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泥潭
「尊敬的x行用戶，卡里到賬五十萬元，餘額七十五萬零三百。」
我看着手機里的短訊苦笑。
錢是家裏的老父親匯過來的，我明明沒有問他要多那麼多，他哪兒來的這些錢？
腦海中浮現出父親因為長年種田而佈滿老繭的雙手，心中的苦澀更甚。
父親的電話打了過來，他從老家走到最近的銀行還要十幾里地，此時正上氣不接下氣地喘著，顯然是馬不停蹄地趕去銀行的。
「兒哎，收到錢莫得？」
「收到咯。爸你哪來的那些錢？兒沒要那麼多。」
「你莫管，你是咱們那兒最出息的崽，就算到了大城市也莫要讓人瞧不起，曉得噶？」
「曉得咯，您老早點回去。」
「......」
放下手機，我回到客房的床上。懷孕數月的老婆正躺在隔壁的卧室里，微信的消息提示音響得不停。
我的老婆叫楊晴，自她懷孕以來，我為了給孩子一個更好的未來，天天加班加點賺加班費，和她的溝通也越來越少了。
我也想在辛苦了一天之後給老婆訴訴苦，可每次才剛剛開口，她就會把話題往她的弟弟身上扯，交談到最後總是不了了之，不歡而散。
楊晴的弟弟，楊勝傑.......一言難盡，哎。我無奈苦笑。又在胡思亂想中挨到天亮。
早上七點多鐘的時候，門鈴響了。
過去打開門，被我們念叨了好幾天的楊勝傑正站在大門口。
「姐夫早，我今天剛好路過菜市場，順手幫姐宰了一隻母雞帶來，幫姐補補身子。」
我冷哼了一聲，「那可真巧啊，你家不是住在北外環嗎？怎麼天天都可以路過菜市場，還能送到南面來？」
楊勝傑的臉皮是真的厚，聽了我的話還能舔著臉笑容滿面。自個兒進屋喊他姐姐去了。
而我拎着那隻老母雞走進廚房，熟練地處理起來......
一個多小時后。
香噴噴的雞湯被我端到餐桌上，旁邊擺着一些家常小菜，都是我結婚後學來的。
楊晴挺著大肚子，被滿臉笑容的楊勝傑攙著走到桌邊坐下，後者也不客氣，笑着坐在一邊。
一家人各懷鬼胎，表面上卻依然談笑風生。
飯吃到一半，我看到楊勝傑向楊晴使了使眼色，我知道他沉不住氣了。
楊晴隨後也瞟了我一眼，甜甜膩膩地開口道，「老公呀，之前說好幫弟弟買婚房的事情有眉目了嗎？」
我在臉上勉強扯起一副正常的笑容，「嗯，我爸昨天晚上給我匯了款，再加上我自己的存款一共有六十萬，足夠幫你的弟弟付房子首付了。」
楊勝傑聽着我的話，他的表情先是高興無比，然後在聽到我說只能付首付的時候，臉又迅速垮了下來。
這個不工作的啃老廢物！
要不是你姐姐拿孩子的事情威脅我，我連家門都不讓你進，現在居然還想着要我幫你付全款買房子？沒門兒！
似是發覺我正在發火的邊緣，楊晴趕忙用手肘頂了一下楊勝傑，低聲喝罵道，「你這死孩子，你姐夫賺錢也不容易！給你多少都是他說了算，能有這些就不錯了！」
看着姐弟二人眉來眼去一通作秀，我的心底直犯噁心。
給多少是我說了算么？一會等楊勝傑走了，你肯定又會過來和我鬧騰了。
我默默站起身，獨自回到客房裏。
半個小時后，外面傳來開門的聲音，應該是楊勝傑走了，我又回到一片狼藉的餐桌旁，慢慢地收拾起桌上的碗筷。
楊晴正躺在沙發上看電視，此時看見我過來了，有些不滿地說道，「老公，你卡里不是有七十五萬嗎？怎麼只給弟弟六十萬啊？」
我聽后火冒三丈，手裏的碗筷被我狠狠地砸在桌子上，「你怎麼知道我的卡里有七十五萬？你偷偷看了我的手機？」
楊晴顯然沒有想到我會發火，她愣住半晌，隨後也生氣了，面紅耳赤地大吼道，「我是正大光明地看你手機的，你莫名其妙地發什麼火？」
我怒極反笑，向她身邊的手機指了指，「那好啊，你也把你的手機密碼告訴我，讓我看看吧。」
她居然慌了！眼睛開始不停地打轉。
我們夫妻數年，楊晴的那些小習慣我了如指掌，現在正是她準備說謊的前兆。
「王平！你別打岔！我就楊明這麼一個弟弟，你要是不把他結婚的事情擺平，我就不活了，帶着肚子裏的孩子一起去死！」
楊晴的這段話，我以前聽過很多遍，每次都會引發更加嚴重的爭吵，但我現在的注意力不在這裏，腦海里一直在想手機的事情。
她經常更換手機密碼。我偶爾問她藉手機用的時候，她會把密碼告訴我，但只要過一段時間，我就得去重新問一次，因為密碼又被她改掉了。
我從來沒有多想過，但是！楊晴剛才的反應明明是心虛了！
想到便問了她，「楊晴，你的手機里有什麼，難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楊晴的舉止變得更加誇張了，她哈哈大笑，拿出手機解鎖，快速地滑動幾下，最後才把手機狠狠地摔到我懷裏，「拿去看吧！」
我沒有看手機，轉而對她說道，「你剛才解鎖完手機又幹什麼了，把什麼東西刪掉了？」
「抖音的小程序而已。」
楊晴偏過頭沒有看我。
我冷笑不語，這裏面肯定有貓膩，但我現在沒辦法找到任何證據，只能先算了。
繼續開始收拾桌上的碗筷，今天是難得的周末，我想早點休息，好好補補精神。
楊晴的聲音在背後響起，「王平，我楊家只有楊勝傑一個男丁，他的婚事是我們全家的頭等大事，你必須得管！」
我猛地轉過身瞪向她，「我姓楊嗎？」
「哼。」楊晴也直視着我，「那你想讓你的孩子姓楊嗎？」
「楊晴你敢！你非要逼死我才行嗎？」
「不是我逼你......王平，你不知道我的壓力有多大。」
楊晴說到這裏的時候，已經從沙發上站立起來，「我懷孕之後，工作沒有了，收入也沒了，家裏又天天讓我管勝傑的事情，你自己說，這件事我除了靠你這個老公還能去指望誰？」
一句話聽完后，我痛苦地閉上雙眼。
若楊勝傑是個正常人還好，我作為姐夫可以補貼一點錢給他結婚用，但他是什麼人？一個遊手好閒的啃老族！我幫他一次就會有第二次，這是一個無底洞啊！
我的眼睛緩緩睜開來，疲憊地說道，「楊晴，你給我一點時間，我再想想辦法。」
「......」
第二天一早，我開始在幾個朋友之間輾轉。
效果甚微，整整一天下來，我腿都差點跑斷了，最後只湊到幾萬塊錢。
和一棟上百平米的房子來比，不過九年一毛。
我沒臉再去找父親要錢，實在不行就只能去銀行貸款.....幫一個廢物貸款買婚房，哈哈，想想都荒唐。
從最後一個朋友家裏借錢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點多鐘了，我拖着乏力不堪的身體，一路回到自家樓下。
才走了幾步台階，樓上有一個人急匆匆地向下面趕來，抬頭望去，我們兩個人同時愣住了。
何小波!
他是我老婆以前單位上的同事，現在怎麼會出現在我家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