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池卷 十九章 復盤有不同 浮雲遮望眼

蓮池卷 十九章 復盤有不同 浮雲遮望眼

方醒緩緩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正一個人躺在自家屋內,桌上油燈已盡,窗外天色已蒙蒙亮。

他只記得那名黑衣男子,先用符籙禁錮住五人飛劍,用那把血色長劍傷了趙王孫,再遠遠以一道凌厲劍氣斬去身旁錢夜行的一條手臂!再有,便是那一場無緣無故的滂沱大雨了。

方醒怔怔出神。

恍若隔世。

方醒緩緩抬起右手,無需掐訣,或祭出飛劍,只見一縷精粹月華已然纏繞指尖,有一股淡淡水運瀰漫開來。方家祖居江洲瓊林王朝錢塘郡,一條浩浩瀾滄江正是在此地結束不知幾千萬里的行程,奔流到海不復回。

方家歷代極善水法,而母親盧清清更是先天水靈根,看來自己或多或少確有幾分大道親水的天賦。

水潤萬物,利澤天下;大月懸空,又何嘗不是恩惠人間呢。那縷淡淡月華,由指尖瞬息沒入裹着厚厚繃帶的手臂,方醒神識化作一點靈光開始巡視人身小天地的萬里山河。

那名黑衣男子,果然是劍修。一般術法根本無法做到這般......入木三分。方醒明知自身傷勢定是早已經過夫子的及時救治,家族亦用了極其珍稀的藥石丹湯,可看着這人身小天地如同斷壁殘垣,多處竅穴更如破屋漏雨一般,方醒仍是后怕不已。

若非自己已是築基期修為,《蓮池劍藏》亦從蓮台「洗心」來到了「種蓮」一境。在那最後關頭,方醒用劍氣演化而出的數座紫金蓮台堪堪護住了本命竅穴與周身幾處要害。用命懸一線來形容此次遭遇絲毫不過分。這一場滂沱大雨劍氣縱橫,淋遍周身,分明就是奔著斬殺五人而去!

不知趙家姐弟,盧道鍾與錢夜行如何了,那黑衣男子甚至極有可能是一名結丹巔峰劍修!方醒想到這裏,正欲掙紮起身。

房門吱呀作響,方醒艱難的歪過腦袋,只見哥哥方長卿端著一碗熱湯邁步進門。

「小弟,你醒了」方長卿展顏一笑,只是眼角那一絲陰霾卻是如何也藏不住的。

父母被錢家家主仗着修為當眾羞辱,自己身為人子這口氣如何咽得下去。說到底錢洞玄那老賊不過是將自己當作錢夜雨悲慘遭遇的始作俑者罷了人。數年前正是自己在論劍之時大敗錢夜雨直接導致了他那心高氣傲的曾孫負氣出城遭逢不測。

想到錢夜雨,方長卿更是一頭亂麻,那道「滂沱」劍意,分明就是出自錢夜雨本命飛劍「連夜雨」,一名劍修的劍意這如何做得了偽。何況自己為破解這道劍意,夙夜輾轉多年,無數次的拆解演算,真可謂刻骨銘心!

不久之前錢洞玄大鬧方家,面對方長卿這個小輩的連連詰問,差點便惱羞成怒,就連夫子也覺得方長卿此舉大有不妥。錢夜雨形同廢人已經數年之久,一直混跡於外城樊樓處理庶務,修為盡失不說,體魄更是連那未曾踏入修行之人都大有不如。要硬說那個黑衣男子就是是錢夜雨,方長卿其實連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

更何況錢洞玄離去之前,斬釘截鐵一句,錢夜雨今晚就在他錢家書房之內寸步未離。更顯方長卿判斷之荒誕。

據夫子推演,應是九州蜀山青陽峰一脈劍修機緣巧合之下進入蓮池洞天出手行兇,至於究竟意欲何為,目前卻尚未可知。

那個自稱錢茂的練氣期修士,也是福緣深厚之人。那本從洞天一處甘蔗地里掘出的《符籙真解》,材質非金非玉,卻品級極高,記載了部分上古符籙一脈的道統傳承之法,以及諸多早已失傳的大符,而這上清玉樓鎖劍符便是其中之一。想來這也是此處三萬里蓮池洞天的天道饋贈使然吧。

若依夫子所言,這鎖劍符在那九州天地歷史上只此一家,絕無分號,先天壓勝劍修。萬年之前那位蜀山劍宗祖師,一劍開天而去,斬落神靈仙人無數,想是其中便有這符籙一脈道統的主人。

為了杜絕門中劍修持劍犯禁為禍九州,蜀山祖師在坐化之前特意傳下這道鎖劍符給那青陽峰一脈。

蜀山青陽峰,歷代峰主即為為蜀山掌律。蜀山弟子,若有那無視門規戒律之人,便會有青陽峰嫡傳用這道鎖劍符將人緝拿回歸山門按律懲處。

任你飛劍如何了得,也是難逃法網恢恢。所以這道鎖劍符於九州名聲極大,劍修聞之色變,蜀山青陽峰一脈更是僅次於蜀山主峰通天峰的實權山峰。

方醒見哥哥思慮重重的樣子,反而出言安慰道,「大哥,我這傷不礙事,沒有傷到大道根本即是皮外傷罷了。他們幾個如何了?」

「飛劍被鎖,本命神通不顯,卻各自有那保命手段。趙王孫那小胖子皮糙肉厚看着傷得最是嚇人,其實反而傷得最輕,不過失血過多罷了。盧道鍾最後關頭運用儒家浩然氣躲過一劫。錢夜行那小子也是機警,丟了條手臂見事不妙便只出一劍誘敵,偷偷將那柄名叫「錦衣行」的飛劍披掛在身了。」

方醒見哥哥欲言又止,趕忙追問,趙一蔓呢?方醒是見到趙一蔓率先掙脫那如同蛛網的符籙枷鎖,與那名心機深成的黑衣男子大打出手。

方長卿笑了笑也不點破,趙家小妮子確實不錯,若非她拖延片刻,後果不堪設想。就在她香消玉殞之時,這不是被你大哥我救下了嗎。方長卿說完還不忘向自家弟弟眨了眨眼。

趙一蔓在那符舟之上便已清醒,與夫子詳細說了此戰各中細節。這才有了夫子在離開方家之前與方長卿的一番復盤。

黑衣男子修為應該是在結丹期巔峰,若是元嬰劍修,一劍之下哪還有方醒五人的大道性命。此人心機深沉,分明可以一劍重傷五人,卻又如貓戲老鼠一般,先用那鎖劍符制住眾人飛劍,再用武夫手段近身肉搏,最後才是祭出本命飛劍意圖斬殺五人。何苦來哉,殺心既起,何必拖泥帶水。

特別是這鎖劍符,一用便意味着暴露根腳師門,實在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與此同時,錢家宅邸。

昨夜雨疏風驟,今日看來也是不得晴。

錢洞玄輔助床榻之上的錢夜行功行大周天,祖孫二人此時緩緩轉醒。錢夜行臉色灰白一片,雖未傷了大道根本,想來也是極不好過。左臂關節處的繃帶似有片片殷紅滲出,好不凄慘。

「曾祖,是我不爭氣.......」錢夜行沙啞開口,虛弱異常。

「無妨,你不過練氣大圓滿,能從結丹巔峰劍修手中逃得性命,足可自傲。」錢洞玄和顏悅色,言語之間充滿欣慰之感。

「夜行,你與曾祖明言,那人真是劍修嗎?目前只有那趙家小妮子與方長卿這小畜牲一口咬定此事,你可曾親眼見到那人本命飛劍出竅。」錢洞玄雙手青筋暴起而不自覺,話鋒一轉繼續問道。

錢夜行雖不明就裏,但見曾祖神情如此緊張,往日竟不曾見過。錢夜行思考想去,還是如實答道。斬去自己一臂的確是一道劍光,那人手握一柄暗紅長劍,與趙一蔓纏鬥之時卻用了諸多武夫手段。自己倒地之時,只見一場傾盆大雨落下,有濤濤洪水自百會穴灌入周身,所到之處便是斷壁殘垣,哪怕自己有錦衣神通傍身仍是無濟於事。

至於飛劍,自己確實未曾親眼見到。那股子沛然劍意確實是有的。

錢洞玄聽完也無多餘言語,囑咐錢夜行幾句便出門而去。

陰雲深沉。

世人皆言,不畏浮雲遮望眼。我也想看看我錢洞玄目之所及,能有多高多遠!

昨夜哪裏是什麼雨疏風驟,分明是雷雨交加。

曾孫錢夜雨終於主動開口,直言當年事。數年之前的伏擊確有三人,為首一人精通水法。只是夫子所言之倭族,從始至終便未曾見到。

錢夜雨還說,為首之人曾使用一式水法,有那九龍銜珠的異象。

這等異象,我錢洞玄似乎昨夜才剛領教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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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山海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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