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路還是迷途?

第一章 前路還是迷途?

淅淅瀝瀝的小雨下着,順着瓦片的弧度彙集,從房檐的角落凝結,滴落,「啪嗒」,撞擊在青石台階之上,摔得四分五裂,沒入濕潤的泥土中。

春天的天氣就是有些娘氣,一點來得也不幹脆,就是哭泣也斷斷續續的,總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停止,因為這,引得一個人的心情異常煩躁。

「靠,都連續下了好幾天的雨了,什麼時候才能見着太陽?」說這話的人叫何斌,一身白大褂穿得很是有些褶皺,油星點點,一看就知道這個長發有點飄逸的小青年,生活上,確實是邋遢。

阮明升撇了撇嘴角,示意自己在聽何斌的嘮叨,稍微伸展一下已經蹲得有點麻痹的雙腿,便繼續在身邊三三兩兩的學生中尋找她美麗的身影。

「明升哥,算了,我們只是跑堂的夥計,沒有學歷,沒有錢財,更沒有家世,人家是大學生,書香門第,還是不要寄太大的希望了。」何斌還未成年,只是因為半年前找活時死氣白咧地纏住了唐大叔,唐經理,這才能和阮明生住在一起。

何斌愛說話,剛見阮明升便按年齡認了阮明升做乾哥哥,他是個因為機靈而聰明的人,即使他的初中數學考得很差,也難以否認他的伶俐。

雖然他不知道阮明升暗暗接觸了好幾次那個叫江元彤的女孩,但是他清楚,他的明升哥是真的喜歡上她了。

阮明升依然不說話,並不是嫌何斌煩人,也不是因為何斌一下子戳中了他的心事兒感覺有些惶恐,只是因為,阮明升這個人,本身就不愛說話,他喜歡行動,他信奉著說一千句話不如做一次的至理。

不一會兒,透明的門捲簾里閃出個拿着大湯勺,圍着圍裙的大叔,爆炸也似地喊道,何斌,你個小兔崽子,讓你通通食堂後面的下水道,怎麼現在還看見你在那裏晃悠?

何斌暗罵一聲,立刻又諂笑着鑽進門捲簾中去找捅下水道的大毛竹棒子,沒辦法,這位大叔就是每個月給他發工資的衣食父母,他如何能夠違抗他的命令?

當何斌扛個五六米長的枯黃毛竹,哼哧哼哧地從阮明升發獃的身邊閃過時,還不忘記開玩笑也似地給這位大哥拋個飛眼。

阮明升微笑着回應,他從來不是一個懶人,該做的事情按時做,哪怕每晚十點去籃球場練功也堅持了四年,每天一個小時扎馬,一個小時套路。

為了等到心中的女孩,他今天的活更早在七點鐘以前拾掇乾淨,滿以為早飯時能夠見一眼江元彤,可惜只見着經常和江元彤膩在一起,有些肥胖的女生,她昨天應該是看見了阮明升的短訊了,信中寫得很明白,可惜,江元彤沒有回,這讓阮明升很是糾結,今早還是沒見着,阮明升的心情進而有點失落。

何斌的玩笑性情依舊,通個下水道恁是弄得和孫悟空揮舞金箍棒捅天一般用力,攪得下水道的味道有些大,手持大湯勺的唐大叔氣憤得直叫喚,你這猴子,10點半以前食堂這味散不掉,你這一個月的工錢就算做食堂的損失補貼!

這終於讓何斌安分了一些,只是,不甘於就曲膝於錢財的淫威之下的何斌,還是沒忍住回了一句「天下的雨多,漚得水就臭」,言下之意,阮明升能夠解讀,他的下一句肯定會是「管我**事」,不過這四個字被何斌省略掉了,看來還是顧及著自己的工資。

阮明升喜歡上一個科班女孩的消息並沒有在這所學校唯一一所食堂這個小圈圈中流傳開來,這得感謝何斌,他第一次成功地控制住自己比刁婦還要長的舌頭,所以才沒有讓阮明升的事情成為一種「傳奇」,或者是一個飯後談資。

食堂中工作的人大多數都沒有太好出身,不是大山裏蹦躂出來的,就是西部出來賺大錢的愣青兒,就連已經背負七八年食堂經理這個名頭的唐大叔至今還是沒有理解經理的含義。

唐大叔六十多了,來淮陰這個江蘇中心城市已經四十多年,打拚到現在,他滿足了,他喜歡和他一樣的農村苦哈哈,他覺得這些人勤懇,善良,最主要的是,他在他們中,會有很強烈的優越感,這支撐着他依然能夠在穿梭著所謂天之驕子的校園中挺直腰桿,自由進出校門,開着輛買菜的三輪機車,來去如風。

窮人的樸實會讓他們總會感到自卑,可怕而可悲地摧殘着他們的自信,阮明升不喜歡這種氛圍,但是對生不逢時也會感覺無奈,他18歲那年親手埋葬了母親,她是因為長年的勞累,嘔血而亡的。

和今天一樣濕潤而軟化的土壤里和著阮明升十指的鮮血,沒有鑽心的疼,因為感受不到。一面破席,遮住母親嶙峋的臉龐,推下泥土,漸漸埋沒破席的邊角,這樣的葬禮,總是牽引著身為人子的悲傷,在母親的墳前,他發誓,一定要找到那個和他同姓的負心漢,一定要出人頭地!

那天,也和今天一樣,下着淅瀝瀝的小雨,斷斷續續地哭泣。

午飯結束,食堂中的人群漸漸散清,阮明升還是沒有看見江元彤,他苦笑着,轉頭走進食堂的廚房,在滿是白面的案桌上認真地揉面,準備起食堂晚上需要的包子和糕點。

晚飯時的結果,阮明升能夠預想得到,江元彤是在躲他,躲他大膽的表示,躲他貧乏的學識,但是,阮明升清楚,江元彤這個女孩,特殊的地方在於,永遠不會躲他微薄的財力,這也是為何阮明升痴迷於她的原因。

夜幕漸漸沉重,小雨依舊不停地下着,食堂里打掃和幫學生打飯的人已經到了下班時間,看見持續了一天的雨水,都不禁有點氣憤,這和他們種田時,期盼春天多下雨,能有個好收成的心情截然相反,生活角色的更換是種潛移默化的力量,它能夠磨掉人們之先的看法,像小銼子一樣,先是稜角,后是整個整個面,磨平磨薄,阮明升從心底里不想和他們一樣,他是個有野心的男人。

阮明升沒學過糕點,但是食堂的大廚也沒法像他一樣,翻飛的兩隻手同時擀出又薄又圓的餃子皮,於是,阮明升很自然地成了這個食堂的糕點師傅,還好,出身東北的阮明升小時做麵食飯菜的底蘊倒是足夠勝任。

在食堂準備完第二天的食物后,九點半準時和夜晚留守飯堂的唐大叔道了別,一個人走向校園裏熟悉的籃球場。

夜是陰沉沉的,伴着些許壓抑,彷彿給阮明升的心頭帶上了手銬和腳鐐,在走向籃球場,一百五十米的小道上,他敏銳地覺察到有事情要發生,不像是危險,但是卻讓他心頭緊張。

九點五十,比往常提前十分鐘到達籃球場,四周有路燈,鈉黃燈,就是那種總也不會明亮,總是透著微弱昏黃的路燈,阮明升走進燈光無法涉及的角落裏,那是塊有樹陰遮蔽的地方,半個籃球場大,阮明升練功時不喜歡被人觀察。

兩腿微岔,下蹲,挺腰,收腹,抱拳,抬頭向前,扎馬這個東西,是個苦活,四年前,他第一次扎馬只能堅持四分鐘,漸漸地,能堅持的時間越來越長,這都是在四年前認的那個姓商的師父的逼迫下一分鐘一分鐘超越極限得來的。

那時候,那個只說自己姓商的六旬老者時常把玩著一柄別緻的蛇形彎刀,他會用刀尖頂着阮明升的**,刀尾頂着一塊大石,扎馬的基本功就是這麼殘酷地煉出來的,商師父離開三年半了,阮明升至今還記得商師父那把蛇形的小刀扎進自己**的痛楚。

商師父說,那刀叫安息蛇形刀,藝術樣的裝飾品而已,不過十分稀少,就這把刀也是傳自他的師父而來,半年後,商師父說要走,有好多事要處理,阮明升便問他什麼時候回來,商師父卻抿嘴一笑,答道,該回時自然會回。

阮明升不愛說話,商老者也是,惜語如金,那個分別的夜晚,兩個人什麼也沒有說,對拆一陣拳腳套路,默然地分開。

阮明升喜歡這種灑脫,既然要離開,何必戀戀不捨,商老者卻是喜歡阮明升的淡然,彷佛三伏的炎熱也無法曬化這塊頑冰。

頑冰之所以成為頑冰,必會有苦痛的經歷,能從苦痛中生存的人,才是意志堅強的人,才能承受我商阿七的衣缽,才會鍥而不捨地追求,曲折的勝利之路上會有失利,困難的是重新起步的決然。

他,可能將會是最強的男人,超越商阿七自己的男人!商阿七在和阮明升分別的那個夜晚嘴角是帶着微笑的。

或許,還能超越那個幫商阿七擋了后心一刀,現在卻安眠在墳崗中那個偉岸的身體,兄弟會共同的大哥,笑傲江湖的巔峰吧!蛤蟆青煙縈繞着這個六旬老者蕭索的背影,那是種很嗆人的煙草,老煙槍最喜歡的。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黑道之巔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黑道之巔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一章 前路還是迷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