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不認他們這門親

李淑的大手大腳，差點兒沒把李婆子給心疼出個好歹來。

她深吸一口氣，「雞和蛋可以留下給你三嫂吃，兔子留出最好的兩隻送給祁老大夫，剩下的全都賣了換錢。」

李淑：......

雖然知道李婆子這是苦日子過多了，所以花錢就有些放不開手腳了，但李淑卻還是悄摸兒在心裏吐槽了一下自己老娘的過於精打細算。

她問李婆子：「那我姥姥過生辰，您打算送什麼回娘家？」

「五斤白面，五斤豬肉，一身夾棉衣裳，一雙千層底布鞋。」李婆子掰着手指頭，一樣一樣數着自己準備送回娘家的禮物。

數完了，李婆子還不忘輕輕戳了一下李淑的前額，「咋樣，娘準備的這些東西夠豐厚了吧？」

李淑用力點了一下頭。

在他們這兒，嫁出門的閨女，逢年過節都未必會往自己娘家送東西，就更別提給她們的娘家爹娘過生辰了。

和那些講究四時八節、生辰整壽的有錢人家不同，如李家、衛家這樣的寒門小戶，節日、生日之類的，他們一向都是能省則省、能免則免。

畢竟大家連吃飽都還很成問題呢，又哪來的那個閑錢過節、慶生呢？

這也就是李家現在日子略微好過了點兒，李婆子又感念自己老娘這些年對他們一家的各種大貼小補，不然她可捨不得花大筆的銅子兒去給自家老娘準備壽禮。

至於才剛生完孩子的她的三兒媳婦柳氏，李婆子可不覺得她有資格把賣兔子得來的所有銀錢全給吃進肚子。

她固然不是一個會變着法兒苛待自己兒媳婦的惡婆婆，可她在自己的幾個兒媳婦之間，卻一向講究「一碗水端平」的處事方式。

生孩子么，王氏和韓氏也沒少生，可她們誰又享受過柳氏現在的伙食水平？

柳氏早產，罪魁禍首是她那個早就已經被柳氏單方面列為拒絕往來人選的娘家嫂子，不是與柳氏朝夕相處的王氏或者韓氏，也不是李婆子這個做婆婆的。

李婆子可憐她差點兒一屍兩命，王氏和韓氏也都不是愛計較的，這婆媳三人在柳氏生產之後就一直兢兢業業照顧她坐月子。

大夫是李婆子讓自己的三兒子親自去鎮上的祈家醫館請回來的，請的還是祁老大夫的親傳弟子。

本來李婆子是想勞動祁老大夫跑一趟的，奈何祁老大夫卻在十多天前帶着祁思和回了州城。

湯藥李婆子叮囑了李老三定時定點的給柳氏熬，吃的上面李婆子也一直在給柳氏開小灶。

老母雞湯、清燉豬蹄兒、紅糖紅棗卧雞蛋、紅棗小米粥、肉末粳米粥、蔬菜疙瘩湯、白面大饅頭.....李婆子頓頓變着花樣兒讓韓氏做給柳氏吃。

別說是在一向窮困潦倒的老李家了，就是在他們村最最富裕的王里正家，家裏的女人們坐月子，等閑也達不到這樣的伙食水平。

跟月子只能坐個十來天，期間能夠吃到的好東西最多也就只有一兩隻雞、十來個蛋、一點點小米以及白面的王氏、韓氏相比，細糧不斷、葷腥不斷的柳氏，現在享受的已經是皇后待遇。

這樣的待遇持續個十天八天，王氏和韓氏或許還不會有多大怨言，可要是李婆子真按李淑說的那樣，把賣兔子得來的銀錢全都花在柳氏身上，王氏和韓氏怕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心平氣和了。

李婆子不想讓自己的另外兩個兒媳婦對柳氏怨氣滿滿，也不想她們覺得自己偏心偏到了胳肢窩裏。

當然，偏不偏心的，還是得看人。

一向明目張膽寵愛閨女的李婆子表示，她就是偏心她漂亮、乖巧、孝順、聰明......（此處省略若干溢美之詞）的寶貝閨女。

***

八月十二是李婆子娘親衛老太太的生日，這天一大早，李婆子就準備好了要帶回娘家的東西。

她叮囑自己的幾個兒子，「柳家要是再有人來，你們就給我乾脆利落打出門去，咱們家不認他們這門親戚。」

柳氏很小的時候，就被她極度重男輕女的親生父母賣給了人牙子。

因為長相併不出眾，柳氏很幸運的被牙婆賣去了鎮上的富戶家裏做丫鬟。

她長相一般，身段一般，頭腦也不是特別聰明，雖然在那戶人家做了多年丫鬟，但她卻始終沒能獲得家裏女主子們的另眼相看。

她十五歲時，她的正經主子、那戶人家的大閨女出嫁，她和另外兩個不在陪嫁之列的三等丫鬟一起，被那戶人家的當家主母指給了附近村子的農戶為妻。

柳氏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其實當時那戶人家的當家主母，是有給過她們機會自己選擇的。

是柳氏自己選擇了直接嫁人，而不是拿着被主家發還的賣身契重回自家。

比起眼裏只有銀子和兒子的親生爹娘，柳氏反而更相信她當差了十來年的那戶人家的當家主母。

她不想再被自己爹娘賣一次，也不覺得自己這次還有和上次一樣的好運氣，能夠在被賣之後繼續安穩度日。

事實證明，柳氏對她爹娘的防備真的很有必要。

在被牙婆領走之後，柳氏就再也沒有和自己的爹娘聯繫過了。

當然，彼時她爹她娘也沒有想起來要聯繫她。

他們拿着柳氏的身價銀子，給他們的寶貝兒子說了一門親事，然後這一家子就徹底把柳氏給忘在腦後了。

後面銀子花完了，日子不好過了，他們雖然又想起了被賣出去的柳氏，但彼時柳氏已經被牙婆賣到了隔壁鎮子的大戶人家當丫鬟，她是伺候家裏大小姐的，基本每天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柳家人就是想找她也沒那麼容易。

等到柳氏嫁人，定居燕山村，柳家人就更沒地方找人了。

如果不是柳氏的哥哥跟着同村的一位泥瓦匠過來燕山鎮這邊給人蓋房子，好巧不巧的正好在鎮上看到去賣絡子的柳氏，柳氏也不至於被自家哥嫂找上門來。

柳氏和她娘、她姐長的很像，而且她左邊眼角還長著一顆米粒大的紅色小痣。

非常有辨識度的紅色小痣，再加上柳氏那副與他娘、他姐有着七八分相似的長相，柳氏的大哥雖然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自己的這個妹妹，但在見到柳氏的那個瞬間，他卻立刻就認出了自己的這個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