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姓甚名誰

與林飛料想的一樣，這座破廟周圍並無其他建築，四圍是一片荒涼。除了廟門前的兩個石獸看起來還算整潔，林飛的腳步過處都是一片雜草。顯然這座廟已經被人們遺忘很久了，因此平素里想必也不會有人到這裏來。

既然如此，自己又怎麼會在這？林飛一陣茫然，天色漸晚，自己甚至連這是個什麼地方都沒弄清楚。不過這種茫然的感覺並沒有持續多久，林飛很快他就看到了希望。剛走出廟門沒多遠，他就遠遠的看到有一個人影朝這邊過來。林飛腦子雖說還有些渾渾噩噩的，卻也看得清楚，那人影似乎是頓了一頓，而後以更快的速度向這邊移動着。

「這位小兄弟，你醒啦，我剛才去外面找了找，附近沒有村莊，看來我們今天晚上只能在這過夜了。來，我們進去再說。」那人走近前來，背上還背着一捆柴火，不由分說的就拉起林飛朝廟裏走去。

林飛想分辨什麼，可千頭萬緒，這會也不知道從何開口。下意識里，林飛知道自己肯定是遇到了什麼事故，而眼前的人定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情節有些老套，林飛想笑，可又哪裏笑得出來。

「這破廟，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好在我們都是堂堂男兒，也不要拘泥了，我先去把燈點上。」說着說着，那人便走到一尊歪倒著的佛像前，順起一個几案點了一盞油燈。想必他也是出遠門的人，身上還備着這些東西。

待到那人坐定，林飛才有機會好好打量了一番。身材魁梧，寬寬的額頭下眉毛粗而濃密，眼睛有些渾濁卻又不失神采。鼻樑有些塌陷，不過還不至於影響整體的面貌。大概三十多歲的年紀，穿着雖然只是平常的布衣，卻很整潔。

「哦，小兄弟，我剛才見你暈倒在路邊，便把你背了過來。這荒郊野外的，也沒個去處，只找到這個破廟棲身了。」那漢子被林飛看得有些不大自然，不過很快就爽朗的笑了，走過來拍了拍林飛的肩膀，跟着坐在一旁支起了柴火。

「多謝恩公相救，不知恩公貴姓？」林飛不知道該如何措辭，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身處什麼時代，古人怎麼說話他也不清楚，只好試探著問了一句。

「呵呵，恩公可不敢當。我名叫李成梁，遼東人士。」那人見林飛這麼問，顯然是愣了一愣。

林飛雖然只聽他說了這麼一句話，心裏的震驚卻是無以復加的。李成梁是何許人也，林飛心知肚明，那是與戚繼光齊名、名垂青史的人物。耳中雖然聽得真切，林飛卻還不敢肯定眼前的人就是那位叱吒風雲的名將，看他年紀也不小了，這衣着打扮，與腦海中名將的印象相差也太大了些。

「李大哥，敢問現在是什麼朝代，當今皇帝是哪一位？這裏又是什麼地方？」林飛一連問了三個問題。

「小兄弟，你沒事吧？怎麼盡說胡話？」李成梁剛點上火，聽林飛這麼一問，趕緊轉過身來摸了摸林飛的額頭，又慢慢的縮回手去兀自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沒發燒啊！」李成梁只當林飛是不清醒，他又哪裏知道林飛有着這般離奇的經歷。

「李大哥，你就說說吧，我的確是不知道啊。」林飛知道李成梁不信，可這事又沒法解釋，只好不去提它了，仍舊追問道。

「現在是大明隆慶二年二月二十九，這裏是通州城外。小兄弟，你真沒事？」李成梁狐疑的看了林飛一眼，還是回答了他的問話。

聽他這麼一說，林飛這才相信了，自己的確是來到明朝，眼前的人也多半就是一代名將李成梁了。隆慶二年，按照前世的記憶，李成梁威震邊陲應該是在萬曆朝，也許他現在還沒有發跡。林飛想了想，真的來到了這個年代，那自己會不會真成了張居正的兒子？這裏是通州，那離京城不遠了，只是現在這身份問題實在是棘手。

「小兄弟，你是哪裏人？看樣子你該是大戶人家的子弟，怎麼會流落到這鄉間？」李成梁對這林飛隨意問了一句，看樣子也不大在意這些。

「不瞞大哥，我連自己姓甚名誰都不知道，至於為什麼會在這，我也是一無所知啊。」林飛看着滿臉愕然的李成梁，心裏盤算著該怎樣才能確定自己的身份。

莫不是剛才在地上腦子摔壞了，不記得事？李成梁心裏這麼想，嘴裏卻說道：「哦，對了，這裏有一包東西是你的，也許能看出點什麼。」李成梁忽然想到了什麼，起身從地上的佛下下面拿出一個包袱來遞給了林飛。

林飛接過包袱掂了掂，分量很輕，裏面似乎裝着衣服之類的東西。林飛拿着包袱看了看，竟然是忘記打開它了。

「怎麼，小兄弟，我可沒有動過你的包袱。」李成梁見林飛拿着包袱左看右看，就是不打開，以為林飛是懷疑自己動過這包袱，面上就有些不悅。

「李大哥說哪裏話，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實在是連這個包袱也想不起來了。」林飛見李成梁誤會了，忙邊開口解釋便解開了包袱。李成梁到底還是一個直率的人，見林飛這樣也就釋然了。

翻來翻去，包袱里也只有幾件衣服，沒發現什麼有用的線索。林飛正準備收起來，突然手碰到了一個硬物，林飛仔細摸索了一會，拿出來在手上一看，是一枚紐扣大小的飾物，林飛認不出它的材質，不過看它晶瑩剔透，大概是瑪瑙一類的東西。迎着火光，這枚飾物上似乎寫着一個篆字，雖然前世接觸過一些，倉促間林飛一時間也想不起來這是個什麼字。

「上面有字？小兄弟，你拿過來我看看。」李成梁見林飛眉頭緊鎖，出言說了一句。

林飛把這枚飾物遞給了李成梁，心裏並不相信他能認出這字來。從前只知道李成梁帶兵打仗如何了得，充其量也就是武藝超群，這文字應該是不怎麼精通的。

「這是「徐」字。」李成梁接過去只是略微看了一眼，便又遞還給了林飛。

「啊。」林飛有些羞愧，真是經驗主義害死人，只知道李成梁是武將，沒想到他還能讀出小篆。林飛的臉有些發燒，好在火光映紅了半邊屋子，李成梁也沒發現林飛的失態。不過經此一次，林飛對李成梁的看法倒是改變了不少。

「這麼說我是姓徐了？」林飛喃喃道。

「多半是的，這枚飾物應該是一枚紐扣，你找找，或許是你哪件衣服上掉下來的。不過像這樣考究的瑪瑙紐扣，還真不是一般富貴人家能用得起的，小兄弟的身份可能不一般啊。」李成梁這會也看出來了林飛的懵懂，知道他不是刻意隱瞞自己的身份，說話間也是幫着林飛分析著。

林飛仔細檢查了一下幾件衣服，紐扣並無脫落，也許是別的衣服上掉下來的的吧，林飛想了想又重新收好包裹放在一邊。

「知道你姓徐，以後稱呼小兄弟就不用這麼彆扭了。我痴長幾歲，就託大稱呼你一聲徐老弟了，也不學讀書人那文縐縐的叫法。」李成梁笑了兩聲，拿眼望着林飛。

「李大哥，只是我雖然知道自己姓什麼，可這身份…」林飛嘆了口氣，這要是在現代，還能去公安局問問，這網上一查也就明白了，可在大明朝，林飛實在想不出該用什麼辦法去證實自己的身份。

「徐老弟不用擔心，明天就是開漕大節，那時候人多，到時候我們去運河邊看看，說不定能碰到你的同鄉。我聽你口音，像是江南人士，不過具體是哪裏人，我就聽不出了。」

「開漕大節？」林飛聽着李成梁的話，仍舊是不大明白，開漕節？以前從未聽過，聽這字面意思倒是能懂，通州是大運河的北段，漕運重地，只是這漕運還有節日么？

「呵呵，每年漕運開始都要進行開漕禮的。我是北方人，這場面以前也沒見過，這次也順便見識見識。聽說城裏的會館不少，江南蘇州、杭州一帶的會館在這通州城裏想必都是有的，只要遇見了和你口音相同的人，不就知道你是哪裏人了么？到時候再去你家鄉的會館看看，以你這身打扮，在家也定非無名無姓之人，要是有人識得你，這身份也就不難明白了。」

李成梁的分析句句在理，不過林飛聽着聽着就覺得有些不對了，這樣是不是太繁瑣些，而且還不一定能成功。要是沒有碰到口音相同的，或者是李成梁分辨不出誰和自己口音相同又怎麼辦？而且就算是遇到了，去了會館，別人不認識自己又怎麼辦？林飛想，李成梁不知道自己不是這個時代的人，連家鄉的方言也是不會說的，若是他知道，想必不會提這建議了。

「李大哥，我看明天我們直接去江南的會館一個個問也就是了，先去大的會館問，再去小的。小弟沒確定自己的身份，實在是沒心情去看那開漕大節啊。」林飛對於這開漕大節不感興趣，只是着急自己的身份，一時也顧不上李成梁的感受了。

「哦，是我想岔了，那好，就依徐老弟的，明天我們就先去蘇州會館問問。」李成梁有些尷尬，本想藉機去見識見識開漕節，沒想到自己的一點小九九還被林飛看出來了。其實他哪裏知道林飛根本就沒想那麼多，倒是他自己多慮了。

既然已經說好了，也就沒什麼事了，又聊了一會，吃了點乾糧，兩人就各自和衣睡下了。這廟雖然殘破，好在牆壁還算完整，也不至於四處漏風，加上李成梁搬了許多柴火，睡下去倒也不覺得寒冷，李成梁不一會便是鼾聲雷動了，林飛卻是過了許久才合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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