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一路相送
1
成煙掀開馬車上帘子的一角，入眼便是那個一身白衣，揮劍廝殺的人。
她是成王的小女兒。
那時成王還不是成王，只是一個小小的庶出皇子。
奪位之戰時，他支持的是他四哥，也就是太子。
現太子勝出，榮登帝位，號光耀。
是以，她爹被封了成王，封地亦是個物產富饒之地。
可惜皇帝終究是皇帝，疑心病是免不了的。
是以，明面上，是太后喜歡她，讓她入宮陪伴，免得她老人家寂寞。
可成煙知道，光耀帝已有四子三女，太后無論如何也不會缺人陪的。
讓她入宮，不過是牽製成王罷了。
畢竟誰都知道，成王三個兒子，包括他自己，都把成煙寶貝得和眼珠子似的。
這不，因着封地與皇宮所在的上京山高路遠，成王特意以名劍巨闕為酬，在江湖徵集護送成煙入上京之人。
不過，得是人送到后，巨闕劍才能奉上。
馬車外面激戰正酣之人，便是成王千挑萬選出來的。
此人姓岳，單名一個染字。雖名不見將轉，武功卻着實沒得說。
2
要說成煙也是倒霉，岳染江湖經驗豐富，選得本是一條十分安全的進京之路。
誰承想，對巨闕劍眼紅的江湖人士，比成王想的，要多得多。
否則的話，估計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在江湖上大張旗鼓地以此做酬。
成煙放下帘子，這已經是三日內，他們遇到的第三撥人了。
她從一開始的膽戰心驚，尖叫連連，到現在，已稍稍有些適應了。
岳染不愧是成王選的護衛，確實把她保護得滴水不漏。
成煙雖深得成王和三個哥哥寵愛，但也是極守禮，很少出門的，更遑論見到如岳染這般的瀟灑俠客。
哪個少女不懷春，成煙自是不能免俗。
尤其岳染還生得一副好相貌，待人溫文有禮，從不逾矩。
因此，當岳染解決完外面的人之後，掀開馬車帘子，對成煙呲著一口小白牙，說不用怕時，成煙的臉「騰」地就紅了。
3
如此又過去半月有餘，即便強悍似岳染，也免不了在頻繁的激戰里受傷。
成煙本想遣丫鬟桃枝給岳染送葯，可猶豫來猶豫去，最終她一咬牙，自己從馬車走了下來。
夜涼如水，繁星似銀河垂地。
沒來得及投宿，他們此番便在野外林子裏湊合著。
而岳染，懷中抱劍，曲起左腿，閉着眼睛，正靠在一棵不算粗壯的樹榦上。
銀白月華掩映下，他俊朗的模樣，恍若謫仙一般。
只是，手臂上的傷口，略有些煞風景。
悄悄靠近的成煙，不由蹲在離他兩三步遠的地方，看得有些痴了。
倏忽間，岳染睜開了眼睛。
亮如鷹隼的眸子，嚇得成煙差點兒坐在地上。
見來人是她，岳染蹙起的眉心復又舒展開來。
不知是不是成煙的錯覺，她總覺得，岳染知道是她的一瞬間，表情里似乎藏着些許溫柔。
明明春寒料峭，夜晚更是沁涼。
成煙的臉，卻熱得好似煮熟的雞蛋，怎麼也降不了溫。
她只得低着頭，飛快衝到岳染面前，把葯往他懷裏一塞，又趕緊跑回馬車上，全然不顧大家閨秀的形象。
坐在鬆軟的墊子上，成煙懊悔得直捶腦門，怎麼能這般莽撞，萬一，岳大俠覺得她不莊重可怎生是好。
抱着這樣的念頭，成煙一晚上翻來覆去，睡得並不算好。
4
第二天，她眼下出現黛色，整個人也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是以，當岳染出現在她視線範圍內時，她的第一反應，是以手遮面，不想他看到自己這般憔悴的模樣。
「謝謝。」
聲音不大的兩個字，卻震得成煙心臟彷彿不受控制一般，噗通，噗通，跳得失了節奏。
這一天風平浪靜，成煙的內心卻是驚濤駭浪。
她時不時就會掀開帘子，往岳染那裏看去。
十次有九次都會被發現，成煙心裏害怕他會知道自己的心事，可又控制不住想去看他。
5
傍晚突如其來地，下起了大雨。
不止如此，又有一撥不長眼的江湖人士，來搶巨闕劍。
天氣着實對他們不利，岳染與他們交鋒時，成煙也被桃枝扶下馬車。
豈料有人看到她之後，竟騰越過來挾持她。
這是這麼久以來，頭一次。
成煙甚至能感覺到，劍貼著脖子涼嗖嗖的恐怖感覺。
她想喊岳染救命，可又怕會讓他分心。
正在不知所措之際，一柄雪亮長劍挑上架在她脖子上的劍，險險蹭破一層油皮之後，與挾持她的人戰作一團。
不用問，成煙也知道是岳染。
電閃雷鳴之下，岳染全身都已被雨水澆透。
即便如此，在成煙眼裏，依然覺得此刻的他，如神兵天降，瀟灑無雙。
6
苦戰過後，岳染總算把人都打跑了。
馬車又跑了一陣，客棧亦在眼前。
入住后，各自休整。
成煙考慮良久，敲響了岳染房門。
隨後，將一封花箋，交到他的手上。
沒待岳染有所反應，就趕緊回了自己房間。
這一晚，對成煙來說，又是註定無眠。
直到天光漸亮，她才迷迷糊糊睡着。
待她睡醒，下樓吃飯，岳染早已坐在客棧靠窗位置。
成煙一驚，本能回身就想躲回屋內。
「成姑娘。」
得，這一聲喚，她不能裝聽不見。
僵硬地轉身，磨磨蹭蹭走到岳染對面坐下。
成煙低着頭，好似個小鵪鶉一樣。
「成姑娘，可否抬頭看看。」
眼見着岳染不給她逃避的機會，成煙緩緩抬頭，看清對面的岳染后，眸子霎時迸出亮光。
他的頭上，綁的是一條樸實無華的銀色髮帶。
而這條髮帶，是成煙放在花箋里，親手做的。
7
沒什麼比兩情相悅更美好了，可隨着臨近上京，成煙卻是滿面憂色。
越看岳染她越喜歡，但是，宮不能不入。
即便不考慮自己，她也得考慮爹和三個哥哥。
此一入宮，不知何時才能出來。
成煙這副模樣，岳染也沉默了許多。
可是再不願意，路仍有走完的那天。
終於，還是來到了宮牆外。
這也意味着，他們分開的時候到來了。
成煙下了馬車，還沒來得及告別，卻見幾個一看便是大內高手的人，直衝悅岳染而來。
她還沒搞清狀況，岳染就被抓起來了。
而她的大哥成衣，就站在附近。
成煙擔心岳染，面上卻不能表現出來。
在大哥的解釋下，她才知道這從一開始就是個局。
一個專門為岳染設的局。
為什麼不用金銀珠寶，而用巨闕劍做酬勞，成煙曾問過成王這個問題，成王說江湖人士，比起寶器，更愛名劍。
現在經大哥一說，她才知道巨闕是現任武林盟主所尋之物，這位盟主愛劍如痴。
岳染就是這位盟主，朝廷想招安江湖人士，本着擒賊先擒王，便投武林盟主所好。
成王答應為光耀帝做此事，是因為事成后，成煙就可以不入宮，這也是她大哥在宮門前的原因。
可誰也沒料到的是，成煙會喜歡上岳染。
她眼睜睜看着岳染被抓走，跪在地上哭着求最疼自己的大哥。
成衣抿唇，無動於衷，任由成煙哭得聲音嘶啞。
8
成煙和大哥成衣回到封地。
一向愛笑的她，再也沒有了笑容。
每天只是獃獃地盯着窗外，飯也吃不了多少。
成王和哥哥們都很心疼她，每天變着法地給她找好玩兒的玩意兒，做好吃的吃食。
成煙卻連看都不看一眼，她心裏難受得厲害，卻知道自己也不能怪父兄。
直到那一抹白衣出現在成王府，她揉揉眼睛，以為是幻覺。
「我答應歸順朝廷了。不為其他，只為你。」
成煙聽到悅岳染說。
她的眼淚立刻如斷線的珠子，怎麼都止不住。
就算足不出戶，她也知道，歸順朝廷對於一個江湖人士，尤其是一個盟主，意味着什麼。
成煙飛撲到岳染懷裏，這輩子都不想再放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