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陰差陽錯的命運

第三十章 陰差陽錯的命運

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遠不知道你會得到什麼。WENXUEMI.coM

——電影《阿甘正傳》

我又一次的醒了過來……

為什麼要說又呢?我在心裏問自己,卻隨即被一陣輕微的刺痛打斷了思緒。

刺痛來自於左邊的胳膊,我感覺到有什麼液體被注入了我的體內。空氣中是一種濃重的消毒液的味道,刺痛感隱去,我的胳膊被一團濕濕涼涼的東西按住了。

「這孩子多大啦?」我聽到有人在說話。

「20。怎麼了大夫?有什麼問題嗎?」這是……媽媽的聲音?

「瞅著不小了啊,怎麼這麼缺心眼兒呢?落個榜就鬧自殺,那全國的醫院不得被擠塌啊!你們這家長平時都是怎麼教育孩子的?要擱我那孩子,他要是敢……」那個陌生的聲音喋喋不休的絮叨著,聲音卻漸漸的小了下去。

「珺珺,你在這裏看着你哥,我送大夫出去,順便去樓下看看你奶奶。你就呆這兒別亂跑啊,幫你哥擦下臉。他要是醒了你趕緊下來叫我!」媽媽的聲音中溢着一股難以掩飾的疲憊,和無力。

關門聲響起,腳步聲漸漸遠去。我悄悄的睜開了眼睛。

入目的是一片耀眼的白色,白晃晃的天花板,白晃晃的床單。我微微的眨了下眼睛,想要轉過頭看看四周的情況,後腦勺頓時傳來一陣輕微的抽痛。我噝的吸了一口冷氣,卻驚動了正在洗毛巾的妹妹。

妹妹唰的扔下毛巾撲了過來,她焦急又關切的問道:「哥,你醒啦?你先別動,我這就去叫媽。」

我拽住了轉身就要跑出去的妹妹,輕輕的朝她搖了搖頭,示意她先別着急。輕微的晃動又一次引起了後腦勺的一陣抽痛。

「這是怎麼了?我怎麼會在醫院裏?」我靠在妹妹幫我墊起的枕頭上,終於問出了這個憋了許久的疑問。

妹妹的眼神閃爍著,有些疑惑,又有些膽怯,吱吱嗚嗚的半天不說話。我看見她放在身下的雙手交叉著開始繞大拇指了,而這通常意味着,她不知道說啥了。

「乖,跟哥哥說說到底咋了?為什麼我剛才聽到那個大夫說自殺什麼的?」我沖妹妹笑了笑,溫和的問道。

「其實也沒啥,昨天晚上奶奶起夜的時候聽見你房間里『嗵』的一下,就跑過去看,結果發現你昏倒在地板上,好像……是從床上掉下來摔倒腦袋了……」

我聽着妹妹支支吾吾的解說,眼睛卻越睜越大。妹妹看見我的表情,趕緊慌亂的說道:「真的,哥,我絕對沒有騙你哦。奶奶當時就喊起來了,爸爸媽媽過來后怎麼叫都叫不醒你,把你送到鎮醫院,那邊的醫生又不敢收,只好連夜又把你送到縣醫院來了。」

看着我越來越蒼白的臉色,妹妹又趕忙開解道:「哥你別擔心,醫生夠給你檢查過啦,你好著呢。沒啥大事兒,就是有點輕微的腦震蕩。休息幾天就沒事啦!」

我的腦子裏已經成了一團亂麻,各種奇怪的念頭爭先恐後的冒了出來:妹妹應該沒有騙我,但好好的我為啥會從床上掉下來呢?再說了,從床上掉下來會摔成腦震蕩么?還有,剛剛媽媽臨走前說了什麼?奶奶……在樓下?

「奶奶咋了?她怎麼也住院了?」我一把抓住正低着頭繞大拇指的妹妹,急切的問道,絲毫不顧後腦勺傳來的陣陣痛楚。

妹妹嚇了一跳,隨即反應了過來,她把我按回到枕頭上,有些生氣的說道:「你急啥吖!好好躺着!奶奶好著呢,就是昨天晚上被你嚇到了,有點心律不齊,剛好爸爸媽媽送你來醫院,也就順道把奶奶送過來檢查一下。你就別瞎操心了,好好看好自己嘛!」

聽妹妹說完這些話,我的心終於放了下來。隨即有些悻悻,被妹妹這麼凶我倒還是頭一回,記憶里的妹妹可從來都是一副柔柔弱弱細聲細氣的樣子呢。

妹妹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繞了繞大拇指,突然像想起什麼似地啊了一下。在我驚訝的目光中,她從床邊的柜子上拿過一張紙,塞進了我的手裏。

「呶,這是媽媽今天早上幫你填的,你看看對不對。」

我有些吃力的低下頭,看向手中硬硬的紙張,然後就愣住了。

那是一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表格,昨天,我還因為它跟我的家人們狠狠的吵了一架,我固執的不肯放棄它,堅持要給它上面填上我想要的學校的名字,哪怕那個學校再爛再沒有名氣,卻被我的父親狠狠的扇了一個耳光……此刻,在那張熟悉的表格上,在那行「2007年陝西省普通高等學校招生考生志願填報表」下面的「專科(高職)院校」一欄里,靜靜的填寫着「培華學院」、「應用日語」幾行字。

字跡很熟悉,是母親的筆跡。每一筆每一劃都落的很重,以至於是字微微有些歪曲,我能想像的出來母親是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將這些字寫出來的。表格上有幾滴隱隱約約的水漬,我知道那是母親的淚水……寫下這些字的時候,母親一定在哭,一定在哭……

我的腦袋忽然有些暈,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輕輕的問:「這報名表爸看了沒?」

妹妹猶豫了一下,才小聲的說道:「爸爸昨天晚上把你送到醫院以後,聽醫生說你沒啥大問題之後就去陪奶奶了。他說……你的事兒他以後再也不會管了。」妹妹說道這裏頓了一下,看了看我的臉色,才又接着說道,「不過媽說了,讓你別擔心上大學的事情,她會好好跟爸爸說的。不補習就不補習,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視線瞬間一片模糊,眼淚就像蹦了盤的股市一樣傾瀉而下,止也止不住。我無聲的哭泣著,手指用力的捏著那張表格,眼淚滴下來落在表格上,和母親留下的那些淚漬重合在一起。我狠狠的咬着自己的嘴唇,從未感覺過的心痛和悔恨像繩索一樣緊緊的勒住我的心臟,越勒越緊,越勒越緊……

妹妹慌了,她從未見我這般哭過。她驚慌失措的拉着我的手對我說:「哥你咋啦?是不是我說錯話了?對不起啊哥,你別哭啊?醫生說你現在不能有太大的情緒波動的!你別哭啊……」

妹妹手忙腳亂的安撫着我,語氣已經有了一絲哭腔。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深深的,深深的,連同所有的痛楚和內疚和悔恨一起吸進了心臟的最深處。然後,我用雙手狠狠的抹了一把臉,猛地坐了起來,咧開嘴沖着妹妹笑道:「哥沒事,哥逗你玩呢。看把你嚇得!」

妹妹呆了一下,隨即癟著嘴用她的小拳頭在我腿上錘了兩下,恨恨的抗議道:「你嚇死我了!有你這麼當哥哥的么?都啥時候了還開玩笑!」

我笑着受了妹妹兩拳,輕輕的說了句對不起。妹妹的情緒漸漸平復了下來,她正要說話,門卻一下子推開了。

我們一同抬頭看去,門口處,笑盈盈的陳蕾挽著吳吟站在那裏,吳吟表情臭臭的,手裏還提着一大袋子水果。

妹妹慌亂的站了起來,想要迎接客人,卻又不知道要說啥。我輕輕的扯了扯她,示意她不必驚慌。

「沒事兒的,這兩個是我同學。你先下去吧,到樓下跟媽媽說下我醒了,省的她擔心。」

妹妹點了點頭,看了看門口的兩人。陳蕾沖她笑了笑,妹妹的臉就紅了,低着頭跑了出去。

吳吟臉臭臭的走了進來,將手裏提着的東西提了起來,看架勢是要直接扔我身上。旁邊的陳蕾一手奪了過去,嗔怪的橫了他一眼,將東西放到了床邊的柜子上,然後沖我笑了笑,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吳吟一**摔坐在床上,用力之重甚至將我微微的彈了起來。

我有些奇怪,但看吳吟的架勢似乎有些生人勿近,於是轉頭去問旁邊正取出一個蘋果開始削皮的陳蕾:「你們倆怎麼會來這兒啊?私奔啦?」

陳蕾臉一紅,手微微的抖了一下,手裏原本連貫的蘋果皮就此斷掉。她有些惱怒的瞪了我一眼,正要說話。旁邊的吳吟卻是一拳捶到了我的腿上:「叫你亂說話!」

我猛地吸了一口冷氣,吳吟這一拳跟剛才我妹的那兩拳比起來簡直就是天差地別。我一邊揉着被捶的地方一邊喊道:「你瘋啦!沒看見我是傷員啊!下手這麼重!」

旁邊的陳蕾慌忙丟下手裏削了一半的蘋果,將我扶著靠了回去,一邊還不忘使勁的捶了一下吳吟以示懲戒;「好好說話!打什麼人吶!真粗魯!」

「就是就是,吳吟你真粗魯!」我連忙附和道。

吳吟先是恬著臉沖陳蕾討饒似的笑了笑,繼而又冷著臉斜眼朝我看了過來,表情轉換之快讓我感慨的無法言喻。

「不是說好了回家之後給我們打電話的么,怎麼一直沒接到你的電話啊?你家的電話又一直都打不通,你不知道,吳吟有多擔心呢,前幾天就一直嚷着要來你家看看,不過我一直攔著,怕給你添麻煩。今兒早上好容易打通你家的電話,你爺爺卻跟我們說你住院了!我們一急,就直接趕過來了。」陳蕾握住吳吟的手,輕輕的放在自己的手心裏,柔聲解釋道。

吳吟的臉色漸漸的緩和了下來,他握了握陳蕾的手,接着問道:「說說吧,到底出啥事兒了?」

我有些汗顏,更多的確是感動。對於這樣的朋友,你能說什麼呢?你忍心騙他嗎?我不能,所以我只能老老實實的答道:「我也不知道。」

吳吟眉毛一跳,終於怒了起來。他抽出一隻手,重重的拍著床上的被子,大聲質問:「你不知道?你又不知道!說好了打電話互通消息的,結果半個多月都不見影兒,現在人都住進醫院了,你卻還是一個不知道?你到底當不當我是你朋友?!」

我冒着冷汗,艱難的對着吳吟說道:「哥,輕點,您拍到我的大腿了!」

吳吟冷冷的瞥了我一眼,重重的回道:「我故意的!」

旁邊的陳蕾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伸出手拉回了吳吟的毒手。我苦着臉沖着這兩個興師問罪的好友解釋道:「我要是跟你們說我半夜從床上掉下來摔成腦震蕩所以被送到醫院裏來了,你們信不信?」

吳吟冷哼一聲,陰著臉回道:「你可以再幽默一點!」

陳蕾也是一臉嗔怪的瞪着我。

我只能苦笑,是啊,這話我自己說出來都覺得好幽默,更何況是別人呢。但我能怎麼說呢?說我因為上大學的事兒跟家人鬧矛盾所以想不開跑去自殺?

呵,我敢保證,要是我敢跟吳吟這麼說,回應我的肯定是一頓好打。

況且,我自己也並不相信這一點啊。如果確實是我自己想不開要自殺,那我怎麼着也得有那麼點印象吧。但事實是,對於昨晚的事,我沒有絲毫的記憶啊。我只記得自己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再醒過來時人就在醫院裏了。

難道……我又失憶了?

——咦,我為什麼又要說又呢?

腦子又亂了起來,我搖搖頭,用後腦勺傳來的痛楚讓自己稍微清醒了一些。陳蕾關切的看着我,吳吟的表情也變得有些擔心。

我沖着他們笑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氣,精神微微的振奮了起來。

吳吟這時卻看見了床另一側的志願表,他像發現新大陸似地叫了起來,渾然不顧我的阻攔一把將志願表搶了過來,然後殷勤的將表放到了陳蕾手邊,兩人一起低頭看來起來。

才看了一眼,吳吟就低低的驚呼起來,卻又隨即被旁邊的陳蕾偷偷的捏了一下,便不出聲了。

陳蕾抬起頭,柔聲問道:「這事兒你都跟家裏人說好了?」

我苦澀的笑了一下,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吳吟有些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你爺爺和你爸也都同意了?」

我閉上眼,腦海中接連響起昨天的那場爭吵,和那個響亮的耳光,最後,響起妹妹說的那些話。眼睛有種酸澀的感覺,我使勁的擠了擠眼睛,將快要溢出的眼淚擠了回去。然後我睜開眼,沖着對面正一臉關切的望着我的好友,輕輕地點了點頭。

吳吟和陳蕾同時鬆了口氣。吳吟大咧咧的說道:「那就好那就好。不管是啥學校,只要你努力,憑你的聰明才智,肯定能做出一番成績的……」

旁邊的陳蕾悄悄的拉了吳吟一把,吳吟悻悻的收住了嘴,在床邊坐了下來。

我感激的看了陳蕾一眼,隨即朝吳吟問道:「別提我這點破事兒了,說說你吧。志願表填好了沒?」

聽到這話,吳吟立馬變的有些奇怪,他握住陳蕾的手微微的用力,臉上顯出一副愧疚的表情。

「到底咋啦?你分數估錯啦?」我有些疑惑的問,「不能吧,你的分數應該只會高不會低吧。」

吳吟有些扭捏的回道:「恩,是比估的分要高,高了二十分。」

「那是好事兒啊!」我更奇,「可我怎麼看你的表情像是做錯了事兒一樣?」

陳蕾輕輕的握緊吳吟的手,柔聲朝我解釋道:「是這樣的,吳吟原本估的分數堪堪在一本左右,報我們學校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的。但吳吟的爸爸和媽媽卻有其他的想法。他們想……」

「我爸我媽想讓我去讀國防生,」吳吟接過陳蕾的話說道,眼睛卻直直的看着陳蕾,臉上滿是歉意,「他們希望我能有更好的發展,但我的視力報不了軍校,所以他們就讓我報蘭州理工大的國防生志願,當時我覺得反正憑我的分數應該是錄不上的,就聽他們的話填上了。結果……」

「結果你的分數比預估的高了20分,就被錄上了?」我有些不敢肯定的問道。

吳吟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

「靠!這個玩笑開大了吧。陰差陽錯啊簡直,上錯花轎嫁錯郎啊簡直……」我胡亂的發了一通感慨,這才想起問正事兒,「那你們倆有什麼打算啊?」

陳蕾望着吳吟愧疚的表情,輕輕的笑了,兩隻可愛的小酒窩乖巧的掛在了嘴角兩側。她柔柔的對着我,同時也是對着吳吟說道:「沒什麼啊,又不是永別,有什麼好難受的,只是短時間的天各一方嘛。現在的通訊這麼發達,就算不在一起,我們也可以每天都聊天和視頻的嘛。再說了,男人應該要有進取心的,我可不希望我的男朋友是個整天只知道黏在女生**後面的鼻涕蟲!」

陳蕾轉回頭,目光炯炯的看着吳吟繼續說道:「真正的感情,應該是經得起一切考驗的。就把這四年的時光,當做是對你我的一次考驗吧!」

吳吟微微的笑了起來,他用同樣炯炯的目光看着陳蕾。兩個人就那麼直直的對視着,完全將我當做了透明人。

我重重的咳了一下,將沉浸在愛河裏的兩人驚醒。陳蕾的臉頓時通紅,吳吟卻是狠狠的剜了我一眼。我知道他在恨我打斷了他和陳蕾之間的交流,但誰叫他剛才捶我捶的那麼重呢?報應不爽這句話就是為他這種人量身定做的啊。

吳吟再次瞪了我幾眼,忽然想到什麼一樣,做出了一副分外嚴肅認真的表情。我正自奇怪,就見他將左手舉在半空中,對着陳蕾說:「對了,當着文生的面,咱倆來做一個約定吧。」

陳蕾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我也是一頭霧水。

吳吟輕輕的拉起陳蕾的左手,和自己的左手合在一起,立在空中。然後,吳吟用一種很認真很認真的語氣說道:「蕾蕾,等着我。我一定會認認真真的讀完大學,以一個優異的成績,回到你身邊的。」

陳蕾靜靜的凝視着咫尺之外的吳吟,她的臉上泛起了一種異樣的潮紅,她的嘴角不受控制的彎了起來,掩飾不住的幸福自她那雙明亮的眼睛中傾瀉出來,讓白晃晃的病房都多了幾分溫柔。

一片靜寂中,陳蕾輕輕的點頭,她說:「嗯,我等你。」

我看着這一切,心裏泛起了一陣難以言喻的酸楚,曾幾何時,也有這麼一個人,跟我說過相似的話,但最後的結果,卻是我先放棄了彼此的約定,背叛了自己親口許下的諾言……

後腦勺又傳來了一陣微微的痛楚,我輕輕的吸了一口氣,將回憶再度埋入心底。

面前的吳吟卻突然說了一句極度破壞氣氛的話:「對了,我不在你身邊時候,要是有人追你,你可不許答應!」

陳蕾卻更是凌厲的回擊道:「哼,你也一樣!雖然理工類學校的女生都很少,但你也不許四處亂瞄!」

然後,兩個人不約而同的轉過頭,目光炯炯的沖我喊道:「文生,你給我好好的盯着他(她)!要是他(她)敢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兒,我唯你是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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