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挽弓

第77章 挽弓

1

挽月閣內。

一襲錦袍,風度翩翩的小公子,雙腿交疊,大剌剌坐在美人榻上。

左邊一個紅衣美人,手執團扇,一搖一搖,為他扇風。

如凝霜雪的皓腕,於衣袖內若隱若現。

右邊的藍衣美人,素手伸向矮几,微微用力,擰下一顆水晶葡萄,細細剝好皮,遞到小公子嘴邊。

小公子眯著一雙桃花眼,一口叼走葡萄,表情那叫一個愜意。

「子鈺。」

聲音不高不低,卻足以讓該聽的人聽得清清楚楚。

錦袍小公子僵硬著脖子,好似木偶一樣,機械地轉向來人。

緊接着,呲溜一下,從美人榻上滑落地面,「砰」地一聲巨響,聽着都覺得疼。

「嘶嘶」地揉着屁股,錦袍小公子臉上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大哥……」

「你一個侯府公子,成日流連煙花之地,像什麼樣子!」

錦袍小公子撇撇嘴,磨蹭著起身,走到大哥身邊,低着頭,眼睛骨碌碌轉了一圈,立刻抬起雙手,輕扯他的衣角,撒嬌似的晃來晃去。

「這不凡事有大哥呢,我就稍微鬆懈了點兒。大哥,別生氣嘛。」

十六七的少年人,尚未完全長開,眉眼間還有些稚氣。

微微抬起頭,一雙桃花眼裏好像落滿星子,立刻讓他大哥綳得緊緊的表情鬆了一瞬。

沒人看到的地方,錦衣小公子唇角微微勾起,這招對付他大哥,簡直是屢試不爽。

回去再稍微求求大哥,就沒……

「衛小公子逛一次青樓的花費,夠我大周邊關將士吃好幾頓了吧。」

衛子鈺心裏咯噔一下,暗嘆一聲完了!

果然,他大哥臉上好似狂風過境,有雷霆之怒隱約而起。

衛子鈺哆嗦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撒開大哥的袖子。回頭狠狠瞪了說話的人一眼,哪壺不開提哪壺,這可是大哥的逆鱗。

他大哥名喚衛無憂,乃大周戍邊將軍。

手底下那些兵,每個都跟他眼珠子似的,寶貝得很。

更讓衛子鈺咬牙切齒的是,說話的混蛋,也是「眼珠子」之一,除了在心裏腹誹一下,衛子鈺根本不敢想什麼歪主意。

當然,主要是他也打不過人家。

驀地,衛子鈺手腕一陣疼痛,只見自家大哥鐵鉗似的手,一把扣在他的手腕上。

沒等他做出反應,衛無憂一邊拽着他往外走,一邊回頭和身後的青衣公子說道:

「墨丞,你去前面的悅來酒館等我。我先把這臭小子帶回去好好教訓一頓。」

青衣公子以手抵在唇邊,低低咳嗽了一聲,卻掩不住他唇角的笑意,一個「好」字出口,先他們一步,轉身離開了挽月閣。

衛子鈺狠狠瞪着他的背影,氣得兩頰都鼓了起來。

耳邊響起衛無憂涼涼的聲音:「怎麼,不服氣?」

衛子鈺踉蹌著往外走,偏過頭不說話。

他就是不服,大哥教訓他就算了,他季墨不過是丞相府一個不受寵的庶子,憑什麼?

衛無憂被他氣得哼笑一聲,抬手抽了他後腦勺一下。

「哎喲!」

衛子鈺空着的一隻手護住後腦勺,扁扁嘴,樣子委屈極了。

「我都沒使勁兒,你裝什麼裝!」

話是這麼說,衛無憂還是掰開他的手,幫他揉了幾下,「好了,等到家再收拾你!」

衛子鈺垮下肩膀,得,還是逃不過。

2

一到家,進入正廳后,衛子鈺非常自覺地跪在地上。

甚至,還從旁邊撤了個墊子,非常熟練地塞在膝蓋下。

坐在椅子上的衛無憂捏捏眉心,實在有些沒眼看。

「你還別不服墨丞,他不過比你大兩歲,只一年,就靠自己爬到副將的位置,換你你行嗎?」

「我……」

衛子鈺像斗敗的小公雞,蔫了。他還真不行,但是!如果說鬥雞走狗,吃喝玩樂,他絕對比季墨丞厲害!

當然,這話他是不敢說的,也就腹誹一下。

「大哥,我錯了。」

衛子鈺耷拉着腦袋,弱弱地說道。

衛無憂聞言,三兩步走到他面前,給了他一腳,雖然沒用力,不過衛子鈺的錦袍上,還是多了一個漆黑的腳印。

衛子鈺面上一副委屈兮兮的模樣,心裏早就樂開了花,根據他多年挨訓經驗,大哥這樣,就意味着事情差不多過去了。

「大哥……」

衛子鈺再接再厲,抬手拽拽衛無憂衣袍下擺,充分展示了什麼叫弱小、可憐又無助。

衛無憂揉揉太陽穴,「以後那種地方少去,在家反省半個月,滾吧。」大踏步走了出去。

「好吧……大哥,那你晚上還回來吃嗎?」

衛子鈺的心情真是乍喜乍悲,大哥不怪他了固然好,但是讓他這麼閑不住的人在家反省,大哥還真是會找法子治他。

衛無憂的聲音遠遠地傳來,「不了!」衛子鈺聞言,沖着他的方向做了個鬼臉。

恰好老侯爺背着手自正廳外走過,看到這一幕,搖搖頭,滿是皺紋的臉上,現出一抹慈愛的笑來。

3

消停了沒兩天,衛子鈺又開始蠢蠢欲動。

大哥忙得很,天天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沒時間看着他在家反省。

他悄悄從後門溜出去,貓腰靠牆跟走了許久,直到快看不見侯府了,才直了直腰,打開隨手順出的摺扇,大搖大擺地晃蕩起來。

豈料冤家路窄,沒走多遠,就看見了季墨丞。

仍是一襲青衣,倒是人模狗樣的。

即便如此,衛子鈺也不想看到這個害他被大哥禁足的罪魁禍首。

一旋身,腳還沒落地,就被季墨丞叫住了。

「衛小公子。」

衛子鈺想裝沒聽見,可又怕季墨丞這個小人和他大哥告狀,無奈之下,不得不轉了回來。

皮笑肉不笑地,和季墨丞打了個招呼:「季公子。」

季墨丞已走到他近前,聞言一挑眉,「子鈺,我說過很多次了,你可以喚我季大哥。」

衛子鈺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連呸了季墨丞好幾口,又揮着摺扇扇用力扇了幾下,才咬牙切齒開口:

「那怎麼敢當。」

季墨丞微微垂下頭,一綹髮絲輕輕蹭過他的臉頰,讓他的表情,顯得有些落寞。

衛子鈺瞪大眼睛,就為這麼點兒事兒,季墨丞會落寞?開什麼玩笑!

不出他所料,片刻工夫,季墨丞就恢復了平時的樣子。

「子鈺,你還是快回去吧,無憂和我說了,那天之後,他可是禁了你半個月的足。眼下……時間怕還不到一半吧?」

衛子鈺收攏摺扇,顫抖地指著季墨丞,臉都氣紅了。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他就知道,遇到季墨丞准沒好事兒。

雖然很想揍他一頓,但是一來打不過,二來怕他藉機又和大哥告他黑狀,衛子鈺只得咬着牙,悻悻轉身,灰溜溜地回侯府。

因此,他自是看不到,背後季墨丞帶着隱憂的神情。

4

衛子鈺屁股剛落到椅子上,衛無憂就從大門進來了。

嚇得衛子鈺拍拍小心臟,還好他機靈,不然被大哥發現他被禁足期間偷溜出府……

衛子鈺可不想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不過,大哥這是怎麼了?

平素里雖然表情不多,但衛無憂起碼在家裏人面前,倆臉上還有點兒溫和勁兒。

可今兒個他這臉色,黑得和鍋底似的,衛子鈺雖然想上前詢問,卻又怕受池魚之殃。

衛子鈺一邊偷覷著自家大哥,一邊在心裏猜測:這是誰惹了他家大哥?真是老虎臉上拔鬍鬚,膽兒肥得很。

衛無憂幾步跨到正廳,拿起桌上的茶壺,直接對嘴灌了下去。

衛子鈺甚至沒來得及提醒他,那茶是頭天晚上泡的,衛無憂就用袖子抹了把臉,喝完了。

「大哥,你可自求多福,別鬧肚子。」

衛子鈺小聲嘀咕了一句。

「子鈺,叨咕什麼呢?過來。」

衛子鈺慢慢蹭咕過去,搖搖頭,「沒,沒什麼。」

衛無憂拍拍身邊的椅子,「坐。」

這讓衛子鈺十足受寵若驚,大哥這是怎麼了?

他戰戰兢兢地坐下,衛無憂拍拍自家弟弟肩膀,「我回來的路上遇到墨丞了,和他聊了幾句。」

「騰」的一下,衛子鈺竄了起來。

衛無憂一個沒注意,差點兒被他帶栽了。

笑罵了一句:「你這臭小子做什麼一驚一乍的?」

衛子鈺還委屈呢,他才是被大哥嚇到了,還以為季墨丞給他告狀了。

不過看大哥這反應,應該不是。

「大哥,好端端的提他做甚?」

衛子鈺重又坐回椅子上,沒骨頭似的攤著。

「坐直!我這次在京都大概還得半個月,你要是想出去,找墨丞陪着。」

衛子鈺不情不願地坐直,本來聽到大哥前半句話還挺開心,後半句就蔫了,「大哥,我還禁著足呢,不出去。」

衛無憂上下打量他一番,看得衛子鈺渾身發毛,才冷哼一句:「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早算計著溜出去。能憋這麼幾天,已經讓我刮目相看了。」

頓了頓后,他又說道:「子鈺,你很討厭墨丞?」

討厭?衛子鈺想了一下,好像也沒那麼嚴重,就是他們倆,實在是不合。

他跟季墨丞的淵源,要追溯到五年前。

大哥從邊境回到京都,偶然間救了被季家主母當街打得半死的季墨丞,自此以後,只要大哥在京都,他就以報恩為由,來侯府找大哥。

當然,大哥那麼忙,季墨丞大多數時候只能撲個空。

他衛子鈺都大人有大量,不計較季墨丞老想跟他搶大哥的關注了,季墨丞居然每次來,要麼嘲諷他不學無術,要麼就刺他幾句,沒一次讓他消停的。

這讓他怎麼樂意和他待一起?

可是大哥這麼疼自己,衛子鈺又有些不想違逆他。

看着衛子鈺一副糾結的樣子,衛無憂嘆口氣,揉揉他的頭髮,「子鈺,西涼近些時候蠢蠢欲動,京都……可能會有些不安全。你不會武,大哥擔心你。」

衛子鈺被他大哥說懵了,抬起被揉得頭髮微亂的腦袋,「大哥,這是京都,西涼再怎麼膽大,也不敢當街作亂吧?」

衛無憂欲言又止,長這麼大,衛子鈺從未見過大哥憂心成這樣。

他心裏微微一澀,不由脫口而出:「要不這段時間就讓季墨丞住侯府吧,方便保護我。」

話才出口,衛子鈺就後悔了。

衛無憂卻是眼睛一亮,一拍大腿,「就這麼辦!」

5

給自己挖了個坑的衛子鈺,只能默默含淚跳進去。

不過奇怪的是,住過來之後,季墨丞倒是很安靜。

衛子鈺讓他跟着出門就出門,毫無怨言。

大哥依舊早出晚歸,臉色一天比一天難看。

衛子鈺幾次想問季墨丞,大哥究竟怎麼了,可季墨丞總皺着眉的樣子,讓他又把話咽了下去。

只是,他心裏的不安,卻如瘋長的野草,越積越多。

半個月很快過去了,期間,衛子鈺沒再去過挽月閣。

而且,他覺得季墨丞好像也沒那麼難相處。

目送大哥和季墨丞騎馬離開,衛子鈺心想,等他們下次回來時,他就勉為其難,叫他一聲「季大哥」吧。

6

衛子鈺從小到大,沒見過老侯爺發火。

無論他多頑劣,老侯爺都樂呵呵的,打都不捨得打一下。

他聽大哥說,是因為娘生下他就去了,爹覺得,得由他給他雙倍的寵愛。

管教的話,有大哥呢。

他也不用太努力,頂起侯府的大梁,有大哥呢。

這是大哥和爹一直灌輸給衛子鈺的想法。

所以衛子鈺心安理得地當他的紈絝,和狐朋狗友花天酒地,吃喝玩樂。

只要不觸及大哥的底線,什麼都可以。

畢竟,一切有大哥呢。

衛子鈺偷偷想過,大哥只比他大六歲,還能活很久很久,所以,他衛小公子,還能得瑟很久很久。

等哪天大哥成親,給他生幾個小侄子、小侄女,小侄女他就可勁兒寵著,至於小侄子,他就帶他們四處玩鬧。

衛子鈺想過許多大哥的未來,卻從沒想過,如果大哥不在了,會怎麼樣。

所以眼前老侯爺的怒火,他不知道要怎麼平息。

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一雙沒有任何繭子的手,剛碰到面前漆黑的棺槨表面,就觸電一般縮了回去。

季墨丞單膝撐地,一手扶著棺槨,唇色慘白如紙。

「我們陷入了埋伏,無憂為了救我,他為了救我……」

狠狠咬着單薄的下唇,季墨丞怎麼也說不下去了。

衛子鈺獃獃地坐在地上,完全聽不進去季墨丞的話。

他那雙血絲密佈的眸子,直直盯着黑漆漆的棺槨。

卻遲遲不敢上前,即使他和它的距離,僅咫尺之隔。

「爹,爹你快把大哥叫起來,讓他別睡了。」

不知過了多久,衛子鈺哆嗦著唇,喊了老后侯爺一聲。

早已發完火的老侯爺,臉上的皺紋,似乎更深刻了些。

花白的頭髮散亂著,在瑟瑟秋風裏,可憐地飄搖。

「鈺兒,你大哥……死了……」

短短几個字,似乎耗盡了老侯爺的力氣。

他再也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頹然倒了下去。

衛子鈺目眥欲裂,淚水滾滾而落,「爹!!」

他想過去看看老侯爺,又有些害怕,求助地看着季墨丞。

季墨丞見狀,以極快的速度縱身躍至老侯爺身邊,為他探過脈后,沖衛子鈺露出個安心的表情,「老侯爺怒急攻心,暫時暈了過去。」

衛子鈺鬆了口氣的同時,一雙手,終於顫抖著,搭在衛無憂的棺槨上。

「季……大哥,麻煩你,幫我給我大哥……開……棺……」

短短不過瞬息,衛子鈺的嗓音,嘶啞得如被粗礪的石子碾過,

他從沒想過,這一聲季大哥,會是在大哥的棺槨前叫出的。

季墨丞雙手青筋畢露,抬起棺蓋,輕輕放在一旁。

胸前的繃帶因為他的動作,滲出猩紅血跡。

衛子鈺膝蓋蹭過冰涼的地面,微微直起脊背。

棺槨開啟之前,他還抱着希望,認為裏面的人,不是他大哥衛無憂。

現在,衛無憂毫無血色的臉,清晰地呈現在他眼前。

再也沒人管他去不去煙花之地了。

再也沒人給他禁足了。

再也沒人對他說,坐要坐直了。

再也沒人為他撐起侯府,讓他安心當紈絝了。

他衛子鈺,再也沒有大哥了。

衛子鈺輕輕觸摸大哥冰涼的臉頰,想再多看大哥幾眼。

可洶湧的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衛子鈺不得不用袖子擦掉它們。

眼淚卻像故意和他作對似的,越流越多。

他不得不伸出兩隻手去擦,可這樣的話,他就沒法觸碰大哥了。

衛子鈺感覺到一種茫然的心慌,他害怕極了。

驀地,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替他擦掉臉上不聽話的眼淚。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

衛子鈺慢慢抬起頭,季墨丞憔悴的樣子,映入他的眼帘。

他的心裏不知怎麼地,湧起滔天怒火,衛子鈺一拳打在季墨丞臉上,把他打得微微偏了偏頭。

如果季墨丞想躲,衛子鈺這一拳根本打不到他。

他撲倒季墨丞,狠狠壓住他的大腿,第二拳卻遲遲下不去手。

衛子鈺抖抖索索地放下拳頭,軟倒在季墨丞身上,嚎啕大哭。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再也沒有大哥了。

7

衛無憂的靈堂擺了三天,聖上亦派人前來慰問。

三天後,衛子鈺從季墨丞嘴裏,問出了他想知道的一切。

他從不知道,聖上早對大哥有所忌憚。

大哥太厲害了,他怕大哥功高震主,怕大周百姓只知衛將軍不知聖上。

上次回來,大哥之所以那麼暴躁,都是因為聖上非讓他回朝,換其他將領去守邊。

西涼屢屢挑釁,大哥是最了解他們的人,在這要緊的時候換將,等於把大周邊境拱手讓給西涼。

大哥爭了那麼久,最終聖上還是因為不放心他,派了監軍過去。

他回來那段時間不讓衛子鈺隨意上街,也是怕有西涼人趁機對他不利。

只是他們沒想到的是,這監軍妄想立功回朝,不顧勸阻,在西涼佯退時,竟然強制命令追擊。

以致他自己深陷包圍,季墨丞離得最近,不得不去救他。

否則聖上問起來,他們根本說不清。

未曾想西涼人太狡詐,連季墨丞都被圍在裏面。

衛無憂去救他們時,不慎中了暗箭。

那支箭,有毒。

衛子鈺聽完久久不語,之後把自己關在屋裏,整整一天一夜。

出來后,跪在老侯爺面前,「爹,我要參軍。」

老侯爺紅着眼眶,只說出兩個字,「不許。」

衛子鈺就那麼跪在那裏,腰背筆直,眉目間再不見從前的弔兒郎當。

老侯爺恍惚間,在他身上看到了大兒子的影子。

衛子鈺跪了兩天兩夜,最終,老侯爺嘆了口氣,還是答應了。

衛子鈺看着老侯爺漸漸遠去的背影,倏然覺得,他爹真的老了。

對着老侯爺離開的方向,衛子鈺端端正正叩了三個響頭。

之後,離開侯府去找季墨丞。

他沒想到的是,季墨丞比老侯爺反對得更激烈。

「你這樣的,去了之只是送死,我不會讓你去的!」

衛子鈺態度堅決,一步不退。

「季大哥,如果現在不讓我去邊關,我也會找其他機會去。」

少年眉眼依舊,可季墨丞知道,有什麼不一樣了。

衛無憂的離開,逼着衛子鈺在最短的時間裏,學會了成長。

季墨丞恍惚間,想起上次回來時,在悅來酒館。

喝到最後,衛無憂轉動手上酒盞,和他說,「如果我有個萬一,務必照顧好我那不省心的弟弟。」

他那時眉眼間的溫和,與此時少年眉目間的堅毅,重疊到一起。

「我答應過你大哥,要好好照顧你。」季墨丞的語氣軟了下來。

衛子鈺唇角牽起一個極小的弧度,「我也想照顧你啊,季大哥。大哥救了你,你得替他好好活着。」

「你……不怪我?」季墨丞端著杯子的手,微微顫抖著。

「大哥做的決定,我沒有資格怪你。如果季大哥實在過意不去,就和我一起實現大哥的願望吧。」

衛子鈺伸出手,等待着季墨丞。

須臾之後,季墨丞骨節分明的手,狠狠握了上去。

「好!」

衛子鈺笑了,他在心裏默默說道,大哥,以後我會和季大哥一起,替你守好這片疆土。趕走西涼,還大周一片河清海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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