一路不是白過的，而是經歷了認真的思考。」
「北京城當然是強大的，但卻又極其弱小。你不能用諸侯國的眼光來看待大明，不能用晉國國都的國人標準，來要求大明朝的北京百姓，這個要求對他們來說，實在是太高了。」
「大明雖然強大，但是已經沒有國人了！」
「中央集權制度固然優秀，大一統制度更是讓師叔我沉醉不已。然而，這個制度也是有缺陷的！」
「在真正的雄主手中，這個制度可以打遍天下無敵手。可是歷代以來的大明君王，真正稱得上雄主二字的，也就一個半。朱洪武是一個，朱棣是半個。」
「在其他君王手中，一切有可能造反的，都會遭到無情打壓！所以如今大明朝的宗室，不能從軍，不能從政，只能練武。至於都城百姓的戰鬥力，更是不值一提。這也是歷代天子，為了穩定自身統治，而不斷削弱民間武力的結果。這是天子和文官，聯手閹割民間武力的結果。」
聞言，孫臏就想反駁。
他可是在京城當過錦衣衛千戶的，京城之內卧虎藏龍，能在縣城之中稱王稱霸的小周天境好手，在京城都不敢大聲說話，走路都怕撞到人，一個比一個老實。
能名揚一府之地的大周天境高手，在京城之中不敢說隨處可見，但也確實不怎麼值錢。光一個翰林院，就有數百大周天。
即使是在外界神乎其神的無漏境高人，京城明面上都不止雙手之數。暗地裏，起碼要翻上一倍！
此等強大的武力，又怎能說是弱呢？
「師叔在玄門之中的某本書之上，學習到了一個詞，這個詞叫做組織度。同等實力，有組織的要勝過沒有組織的。組織度高的，要勝過組織度低的。」
「國人的組織度要勝過野人，同姓宗族的組織度要勝過尋常異姓村落，軍隊的組織度則是最高的！」
「京城之中有百萬人口，有至少千餘的大周天境高手，有起碼數萬的小周天好手，連無漏境起碼也有數十，可是他們沒有組織！」
「沒有誰可以在一夜之間，就把他們組織起來，即使是天子，也需要足夠的時間，可眼下他們最缺的就是時間！」
「他們空有一身強大的實力卻沒有半點組織度，也沒有受過專業的戰場訓練。說是百萬人口，實際上連百萬頭豬都不如，因為豬聽不懂人話，不會投降。」
「若是沒有王詡道友的三千錦衣騎士和上萬南海子禁軍，我倒也不敢進城，即使能破城，也最多是搶一把就走。」
雖然孫武不知道什麼叫做人民群眾的戰爭，但是他也明白，百萬人的威力到底有多大。三千楚軍撒進去，那就跟三千個芝麻灑進了大海一樣，只會被海水淹死。
「但是，有了地頭蛇之後，三千楚軍足以維持京城秩序。至於他們是否會反抗到底，這和我們接下來的具體手段、行事風格有直接關係。若我們只為錢財不殺人，若我們利用都城百姓對付都城百姓，那麼一切都大有可為！」
這就是戰爭的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