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池卷 二十二章 結伴青白山 綠竹杏花香

蓮池卷 二十二章 結伴青白山 綠竹杏花香

與蓮都城的錦繡繁華熱鬧喧囂大為不同,其後那座身為洞天中嶽的青白山一直顯得那麼溫婉嫻靜,與世無爭。

天邊浮雲,道旁翠竹,雖與蓮都城不過咫尺之遙,卻是難得的清靜之地。只能隱約聽聞城內街巷叫賣杏花的聲響。

自古王朝分封五嶽,皆以中嶽為尊。是以歷史上有名的中嶽大山,多山勢磅礴,拔地通天,如中土神州那座被稱為「五嶽獨尊」的中嶽泰山。其主峰玉皇頂高低幾乎與白玉京齊平,更是躍躍欲試與那天公試比高下。泰山原為一處上古登仙台遺址,光有名的摩崖石刻就多達一百八十餘處。正所謂「登泰山而小天下」,也難怪九州歷代人皇多有來此封禪祭天。

說來奇怪,蓮都城后這青白山一無壁立萬仞那般捨我其誰得凌厲氣勢傲視群山,亦無廊腰縵回檐牙高啄這等巧奪天工的亭台樓榭引得遊人如織,便是名泉幽潭,奇松怪柏也就聊勝於無罷了。青白山所佔不過淡泊二字,綠竹杏花兩相宜。所幸毗鄰洞天第一高城,香火倒是極盛。

聽聞位於山腰的那座山神祠廟,其中神像極美,對於姻緣一事更是尤為靈驗。

這日清晨時分,小雨如酥。

方醒與夫子由劍道一路拾級而上,剛吃完城內樊樓附近一家地道小鋪的水煎包與咸豆漿,別提有多愜意了。走出鋪子時,兩人也不打傘,一起邁步往如稠的細雨中走去。

青衫遇青衫,兩人並肩而行。

夫子瞧見方醒今日竟也穿了一件天青色的綢緞袍子,束起髮髻已經有個翩翩少年郎的模樣,便打趣道,「醒兒,你這是仰慕夫子我還是怎麼地,竟然也穿這麼件暮氣沉沉的青袍。少年郎,就該選些飛揚跳脫的色彩,或者如你哥哥長卿一般,白衣飄飄,一看就是位風流劍仙。」

見方醒這小子鬧了個大紅臉,撇嘴不言語,夫子繼續調侃說,「夫子那是過來人,你可知道闖蕩九州有多少講究嗎?這佛靠金裝,人靠衣裝便是其中的天規鐵律,那些宗門世家仙子姐姐要的就是那驚鴻一瞥的一見鍾情。靠什麼?靠這氣度風姿確也沒錯,可氣度風姿也是靠外在形象撐起來的不是。」

夫子難得如此話癆,聽得身旁方醒一愣一愣的,這還是那個讓自己屁股開花的古板夫子嗎?

看着夫子身材筆挺,青衫風流,顧盼生輝,怎麼也該是個劍眉星目難得一見的美男子來着,怎麼生得如此老邁的面容。

夫子見方醒一個勁打量自己,也不遮掩什麼,見已經步入青白山山道,清晨時分人跡罕至。伸手一抹臉頰,露出一張陌生的中年面容。

山道兩旁綠竹如洗,尤顯翠色。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更如琢如磨。

難怪能讓堂堂青丘女帝都沉醉得不知歸路。

細看之下夫子真容的雙鬢似有微白,這反而更讓他如一罈子有故事醇酒一般歷久彌香味道十足。夫子往下一撫臉龐,便又恢復那張如私塾教習一般的嚴謹面容。

不過匆匆一面,朱顏辭鏡花辭樹。

看着方醒目瞪口呆,立在原地的呆鵝模樣,夫子不禁莞爾,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獨獨對這小子展露真容,或許還是那股子沒來由的親切感作祟罷了。

自己隱姓埋名五百餘年,在這蓮池洞天替青蓮看家護院,符仙之名在九州不能說是路人皆知,卻也是相識者眾多。當年大舉遷徙凡人百姓來此,難保沒有白玉京碟子混雜其中。他走了,自己便是這整個洞天的護道之人,不得不慎之又慎。

夫子一拍方醒腦袋,「再往前走便是青白山的山神祠廟了,醒兒可去求個姻緣簽,極准極靈,定能讓你與心心念念的姑娘牽上紅線。」

青白山山神,本是青蓮故人。

九州時便以劍侍身份相伴劍仙左右,劍仙散道蓮池后,這平常哪怕切菜傷了手指都要哇哇大哭的獃氣少女,竟出人意料的選擇成為青白山的山水神靈。拋棄修為境界不說,更是忍受形銷骨立那般痛楚,僅留一尊陰神入主這青白山。

李長樂知道,本就是孤兒出身的她,閱盡世事冷暖自知,曉得人間善意最為難得,別人對她一分的好,便更要百倍千倍的去償還。一輩子不夠,那就生生世世。青蓮於她而言,便是如此。

杏花飛簾散余春,明月入戶尋幽人。

青白山這山神娘娘名叫陸杏里,卻也是個一等一的痴情人。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光景,兩人已到位於山腰的山神祠前,雖說修士腳力遠勝常人,可也能看出這青白山真不是如一般五嶽那般高聳入雲。

還未踏入山神祠廟,只見正殿金身神像泛起陣陣漣漪,走出一位粉裙女子,身材婀娜,長發如瀑,一看便是位面善好相處的。難怪蓮都城中都傳,這位山神娘娘最是沒有神仙架子,對誰都是溫聲細語,軟糯可親的模樣。

「見過符仙與這位小哥」山神娘娘向兩人盈盈施了個萬福。

「杏里,山中生活清苦,不比人間,想當年你也是個跳脫性子,閑來無事可去蓮都城逛逛,本就在你的轄境之內,不會觸犯山水忌諱的。」夫子微微點頭,開口說道。

聽見這一聲杏里,這位山神娘娘麵皮微微泛紅,輕聲回了句,曉得了。

方醒一聽便心生親近,竟是盛行江洲瓊林王朝一州之地的吳儂軟語。自家老祖念舊,時常教導家族晚輩故鄉的風土人情,多少年來這才能夠鄉音不改,一聽便知故鄉人。

「這個少年,與青蓮年輕時很像,性格也好,我打算讓他入劍藏煉化那半截「玉輪」,你看可好?」夫子一拍方醒腦袋,與山神娘娘開口直言,看來兩人真是舊時故友。

山神娘娘一聽,微微蹙眉,露出難得一見的執拗倔強神色。望向一旁的方醒,穿着一件老氣橫秋的青色長衫,束髮卻沒有戴冠,亦沒有頭別發簪,這麼個乳臭未乾的小子,竟能和主人相提並論?

方醒面對如此眼神,愈加羞赧不知所措。

夫子見此情形也不分辨什麼,開口說道,醒兒,祭出飛劍就是了。

剎那之間,方醒本命飛劍「嬋娟」出竅,第一件本命物「明月樓」亦顯出虛相。

七層高樓,明月相伴,祠廟之前,山神垂淚。

不錯不錯,像極了主人年輕時候,祭出飛劍時候的眉眼飛揚,更像。

夫子微微嘆息,轉身離去。

錢家宅邸,一處禁制重重的密室之內,各色符籙貼滿四壁,隔絕神識。

「好膽色,斬我曾孫一條手臂,竟還敢送上門來,找死還不容易。」錢洞玄端坐在一張太師椅上,手中雷局噼啪作響,看這架勢,一言不合便要眼前之人形神俱滅。

「比起錢家主明知絕非方家所為,還是去大鬧一場的這般威風八面,在下還是甘拜下風。」聽這沙啞嗓音分明就是前不久劫殺方醒五人的黑衣男子!

前不久錢洞玄收到一柄沒有署名的飛劍傳信,其上不過寥寥五字,欲出蓮池否。這才有了今天這場密室相約。

男子似深知錢洞玄梟雄心性,不見兔子絕不不撒鷹,甚至會在權衡利弊之下,將自己當作籌碼交給李長樂等人。好不容易得到的這具皮囊,經過一番血祭,這才有了如今相當於結丹後期的修為神通。怕就怕李長樂一個心狠,搜魂奪魄,抽絲剝繭,累及本體。

見錢洞玄似笑非笑,便也不再廢話,直接說道,「我有離開洞天之法,只要錢家主配合一二,便可帶着家族兩位劍道大材去那九州修行,自己亦無須時刻受這方洞天無形的大道瓶頸日夜折磨,已家主之修行資質根骨,飛升可期。」

錢洞玄深吸一口氣,此人言語句句說在我心坎之上,揣摩人心不得不防,「你究竟是誰,似你這般蝦兵蟹將,可沒資格與我談條件。再說劍仙於我錢家有大恩,李長樂亦與我父相交莫逆,你是得了失心瘋了不成,讓我背叛蓮池?」

只見錢洞玄手掌一攤一握之間,一縷金線,繞黑衣男子身周一圈,平地起雷局,轟鳴聲中將此人困在原地,越雷池一步,便是死無葬身之地。

隨着雷局不斷壓縮,黑衣男子身上衣物無風自燃,錢洞玄手掌繼續握緊,沒有本錢,光有膽色,活該身死道消。黑衣男子一時間血肉模糊。

大雨,滂沱。

劍氣破空,佈滿密室。

錢洞玄滿臉不可置信中,一聲沙啞嗓音幽幽響起,「錢家主,於情於理我是不是該喊你一聲曾祖父?」

相傳白玉京祖師堂有一門《太上忘情道》,其中便有那「斬三屍」法門。白玉京二掌教卓無相精通神魂一道,操控人心,可化身千萬。

密室之中,一時鴉雀無聲。

你若斬我,便是斬去你心愛晚輩的大道性命。你說我沒有資格與你談條件,殊不知我卓無相視你,亦不過牽線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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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山海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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