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告白
告白
1
夏天的天氣，真是和猴子的臉一樣，說變就變。
前一秒還是晴空萬里，下一秒就暴雨來襲。
唐多多在甜品店靠窗位置，咬着吸管，第一千零一次嘆氣。
明明出門的時候還想着帶傘，可到了甜品店才發現，她走得太匆忙，手裏拿的根本不是雨傘，而是保溫杯。
雖然是同款瘦長體型，可二者作用完全不同。
她總不能頭頂個保溫杯，與大暴雨來個親密接觸吧？
眼見着檸檬水已被她喝到底，店裏的人也陸陸續續走得差不多了。
唐多多一咬牙，站了起來。
隱隱約約的雷鳴響起，天空被陰霾越覆越深。
雨點噼噼啪啪掉在地上，似乎能砸出一個個小坑。
唐多多哆嗦了一下，又慫了，重新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她就不該在天氣不太好的時候，出門喝什麼下午茶，現在可倒好，她都快成老天爺的下午茶佐料了。
下一刻發生的事情，唐多多在之後，和閨蜜程錦說起來的時候，滿臉的甜意，就好像顫顫巍巍的焦糖布丁上，滿滿的甜汁四溢。
那時遞來的透明傘，彷彿唐多多的救星。
而遞出傘的人，也在她的生命里，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迹。
「傘給你。」
他的聲音，像是唐多多小時候最愛吃的棉花糖，綿綿的，溫和極了。
「謝謝謝謝！」
唐多多接過傘，抱在懷裏蹭了兩下。
又驚覺不對，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嘿嘿傻笑兩聲，這才抬頭。
後來，唐多多每每思及此處，都恨不得時間回溯，刪掉她傻兮兮的模樣。
對面是個少年，年紀應該和她差不多，一身純黑色的運動裝，襯得好似上等瓷器的肌膚白皙得近乎透明。
比唐多多高了大約一個頭，瘦瘦的，很精神。
尤其讓人難忘的，是他那雙眼睛。
唐多多看到的時候，腦海里閃過一個詞。
燦若星辰。
好像外面因為下雨而沒出現的星星，都沉睡在他眼睛裏了一樣。
唐多多的心臟撲通，撲通，亂了節奏。
「我，我要怎麼把傘還給你？」
她想，自己現在的臉，一定紅得要炸了。
「不用了。」
他微微笑了笑，眉眼彎彎，好看極了。
唐多多不管不顧地抓住他的手腕，「這怎麼行，留個聯繫方式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勇氣，去要一個陌生男孩的聯繫方式。
她只是冥冥中覺得，如果不這麼做，她會後悔。
他輕輕掙脫唐多多的禁錮，歪頭思考了一會兒。
唐多多緊張得手心都冒汗了，似乎過了足足一個世紀那麼長，她的耳邊傳來一聲天籟般的「好」字。
於是，唐多多知道了他叫吳司，在她就讀的高中附近念大學。
以及，他的微信號。
2
那天，唐多多直到回家之後，才懊惱地想起來，她似乎沒問吳司還有沒有傘能回去。
好在她有了他的微信，只是，看着微信列表並沒增加的好友人數，唐多多的嘴慢慢撅了起來。
怎麼還不通過她的好友申請？
是在忙嗎？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整個人好像沒骨頭似的趴在客廳沙發上，唐多多連淋個熱水澡都沒心情了。
過了許久，她才慢吞吞地爬起來，往廚房走去。
離廚房門口不遠的桌子上，有一張小小的便簽。
唐多多見怪不怪地拿在手裏，瞄一眼就放回去了。
她打開冰箱，拿出一盒最愛的香草口味雪糕，又趿拉着拖鞋回到客廳。
眼睛不經意地瞥了一眼手機，唐多多剛挖出的一勺雪糕，就直直落在了地上。
屏幕上閃爍著一條微信消息，普普通通的一句「你好」，甚至沒有任何標點符號。
讓唐多多雀躍的不是這句沒絲毫新意的問候，而是那個發微信的人。
吳司。
把雪糕隨手扔在茶几上，唐多多沒注意，雪糕盒子放歪了，整整一盒香草雪糕，都扣在了地上。
但是唐多多顧不了那麼多，顫抖著抓起手機，絞盡腦汁想了半天，聊天對話框裏的字輸了刪，刪了輸，才緩緩打入「你好」兩個字，深吸一口氣之後，發了過去。
沒想到，對面很快就回了消息。
「沒被雨淋到吧？」
隔着屏幕，唐多多都能感受到對方的溫柔。
「嗯，你呢？」
即使化了的雪糕汁水，黏黏膩膩地流到了她踩在地面的腳上，唐多多的唇角，都沒能壓下去。
「我也沒被淋到，和同學一起去的甜品店。」
同學？唐多多仔細回想了一下，也沒想起來吳司說的同學是什麼模樣。
他只說了同學，到底是男同學還是女同學？
唐多多嘴角垮了下去，第一次嘗到喜歡的滋味，沒想到除了焦糖布丁的甜，還有檸檬水的酸啊。
她決定晾他一分鐘，再回復消息。
沒想到時間還沒到，又一條消息發了過來。
「我同學他說，你是個十分可愛的小姑娘。」
唐多多在看到「他」的時候，眼睛一亮，可那個「小」字，卻讓她十分不服氣。
「我高三了，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還說我小。」
這句話發過去之後，她又後悔了。
如此孩子氣的賭氣話，可不更證明了她「小」么？
可惜撤回也晚了，聊天對話框上方的「對方正在輸入中」，明明白白地告訴唐多多，吳司已經看到了。
「是是是，大姑娘。想好考哪所大學了嗎？」
唐多多揉揉在地上坐得發麻的腿，看着這條消息，久久沒有回應。
3
關於考哪所大學，唐多多的父母早就給她決定好了。
E大，本市最好的大學。
可，也僅止於本市。
他們想把她留在身邊，美其名曰，方便照顧她。
可是，倆人工作都忙，三天兩頭出差，她一個月只能見他們兩三面，還是倆人加起來那種。
唯一能做到的照顧，就是給她留了足夠多的零花錢。
和一整個冰箱的速食食品，以及各種她愛的零食。
唐多多其實早就厭煩了這種「照顧」，從她小學開始，他們就是這樣。
一直到她高中都快畢業了，依然如此。
口口聲聲為了給她更好的生活，但是唐多多無數次想和他們說，她想要的，只是父母陪在身邊，僅此而已。
所以在報考志願的時候，她第一次反抗了他們的安排，她填的是離家很遠的F大。
唐多多不知道要怎麼和吳司說，因為這樣的反抗，比她剛剛微信上的反駁，更加孩子氣。
她不想讓他覺得，她只是個小姑娘。
唐多多一閉眼，索性把手機扔到一旁，就勢躺在沙發上。
誰想到她再睜開眼的時候，天光已經亮了。
匆匆收拾好自己后，唐多多連早飯都沒來得及吃，就蹬著自行車去學校了。
出門之前，她把手機揣到了兜里。
唐多多剛推開教室門，鈴聲就響了起來。
幸好老師還沒來，她坐在座位上的時候，慶幸地拍拍胸口。
當她拿出手機的時候，卻發現，和吳司的聊天記錄，停在了昨天晚上那個問題上。
這讓因為胃裏餓得咕咕叫而心情不好的唐多多，更低落了。
她這萎靡的模樣，一直持續到下課後，閨蜜程錦遞給她一包餅乾，才好了許多。
「呼，可算活過來了。」
胃裏塞了七八塊餅乾后，唐多多臉色紅潤了不少。
然而，在她看到程錦手裏那眼熟的手機時，一個沒控制住，嘴裏的餅乾噴了出去。
唐多多趕緊去教室後面拿來笤帚簸箕，收拾了一地狼藉。
「老實交代，這個吳司是誰。」
程錦在唐多多把笤帚和簸箕放回原處時，跟背後靈似的，貼着她，把手機在她面前晃了晃。
無奈之下，唐多多隻得把昨天下午的情況一五一十地交待了。
不過她的嘴角，卻是從頭翹到尾。
「你完了唐唐。」
程錦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看一眼手機，又看一眼唐多多蕩漾的臉。
唐多多輕輕往後踢了一下程錦，趁她往旁邊躲的時候，一把搶回了手機。
就在程錦還想調侃她的時候，上課鈴響了。
唐多多回到座位上，看了一眼課表，發現是她最不喜歡的語文課。
正想趴在課桌上補會兒覺，手機在她口袋裏震動了一下。
唐多多欣喜地拿出來，卻發現給她發消息的不是吳司，而是閨蜜程錦。
程錦當然沒什麼正經事兒找她，就是無聊了，繼續調侃她而已。
唐多多回復了幾句就失去了興緻，語文老師那溫吞水似的的聲音響在耳畔，讓她本就有些打架的眼睛更是要粘在一起了。
「我哥也在那個學校。」
就在唐多多被下課鈴吵醒后，看到了這條她睡着之前漏掉的信息。
這是……
程錦壞笑，踱著小方步走到唐多多身邊，「求求我呀。」
「我才不會向惡勢力屈服！」
嘴上這麼說，唐多多的手卻背叛了她，軟軟地扯著程錦的袖子。
4
接下來幾天，唐多多都沒再收到吳司的信息。
而她因為少女的矜持，也沒好意思主動和他發消息。
唐多多心裏和小貓撓著似的，難受極了。
可算等到周日早上時，她早早就起了床。
換上最愛的白色小裙子，和程錦匯合，去了她哥，也是吳司所在的C大。
當然，那把雨傘，也被唐多多帶在了身邊。
因為是周末，C大里學生並不算多。
「我讓我哥打聽好了，吳司在英語系，而且，他們系這周末有英語競賽活動，所以他肯定在學校。」
程錦在唐多多耳邊嘀嘀咕咕，說得她小心臟撲通撲通的。
「你怎麼知道我沒……」
唐多多話還沒說完，程錦就拍拍她的肩膀，「咱倆認識六年，我還不了解你？」
C大里綠化做得極好，兩排白楊樹在一進門的位置，一直延伸到操場方向。
穿過操場，則是一個大大的池塘，荷花開了一池，粉白嫩紅，嬌俏可愛。
上面還有一個小小的拱形橋，旁邊立着個小牌子，上面寫着「情人橋」。
穿過這裏，又往前走幾百米，程錦指著一棟白色的高樓，「那裏就是他們比賽的地方。你去吧，我要找我哥去了。」
「小錦……」
唐多多眨巴著水靈靈的眼睛，裏面盛滿感激。
「得了，快去吧。」
程錦笑着拍了一下唐多多單薄的後背，轉身跑開。
中途又回頭，對着唐多多做了個「加油」的手勢。
5
有了閨蜜程錦的鼓勵，唐多多深吸一口氣，緊緊攥著傘柄，堅定地往目的地而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運氣好，她到現場的時候，正好看到吳司上台。
這次，他穿的是一身黑色西裝。
褪去了初見時一身的稚氣，多了幾分成熟穩重。
和初見時唯一相同的是，依舊那麼耀眼。
尤其是，以一口純正的英語演講時，眼睛裏的自信，閃得唐多多都有些窒息了。
似乎是被台上奪目的吳司所感染，唐多多拿出手機，給吳司發了條消息。
然後，坐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托著腮，靜靜地看着吳司比賽完。
吳司下台後沒多久，唐多多手機就響了。
是語音通話。
直到這時，她遲到的緊張感才回到身體里。
抖抖索索地按了一下手機，唐多多沒想到的是，她竟然按錯了鍵，按成了「拒絕」。
她懊惱地抿唇，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沒過多會兒，語音通話又重新撥了過來。
這次，唐多多沒按錯。
吳司久違的聲音從手機里傳出的時候，唐多多覺得，她圓滿了。
不過，吳司似乎還沒忙完，確定了唐多多在哪后，讓她先在那等著。
唐多多百無聊賴地趴在桌上，沒想到的是，她居然就這麼睡著了。
等到有人輕輕敲了一下她的肩膀，唐多多才一激靈醒過來。
那個身影逆光而立，唐多多不用確定，就知道是吳司。
她站起來之後，手摸到桌面上剛剛趴過的地方，有些潮乎乎的。
似乎想到了什麼，唐多多慌忙一抹嘴。
「沒有口水。」
這一聲帶着笑意的調侃，讓唐多多窘迫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走吧，我帶你去吃點東西。」
吳司並沒多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而是十分自然地牽起唐多多的手，往外走去。
原本十分燥熱的天氣，不知何時起了絲絲涼風。
唐多多的裙擺被吹得一飄一飄的，顯得人愈發單薄。
「你太瘦了。」
「才沒有。」
唐多多反駁，不經意抬頭時，正對上吳司彎彎的唇角。
心跳剎那間亂了節拍，鼓噪得好像要跳出來一樣。
那隻被吳司攥著的手，掌心冒出細密的汗珠。
一直走到校園外的飯店門口，吳司才放開唐多多。
他們只是吃了一頓簡單的便飯，宮保雞丁，糖醋裏脊，醋溜土豆絲，外加兩碗米飯。
可唐多多卻覺得，這比她從前吃過的所有東西，都好吃百倍。
包括她最愛的香草雪糕。
6
那把傘，唐多多最終還是忘了還給吳司。
同時，她心裏還有些慶幸，這樣的話，她就能再多見他一次了。
在那之後，唐多多和吳司的聯繫漸漸多了起來。
而唐多多，也總算鼓起勇氣，能做到吳司主動發過來消息十次，她主動個一兩次了。
他們聊的其實都是些瑣事，唐多多說的，基本上就是她的日常。比如她的哪哪同學又做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啦，香草雪糕吃多了壞牙啦，或者她的練習題又不會做了，諸如此類。
而吳司，在挑起話題后，更多的時候是傾聽者，或者適時說幾句話，給唐多多些建議。
至於二次還傘計劃，則被吳司以唐多多學業為重的理由，推到了她高考之後。
二人關係愈發和諧，天氣也是越來越熱。
天氣的燥熱，帶來的不止空氣里的焦灼，還有高考的火熱氣氛。
而唐多多謊報志願的事情，也終於在知道成績時，被她的父母知曉了。
他們特意回家，和唐多多慶祝她考的成績不錯，足足超了E大分數線九十多分。
唐多多盯着自己早就想來的高檔西餐廳里，屋頂上打下來的柔和燈光。
極緩慢地，把關於志願的事情說了出來。
坐在她對面，衣着光鮮、滿臉笑意的父母，臉色就和夏天的天氣一樣，說變就變。
唐多多就見到她爸爸直接掀了桌子，完全不顧是在公眾場合。
叮呤咣啷一陣亂響后，盤子、叉子落了一地。
才端上來的牛排，汁水四濺，扣在離唐多多腳邊不遠的地方。
唐媽不住和餐廳里的服務員道歉，唐爸掀翻桌子還嫌不夠，又狠狠地在唐多多的臉上甩了一耳光。
唐多多稚嫩的臉蛋，迅速腫起了大半邊。
她的耳朵嗡嗡作響，卻仍擋不住唐爸的惡言惡語。
「我們這麼辛苦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結果你呢？一點兒不讓我們省心！填志願之前你答應我什麼了，說啊！」
唐多多捂著臉，木然開口道：「報E大，不讓你們擔心。」
「你現在這樣，叫不讓我們擔心？你這是想活活氣死我們！」
唐爸氣得滿臉通紅，吼聲穿透力極強，怕是餐廳外面都能聽到。
用餐的人們都時不時往他們這邊看，唐多多覺得難堪極了。
「可就算我在E大，也見不到你們啊！我在遠在近，你們不是一樣出差？」
終於，唐多多說出了一直以來的心裏話。
唐爸被氣笑了，「你還敢頂嘴？！」
眼看着大手又要打過去，唐媽趕緊攔住，沖唐多多說道：「多多，你少說兩句，快和爸爸道歉。我一會兒給你們老師打電話，看看這事兒怎麼解決，能不能把志願再改改。」
聽到這兒，唐多多眼睛裏的淚水再也忍不住了。
「你們能不能尊重一下我自己的意願！」
吼完這句話后，唐多多渾身的力氣都好像被抽空了。
她從沒有和這一刻一樣，那麼想吳司過。
也許是心有靈犀，恰在此刻，她的手機響了。
唐多多把手機拿出來時，被唐爸一把奪了過去。
過程中，撥過來的語音通話不小心被接通了。
「恭喜你啊唐唐，如願考上F大。」
這句話就像點燃炮仗的火星，讓唐爸又一次爆發了。
這次，更加激烈。
「這人是誰？啊？是不是因為他，你才這麼忤逆我們？趁我們不在，你居然敢早戀？小小年紀不學好，我乾脆打死你算了！」
這次，唐媽也沒攔住。
唐多多另一邊臉，也挨了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聲從語音通話傳到對面，還有那時不時的罵罵咧咧，一句比一句難聽，讓唐多多簡直無地自容。
高考之後沒兩天，她就把雨傘還給吳司了。
後來他們又見了幾次面，唐多多每次都想和他告白，但是話到嘴邊，次次都沒說出口。
本來唐多多想着，這次和父母把事情說開后，再見吳司，一定要把想說的話都告訴他。
可是，望着爸爸那副氣急敗壞的模樣，以及他說的越來越難聽的話，唐多多心想，他們大概再也沒有下次見面了。
7
這場鬧劇，足足持續了一個多小時。
唐媽看唐爸情緒平靜了一些，忙去拉已經被推坐在地上的唐多多。
可唐多多不知哪裏來的力氣，沾了不少油污的手，直接揮開了她伸過來的手。
然後猛地起身，在西餐廳眾人各異的目光里，穿着已經滿是臟污的裙子，跌跌撞撞地往門口走去。
唐媽想追出去，可唐爸阻止了她。
「讓她走！我看她能去哪。」
尾音飄到還沒出門的唐多多耳朵里，她的手一頓，是啊，她能去哪呢？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毅然決然地走出了西餐廳。
站在寬闊的馬路邊，唐多多覺得，自己的人生道路，越走越窄，已經無路可走了。
恍恍惚惚地，她的腳往前跨了一步。
卻被旁邊伸出的一隻手，緊緊抓住了胳膊。
一輛計程車擦着她的身體疾馳而過，唐多多茫然的思緒，總算清醒了一點兒。
後背上儘是冷汗。
如果剛剛沒有人忽然拽她一把……
她不敢想像自己會出什麼事情。
「謝謝……」
「唐唐，別怕。有我呢。」
熟悉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唐多多恍然間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真奇怪，我怎麼會看到吳司？他怎麼還會見我呢……」
唐爸那眾多難聽的話里，十之八九是罵的吳司。
「傻姑娘。」
一隻溫暖的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唐多多的眼眶，被這突如其來的溫暖，慢慢染得通紅。
她不敢置信地回頭，在看到身後果然是心心念念的那人時，以為已經乾涸的眼眶裏，又湧出了淚水。
唐多多撲到吳司懷裏，哭得近乎失聲。
而吳司，不顧她一身的髒亂，輕輕地，溫柔地，把她攬在懷裏。
就好像抱着的，是世界上最珍貴的寶貝。
8
整個暑假，唐多多都沒有回家。
那天，吳司把她送到了程錦家裏。
程錦得知唐多多變成這樣的原因后，控訴了她爸媽半天。
然後，把她留了下來。
學校報道那天，也是程錦陪她去的。
唐多多攥著一張銀行卡，那是到學校之後，程錦塞到她手裏的。
是吳司給她的。
這麼多天裏，她的爸媽並沒找過她。
或者說，他們根本不知道怎麼找她。
因為這麼多年以來，唐多多悲哀地發現，父母甚至根本就不曾想過了解她。
他們給她提供了足夠豐富的物質條件，卻在缺失了她的人生成長軌跡后，還妄圖掌控她以後的人生。
幸好。
她望望身邊忙着替她問路、拿行李的程錦，又低頭看看手裏那張被汗水浸濕的銀行卡。
幸好，她並不孤單。
也許以後她會和父母和解，但現在，她只想珍惜當下，遵從自己的內心。
天空一碧如洗，唐多多想，她的陰霾，遲早有一天，也會散盡的吧。
到那時，不知道吳司，還會不會接受她，遲到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