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可憐天下父母心
第二天清晨，阮明升剛剛洗漱完畢，自己的手機便響了起來，接過電話看是焦副市長打來的，於是自然地按了接聽鍵。
焦副市長約阮明升在市區一起喝早茶，順便好好談談明道的事情，阮明升自然應允。
胡小雞還沉睡在夢中，阮明升看他四仰八叉地狂放睡姿也不想打擾他的美夢，於是留了張字條，一個人走了門。
電話給談俊明，談俊明也可能剛從床上爬起來，聽見是阮明升需要用車，沒有絲毫猶豫，表示馬上就到。
阮明升整齊穿戴，等在自己家門外，沒兩分鐘，談俊明駕着那輛有着5個8煊赫車牌的別克到達。
時間還早，阮明升先是對打攪了老談的美夢而道歉，，老談卻說阮明升是他看見第一個會對司機道歉的上位者。
阮明升笑了笑，老談更加會意，無聲地打開車門讓進阮明升。
「市區，益興名流花園。」
益興名流花苑外有個知粥坊，專門賣一些糕點粥湯，品種很多，價格也很公道，頗為受周圍居民的寵幸。
不是焦副市長託大，而是阮明升抱着尊敬的態度執意給予長者方便，焦副市長也不好再推辭，才說約在知粥坊見面。
推開知粥坊的活動玻璃門，阮明升便看見坐在知粥坊角落裏的焦副市長。
和焦副市長點頭致意后，阮明升讓談俊明坐在靠近門邊的座位，塞給老談20塊錢，讓他自便，談俊明起初並不想要錢，但是看阮明升還顧著找角落裏的中年人，也就接下錢來。
雖然很早，但是知粥坊里已經坐了不少人，很多都是一邊閱讀一邊進餐，看樣子是在趁著早餐的時間努力給自己充電，至於群堆在一起聊天的，很少。
知粥坊裝修得簡單，淡黃色的牆壁加整齊的小桌椅，不失精巧和別緻，環境也還算是舒適安靜。
焦副市長把給阮明升準備好的早餐票換成熱騰騰的皮蛋粥和誘人的小魚鍋貼，阮明升也不客氣，端起皮蛋粥先猛吸了一口，一下子就幹了三分之一。
「別光喝粥，吃點鍋貼。」焦爸爸和藹地夾了快鍋貼放在阮明升的碗裏，目光祥和，好像是對待自己的晚輩，但是他清楚，面前的阮明升是淮陰新任大佬，撇去他和自己女兒的交情，一個淮陰市副市長的身份是壓不住這個從報紙上面了解到的桀驁的男人的。
阮明升正當能吃的年紀，何況東北老爺們，燒心脾的烈酒都可以豪放痛飲，怎麼能忸怩於飯桌上的矜持。
凡是焦爸爸給他夾的點心，阮明升來者不拒，一概放在嘴裏大嚼特嚼，吃得歡快。
焦副市長安靜地坐在對面，看阮明升狼吞虎咽的模樣，突然想起自己年輕的時候，奮鬥的歲月，往往有故事的人見到另一個有故事的晚輩都會升起這種惺惺相惜。
阮明升把焦爸爸的那份點心也消滅乾淨，臨了也沒忘記用舌頭輕輕舔了舔嘴唇，焦副市長呵呵一笑，走到付錢的地方又買了票，換來兩杯咖啡和兩碟小魚鍋貼。
焦爸爸不像是個副市長，阮明升更不像是一個大混混，前者是因為欣賞，後者是因為尊敬。
「想中五百萬么？」焦副市長的眼睛撇在旁邊的桌上，阮明升看過去，那是客人留在桌上的報紙，報紙上面報導的正是淮陰某票點售出五百萬的喜訊。
「想，但是沒有那個運氣。」阮明升又夾起一隻鍋貼，放在嘴中，油膩粘在他的嘴唇上，看起來很是光亮。
「那你會堅持買彩票么？」焦副市長抿一口咖啡，很自然地掏出煙來，遞給阮明升一支。
「彩票多少錢一張？」阮明升反問，他這個小人物，只看過何斌鼓搗過彩票，他自己還真是沒有興趣。
以問答問，詼諧的答案。
「沒買過？」焦副市長引導道，不過讓人聽着有點像是在旁敲側擊，「好歹也是一種出頭的機會。」
「見過狗尾巴草沒？」阮明升把煙也點上，那是7塊錢一包的一品梅佳品醇，「就像是縮小版的麥子，細細杆子上面掛着一團毛茸茸的穗子，滑稽而可愛。」
「和買彩票有關係么？」焦副市長在期待阮明升精彩的回答。
「和彩票沒關係，不過和我有關係。」
「哦？怎麼說。」焦副市長饒有興趣。
「我就是一株狗尾巴草，風中搖擺，雨中凌亂，也不會讓路人心生憐憫，小孩開心起來再把我拔出，和眾多狗尾巴草一起扭曲糾結成一頂小帽，一生就可能這麼無趣地結束了，天生的平凡，天生的賤命，我想一個把自己放在很低位置的人不會在意是否能有一夜暴富的機遇吧。」
「那你現在不是差不多快什麼都有了么？」焦副市長一語中的，既然你阮明升不在乎發財，為何又要出頭，做這個淮陰市大混混。
「不在意不代表不想要，我出頭，不過是因為中五百萬比起現在的地位來得更加空中樓閣。」阮明升委婉地表達，卻讓焦副市長感覺這孩子說話總是想努力留一絲宛轉的餘地，看不出有腹黑，但是貌似有點城府。
「喜歡《三國演義》？」焦副市長繼續問。
「還好，看過三四遍，不過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阮明升坦然。
漂亮的女服務員把他們桌上兩個空碟子收走，阮明升也不忘記投去一個感謝的微笑。
「覺得劉備如何？」焦副市長一點都嫌煩，阮明升也夠耐心。
「三國把劉備寫得過於正面，其實像他那樣左顧右盼反而容易在紛爭中泯滅。」阮明升以前就把自己和劉備相比，但是越比越覺得，自己不應該像劉備，社會的漩渦，人性的黑暗都是儈子手，單憑仁義禮智信幾乎是束手挨打的份。
「恩，那你要使用雷霆手段，鐵血政策？」一品梅燒到了煙**，焦副市長不舍地摁滅在桌上的煙缸中。
「不是，單槍匹馬的力量很渺小，我的意思是圍攏一批，打擊一批，孤立一批。」阮明升並不喜歡特純煙的味道，只抽了第一口，然後就是讓它自然燃燒，所以消耗很慢。
「還算是中規中矩的做法。」焦副市長點點頭，眼睛瞟向手旁的煙盒，好似對剛剛的一支煙並沒有滿足他。
「陽陽媽媽一天只讓我抽三支煙，早中晚各一支，但是你知道，對於一個男人這怎麼夠。」焦副市長神情躊躇，中年人，位重者，難得憨態。
「您抽，要是阿姨問起來，就說是我抽的。」阮明升會意，結婚的男人，做些事情可能會束手束腳，但是被拘禁，字面上聽起來是壞事，卻充滿來自伴侶的關心。
「呵呵。」焦副市長撓撓頭皮，又抽出一支煙點上，煙霧又彌散開來，「別看我這樣好像是被約束，被虐待，其實心裏還是幸福的。」
「明白，阿姨是愛之深，責之切。」
「如果是你，你能接受么？」焦副市長嘴角一撇，有點別樣的味道，阮明升之先也在奇怪，不是應該問自己關於明道的事情嗎，怎麼扯了這麼多閑話？不過，現在他有了一絲明悟。
「如果有這麼一位妻子，我的感覺會和您一樣。」阮明升喝乾剩下的咖啡，再放下白瓷杯，手指沒有因為白瓷杯的重量，或者說的話有一點點地顫抖。
焦副市長點點頭，眯起眼睛，轉入正題：「對於明道，你怎麼看？」
「我不懂商業，隔行如隔山，不敢說好與不好，不過按昨天明道對我們的態度，我不是很喜歡和他合作。」阮明升也不忘記詢問焦副市長的意見，「不知道您怎麼看。」
「其實明道從開始就犯了大錯誤，杜瀾在位時，黃帝也沒有想法在淮陰賺一分錢，完全是因為，杜瀾做的是收保護費的土財主，而黃帝是做投資的過江龍，以招商引資而言，我歡迎明道來，不過以合作而言，幾乎沒有可操作性。」焦副市長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這個是浸淫了商業操作多年的專家給出的分析。
「那不就是說沒有可能？」阮明升喜笑顏開，他的確不喜歡明道，可能是因為明道的霸道，也可能是黃帝給予自己恩惠的先入為主。
「是的。」焦副市長頓了頓，焦躁地又點上一隻煙，「我也不喜歡明道，不過這次我們兩個和明道對着干，難免招來他的嫉恨，你昨天也聽清楚了，他可能會對陽陽不利。」
「要我保護焦陽陽？」七個字就擊中焦爸爸心裏最柔軟的部分。
焦副市長吸了一口煙，再吐出：「求你一件事，住進焦陽陽在大學城的家，還要盡量不要讓她感覺到危險。」
而後焦副市長解釋道：「她應該有一份她自己安全而平靜的生活，這是她的權利，也是我的義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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