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動亂天機
1
夜,萬籟俱寂。
鍾瑜全身包裹在夜行衣中,輕盈的身姿似與夜色融為一體。
眸子裏,有掩不住的焦躁之色。
她此行的目的是救人。
至於為何這副裝扮,也是為掩人耳目。
鍾瑜的師父是天機老人,在江湖中頗有聲望。
其下的天機閣,曾出過一份江湖兵器譜排名。
以前十為例,第一是易家青雲劍,第二是連家判官筆,第三是衛家連環刀,第四是金家碧玉簫,第五是於家九節鞭。
再往下,第六是秦家追魂槍,第七是趙家三股叉,第八沈家奪魄針,第九張家如意鈎,第十是陳家鴛鴦鎖。
上了排名榜的人自是沒話說,沒上排名榜的,那也肯定有不滿的。
鍾瑜的大師兄吳天衣,就是有不滿之人,下套將他抓住,以威脅天機老人修改排名。
收到吳天衣求救的不止是她,還有二師兄翟連,三師姐溫蔚,以及四師兄陳鬱金。
至於師父,大師兄的求救信息特意強調先不用告訴師父,鍾瑜也確實沒告訴天機老人。
不過她倒不是因為大師兄的話,而是打算先去探探底。
她和其餘幾位師兄師姐約定好了,在大師兄說的黃鶴樓附近匯合。
2
可鍾瑜到了黃鶴樓附近時,左等右等,也沒有一個人影。
眼見天邊已漸漸露白,鍾瑜一跺腳,傾身躍上黃鶴樓二樓窗枱。
悄悄在窗紙處戳了個小洞,鍾瑜剛靠過去,自裏面飄出一股白煙,儘管已經以極快的速度閉氣,仍不慎吸入了一些。
不過片刻,鍾瑜便覺天旋地轉。
就在她以為自己要摔下去時,窗戶從裏面被打開,緊接着,她就失去了意識。
「小師妹,我知道你醒了。」
這一熟悉的聲音,讓鍾瑜不禁咬緊了牙關。
沒錯,她確實醒了。
而失去意識之前,她模模糊糊看到一個人的輪廓。
現在,她確認了。
那人就是大師兄吳天衣。
可是為什麼?
他們五個人,是同一時間被天機老人收為弟子的,排行按的是年紀大小。
大師兄對他們幾個都頗為照顧,尤其是她。
鍾瑜記得,她剛入天機閣的冬天,恰逢十歲生辰,不知怎的,特別想吃糖葫蘆。
雖然天機閣並不缺銀錢,但天機老人不想他們沉迷享樂,因此,每天只有粗茶淡飯。
糖葫蘆,是決計不可能讓鍾瑜吃的。
就在鍾瑜饞得想冒着挨打的風險,自己偷溜出去時,大師兄把她叫到一邊,把一串糖葫蘆塞到了她手裏。
說實話,那串糖葫蘆的味道,算不上特別好吃。
可鍾瑜心裏,卻永遠記住了那時大師兄臉上溫暖的表情。
以至於,得知大師兄這麼做時,她的第一反應是逃避。
鍾瑜也知道,逃避不是辦法。
因此,在大師兄再次叫她時,還是睜開了眼睛。
「大師兄,二師兄他們呢?」
這樣看來,二師兄他們應該不是沒來。
果然,沒過一會兒,背對着鍾瑜的大師兄,就慢慢開口道:「他們暫時都還安全。」
暫時?鍾瑜自床上坐起,只覺頭狠狠疼了一下。
她的手腳都是自由的,鍾瑜有些不明白了,大師兄為什麼沒限制她的行動。
在看到吳天衣轉過來后,熟悉的溫暖笑意時,鍾瑜心中的疑問,不禁脫口而出。
吳天衣微微傾身,這讓他和鍾瑜的距離,僅不到一臂之遙。
然後,他把手放到了鍾瑜頭上。
「因為,他們的生死,得由師父決定。」
這句話,猶如驚雷,炸響在鍾瑜耳邊。
「大師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吳天衣定定地看着鍾瑜,外面天光已然大亮。
細碎的陽光透過窗欞,落在他眉目之間,顯得他愈發溫柔。
3
吳天衣未再發一言,只將桌上合著的瓷盤打開。
飯菜香味飄出,鍾瑜的肚子不爭氣地咕嚕嚕叫了起來。
輕輕笑了一聲,吳天衣把鍾瑜拉到桌邊,又將筷子塞到她手裏。
之後,就轉身離開了。
鍾瑜愣愣看了他背影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她糾結地摸摸肚子,終是架夾起一筷子菜,塞進口中。
若大師兄想殺她,早動手了,何必等到現在?
就算大師兄真想動手,她也要做個飽死鬼。
吃飽喝足的鐘瑜,又打起了溜出去的主意。
她不知道其他幾個師兄師姐怎麼樣了,大師兄走之前留下的那句話,也讓她很在意。
不過,她身上能用的都被取走了,門關得死死的,連窗戶都沒留一絲縫隙。
鍾瑜很不安,二師兄翟連雖然看上去冷冷的,偶爾也會給她一些小玩意兒。
還有三師姐溫蔚,對她也是不錯。
倒是四師兄陳鬱金,除了他那些瓶瓶罐罐,什麼都入不了他的眼。
自入天機閣,他們一起待了三年。
三年後,各自分散。
鍾瑜學的是暗器和輕功,眼下剛剛出師沒多久。
大師兄出師最早,其餘三人也比她要早些。
師父天機老人說他們資質不同,分開是因材施教。
大師兄此舉,到底是為了什麼?
鍾瑜越想越煩躁,就越想衝出去問個明白。
但吳天衣好似消失了一樣,只有一日三餐按時而來,當然,是從門上開的小窗口塞進來。
4
鍾瑜就這麼又過了大概五六天,才又看到吳天衣的人影。
他比上一次時憔悴不少,鍾瑜看在眼裏,心裏有些不舒服。
「大師兄,求求你了,告訴我到底怎麼了?」
鍾瑜上前一步,扯住吳天衣袖子搖晃。
就像小時候,每當她想要什麼而不得時做的那樣。
只要她這麼做,吳天衣就會想盡辦法滿足她的願望。
可這次,吳天衣卻搖搖頭,只用手撫了撫鍾瑜發頂。
「很快就會結束了。小師妹,你乖乖等著,好不好?」
鍾瑜不由自主地鬆了吳天衣的袖子,她沒想到的是,吳天衣的聲音里,竟帶着一絲懇求。
她抬起頭,看着吳天衣臉上隱約的胡茬,以及那雙燦若星辰的眸子裏,刺眼的血絲,腦袋就這麼點了下去。
在她想要反悔時,吳天衣已經揮揮衣袖,又一次離開了。
鍾瑜這叫一個懊惱,雖然每次都是大師兄滿足她的願望,可鍾瑜知道,她更拒絕不了大師兄。
再見到吳天衣,是一個陰雨綿綿的天氣。
至於鍾瑜為什麼明明在屋裏,卻知道外面下雨了。
一是吳天衣穿着蓑衣而來,二則是她小時候受過傷的右腿,只要陰雨天就會有些難受。
不過鍾瑜沒想到的是,二師兄、三師姐、四師兄,居然都跟在他後面。
待四人脫下蓑衣,她才看到,他們身上都或多或少地受了傷。
「三師姐,能不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鍾瑜本來是沖着離她最近的吳天衣而去的,可中途生生轉了個彎,改成奔著三師姐溫蔚了。
她看到吳天衣臉上的失落表情了,可她還委屈著呢,好像所有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就瞞了她一個。
明明她和大師兄關係最近,可她卻什麼都不知道。
溫蔚低低咳嗽了兩聲,濕漉漉的右手搭在鍾瑜手上。
「天機閣兵器譜排名第一的,是易家青雲劍,第二是連家判官筆,第三是衛家連環刀,第四是金家碧玉簫。至於第五,則是於家九節鞭。」
「這我知道啊。」
她也是天機閣的人,兵器譜上的排名怎麼會不知道。
「我姓衛。」
溫蔚說完,拍拍鍾瑜的手,撕開染血的左袖子,又以眼神示意翟連,替她包紮傷口。
「三師姐,你是衛家的人?」
鍾瑜還是摸不著頭腦,就算三師姐是衛家人,那又怎麼了?
坐着已經喝光一壺涼茶的陳鬱金,撫了撫額,「大師兄,還是你和小師妹說吧。對了小師妹,我姓金。」
「啊?這麼巧,四師兄你是金家的人……」
鍾瑜很快發現不對了,他們五個人,如果另外三個人,也按照三師姐四師兄的名字一樣倒過來。
「連家、易家、於家。兵器譜前五,怎麼都讓我們佔了?還有,師父為什麼給我們改名?」
「師父?他也配!」
給溫蔚,哦不,給衛聞包紮完的翟連,即連翟,不屑地吐了口口水,說道。
鍾瑜求救地看了一眼大師兄,吳天衣,應該說是易天武,走到她身邊,把來龍去脈和她大致說了一遍。
原來,十幾年前,兵器譜排名還沒出來時,天機閣就已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麼厲害了。
之後,天機老人窮盡閣中之力,明面上是為做出兵器譜排名,其實,是為天機閣謀個新的出路。
天機閣的人將排名一事告知譜上家族時,使了些小手段,把前五的家族,族長的孩子偷到了天機閣。
不僅如此,還用天機老人製成的毒藥,控制了前十的家族族長,使得他們不得不為他所用。
亦使得天機閣重又有了屹立江湖之力。
畢竟,排行榜前幾位的家族,都不是浪得虛名。
也許是天意,易天武出師天機閣后,機緣巧合之下,用金郁辰給他的解毒丸,救了毒發的易家族長。
而他的樣貌,與易家族長年輕時一模一樣。
這才揭開了天機閣與兵器譜排名前十的家族之間的秘密,易天武也終於知道了,他們幾個被分開不是因為什麼資質問題,而是怕這幾個被下了葯,篡改記憶的孩子,想起什麼來。
也幸虧金郁辰喜歡研究毒藥的事情,只有他們幾人知道,就連天機老人都被蒙在鼓裏。
主要也是一開始的時候,天機老人三令五申,與毒相關的他們不能碰,否則就會嚴厲地處罰他們,他們才沒把金郁辰沒事兒就擺楞瓶瓶罐罐的事兒說出去。
金郁辰感激之下,待他研究毒藥有一定見解后,每人都塞了一瓶解毒丸。
於是,易天武以自己被抓為契機,聯合了他們另外幾個師兄妹,讓他們把解藥交給兵器譜上的十大家族,威逼天機老人承諾,天機閣自此退出江湖。
他們並未拿天機老人怎麼樣,畢竟十幾年養育之恩。
至於兵器譜前十的族長解毒后,易天武等人的家族就算有不平,也被他們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地勸住了。
當然,勸不住的就動手。
其他家族見此情景,也都老實了。
「但是,你們為什麼不帶我一起?」
這才是鍾瑜,哦不,於柊在意的事情。
三師姐衛聞翻了個白眼,「大師兄的心意你還沒看出來嗎,我遲鈍的小師妹?」
「啊?」
於柊遲鈍的腦子轉了好久,好似總算反應過來什麼,臉上「騰」地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