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殊途
1
暮雲山莊免費發放靈泉水，名額一共三十。
無央知道，定會有不少想修仙的凡人，去搶這個名額。
暮雲山莊的靈泉水，對修仙第一道門檻，練氣入體，幫助非常大，可以儘快窺得練氣法門。
因此，無論如何，她也會搶到一個名額的。
不是為自己，為的是她喜歡的人。
七八月份，正是熱的時候。
無央露在外面的嫩白肌膚，都被曬得紅彤彤的。
更別提臉上一直未曾干過的汗水了。
饒是如此，她身邊還是密密麻麻擠了不少人，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那扇緊閉着的硃紅色大門。
無央眸光掃過門口的日晷，發放靈泉水的時辰，應是差不多了。
果然，朱紅大門緩緩開啟，出來一十八人，皆穿白色雲紋勁裝，分兩排站在門外，另有兩人，抬着一個桌子，正正放在這些人前面。
上面端端正正，放着三十個細白瓷碗。
門外凡人，包括無央等待的靈泉水，就裝在端立瓷碗旁邊、同樣材質的細白瓷瓶里。
不知是何緣故，那瓷瓶竟微微透光，裏面亮閃閃的靈泉水，閃得無央眸子亦是清清亮亮。
暮雲山莊大管家，就在這時走入眾人視線。站定后，微一抬手，示意噤聲。
頓時，本來嘰嘰喳喳的人群，霎時間鴉雀無聲。
無央眼巴巴看着他把靈泉水分入白瓷碗內，她努力往前擠著，只等一聲令下，就開始搶。
靈泉水與普通的水不同，倒入碗中是凝固的，且能貼合在碗璧，輕易不會灑出。
大管家的動作慢慢悠悠，好似閑庭信步。
無央鼻尖冒了一層薄汗，唇角也抿得緊緊的。
總算，三十碗最後一碗倒完了，大管家唇角微微上揚，說道：「開始。」
2
烏泱泱一大片人，都往那小小的方桌擠去。
輕功、拳腳功夫，什麼會用什麼。
甚至連鈎爪、九節鞭這種武器，都拿了出來。
無央仗着身形嬌小，很快就鑽到前面。
她大喜過望，把手伸向離得最近的一碗靈泉水，誰知才到中途，只聽「呼呼」風聲，她的手上，已多了一道鞭影。
在家時，炒菜濺上一個小小油點，無央都會雪雪呼痛，更遑論已腫出一指高的鞭傷。
但她好像沒感覺到似的，手的位置都沒歪一絲一毫，愣是憑着一股猛勁兒，搶下一碗靈泉水！
靈泉水到手后，無央直接揣進懷裏，任憑身邊的人怎麼動作，都緊緊環抱。
等她最終從那麼多人裏面擠出來時，釵橫鬢亂，身上也都是泥土腳印，哪還有個姑娘模樣。
可她的臉上，卻是滿滿的喜悅。
無央小心翼翼捧著靈泉水，仔細環視左右，足下輕功運起，一口氣衝出老遠。
她並沒直接回家，而是兜了好大一個圈子，確定無人跟蹤，才回到家裏。
「孟嘗哥哥，我搶到靈泉水啦！」
無央一進門，就對着那個在輪椅上坐着的人，笑彎了眉眼。
屋裏的男人雖坐在輪椅上，但眉清目朗，無一絲病弱之感。
他見無央這般模樣，微微笑了。
一室幽暗裏，好似蒙塵美玉乍現光華，看得無央都呆住了。
好一會兒，她才紅著臉，把懷裏的靈泉水放在孟嘗附近。
「小央，過來。」
孟嘗沖無央招手，無央期期艾艾過去，卻見他那雖瘦卻好似羊脂玉般的手，打開一個小瓷瓶，往她手上細細倒著藥粉。
無央的心跳隨着他的動作，漸漸鼓噪起來。
葯上好后，孟嘗才端起靈泉水，慢慢吸收。
3
無央與孟嘗同出一村，本來並無太多交集。
後來村裏大水，能淹的都淹了。
除他二人，無一倖存。
孟嘗的腿，也是那時斷的。
無央便照顧起他，和他住在同一院落內，方慢慢熟稔。
不過對孟嘗來說，也算福禍相依。他窺得修仙門徑，也是自此而起。
但他久久不能練氣入體，孟嘗嘴上不說，身體卻是消瘦不少。
無央看他這般模樣，暗中多方打聽，換來過幾顆靈石。
但這麼點兒東西，好似杯水車薪。
更何況，靈石價格並不便宜。
若不是暮雲山莊此番發放靈泉水，無央都快愁死了。
幸而皇天不負有心人，她又會點兒拳腳功夫，靈泉水讓她搶到一碗。
眼下，就看能不能對孟嘗起效了。
4
孟嘗關在自己屋子裏三天三夜，期間，無央放在門外的飯一口沒動過。
就在無央急得要踹門時，他終於出來了。
孟嘗是自己走出來的，無央高興得差點兒蹦起來。
吃飯的時候，她特意多做了兩個菜，看向孟嘗的眼神，亮閃閃的。
隨後，無央把一個開始不敢告訴孟嘗的消息說了。
暮雲山莊說，若因靈泉水成功練氣入體，可入山莊內修習一段時間。
這對剛達成練氣入體的孟嘗來說，實在是個好消息。
他和無央招呼一聲，就去了暮雲山莊。
無央看着他瘦削卻挺直的背影，心裏有濃濃的不舍。
這麼久相處下來，她對孟嘗，早已情根深種。
可孟嘗已窺得仙途，她不過是個凡人。
無央心情低落，縱身躍上房梁，枕着手臂躺下，藍汪汪的天，黃澄澄的太陽。
還有偶爾徐來的清風，以及遠處陣陣犬吠。
明明一派祥和，她心裏卻堵得不行。
直到第二天，孟嘗才回來。
他的面上，難掩喜色。
孟嘗告訴無央，暮雲山莊答應讓他入庄。
無央衷心為他高興，但她的嘴角，任憑她如何努力，都翹不起一絲一毫。
越想笑，越笑不出。
無央在孟嘗關心的神色里，哇地哭出聲來。
她兩手緊緊抱住孟嘗的腰，再不管什麼男女有別。
孟嘗的身子僵立着，沒有推開無央。
5
第二天，孟嘗又走了。
沒留下隻言片語，在無央還沒起床時，他就已經離開了。
無央只覺自己的心彷彿空了一塊，她有些後悔，當時為什麼沒多搶一碗靈泉水，萬一她也是可以修仙的體質呢？
於是，無央真的又去搶了一次靈泉水。
只可惜，即便有靈泉水，她依然未窺得練氣入體法門。
十日後，孟嘗回來了。
他仍是和無央說了許多，無央望着他風塵僕僕的模樣，終是沒告訴他自己的嘗試。
吃過晚飯，孟嘗就回去了。
再一次的相見，無央足足等了半個月。
總一身洗得發白長衫的孟嘗，身上穿着的，已變成了無央說不出是什麼的上好料子。
她緊緊抓住孟嘗衣角，明明他的表情依然溫和，無央仍然覺得他已經離她越來越遠。
待了約莫半個時辰，孟嘗就匆匆而去。
無央眸子裏的神采愈發黯淡，她知道，她快失去他了。
雖然，她從未得到。
一個月後，孟嘗再來時，無央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身上瀰漫着似有若無的桃花香，雖然無央買不起，但她知道，這股味道，是時下流行、女子用的香料。
孟嘗走後，無央不是沒去過暮雲山莊，她甚至趴在牆頭，伸長脖子往裏看。
可裏面往來的人太多，她根本找不到自己最想見的人。
至於暮雲山莊裏面，設有層層禁制，凡人不能隨便進入。
慢慢地，孟嘗回到這裏的時候越來越少。
無央在每個沒有他的日子都在想，他大約是知道了自己的心思。
最終，二人的關係，止於她一時衝動的擁抱。
她無法責怪孟嘗什麼，一切皆屬自願。
其實無央最初照顧孟嘗，是因為驟然失去雙親，若沒得事情轉移注意力，她會瘋的。
只是相處久了，便滋生了旁的情緒。
但終歸，是緣淺，情亦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