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重圓
1
回到闊別已久的欒城，明嫣的神色里，懷念中又透著些許複雜。
剛找家客棧落腳，就聽到有人議論，要在孔雀山莊舉行除魔大會的事情。
明嫣拿着酒盞的手不易察覺地一顫，不知他……過得好不好？
又覺自己實在是想太多，怎麼會不好呢？
他心心念念的人，終於回應了他的感情，想必他們現在，定是如神仙眷侶一般吧。
而自己這個替身，三年前落荒而逃，三年後，卻不知不覺仍回了欒城。
只是聽到孔雀山莊的名字，心緒就有些不寧。
「聞朝啊聞朝，我究竟該拿你怎麼辦？」
低低呢喃著，明嫣心中五味雜陳，一時間，竟有些痴了。
2
孔雀山莊少莊主聞朝，心悅天機老人的孫女，驚鴻仙子段尺素，這在江湖上人盡皆知。
只是，段尺素當着許多人的面，拒絕了聞朝的示愛。
自那以後，聞朝廣於搜羅與段尺素相像的女子，無論是容貌，還是氣質。
明嫣便是一雙秋水瞳眸，與段尺素有八分相似。
與別人稍不同的是，她是被聞朝救回孔雀山莊的。
身上的傷養好后，明嫣便留在孔雀山莊。
聞朝同意她留下的條件，就是讓她平時以素紗覆面，僅露出那雙清凌凌的眸子。
明嫣雖不是江湖中人，不知聞朝和段尺素之間發生過什麼。
但她是個聰明人，已在養傷期間，從山莊里其他人的隻言片語里，拼湊出了事情的大致經過。
聞朝救下她那一刻，她的一顆芳心就已落到他身上。
是以，這樣的要求對她來說，無異於把她往油鍋里扔。
明嫣卻仍是同意了，若不同意，她連待在他身邊的資格都沒有。
她在孔雀山莊待了兩年，處處小心翼翼。
親眼看着其他與段尺素相像的人，一個個因為各種理由被聞朝送走。
最後，只剩一個她，仍留在孔雀山莊。
甚至，可以不戴面紗，以明嫣這張臉，在孔雀山莊、在聞朝面前行走。
聞朝對她越來越不一樣，就在明嫣以為，自己能得到聞朝哪怕一點點的喜歡時，段尺素出現了。
3
驚鴻仙子段尺素，就那麼猝不及防地，出現在孔雀山莊。
好似兜頭一盆冷水，讓明嫣被迫從自以為的虛假幻覺里清醒過來。
聞朝看向她的眼神是冷靜而剋制的，可他看向段尺素的眼神里，濃烈的情愫如火，似要把人焚燒殆盡。
明嫣終於知道，正品和贗品的區別。
她熬走再多的替身有什麼用，正主一出現，她這個替身，也只能滾蛋。
即便如此，明嫣也想賭最後一次。
最終的結果，就是她狼狽離開欒城，直到今日，才再一次踏入這裏。
明嫣有些難受，從客棧走了出來。
漫無目的地轉了許久，等她反應過來時，已經到了孔雀山莊附近。
明嫣愣怔片刻后，不知出於什麼原因，足尖輕點，一個縱身，上了房頂。
她循着記憶，來到聞朝卧房頂上。
輕輕揭開瓦片，她在心裏對自己說，她只是想看看聞朝過得好不好。
明嫣第一眼看到的，是驚鴻仙子段尺素。
依然嬌艷無雙的一張臉，三載歲月，並未在她臉上留下任何痕迹。
緊接着，有一男子推門而入，直直攬住段尺素的香肩。
明嫣面上血色盡褪，可一會兒之後，她卻蹙緊眉頭，覺察出不對來。
那個攬著段尺素的人，不是聞朝。
若他還在孔雀山莊，怎麼會允許其他人對段尺素如此親昵？
明嫣悄悄從房頂下來，依著記憶躲避山莊的巡邏，幾乎把所有地方都轉了一遍，都沒發現聞朝。
並且，山莊的守衛，已沒有一個是她認識的人。
包括管家，也都換了。
這三年來，孔雀山莊到底發生了什麼？
聞朝又在哪？
4
明嫣的疑問還沒得到解答，孔雀山莊已陸陸續續有江湖人士到來。
難道這除魔大會要開始了？
明嫣在客棧時，並未聽全。
她不知道除的到底是什麼魔，難道是擒下了魔道中人？
明嫣躲藏好，打算等除魔大會結束，繼續尋找聞朝的下落。
很快地，除魔大會開始了。
主持的竟然是段尺素，還有那個男人。
聽他們的意思，那人是新晉武林盟主，叫魏央。
而且，孔雀山莊什麼時候成段尺素的了？
明嫣越聽眉心蹙得越緊，直到那個魔頭被帶出來，她差點兒抓不住手上那柄佩劍。
那人被鎖鏈穿了琵琶骨，瘦得似乎風一吹就會倒下。
手腳皆戴着玄鐵鎖鏈，頭髮蓬亂，鬍子拉碴。
即便如此，明嫣也一眼就認出來，他是聞朝！
聞朝怎麼會變成魔頭？
離得太遠，明嫣看不清更多細節。
段尺素的話，卻一字一句都聽得真真切切。
「聞朝修鍊魔教無極神功，以吸食其他人的內力來增長自己的功力。三年前我得到消息，與他虛與委蛇，總算讓我找到證據。」
「……後來，更是在他走火入魔時，與魏盟主一起，將他擒獲。聞朝這魔頭罪大惡極，今日，便是他的的死期！」
明嫣聽到這一番話，指甲攥入掌心，留下細小的血痕。
三年前她離開孔雀山莊前發生的事情，恐怕沒那麼簡單。
那時，她本想去找聞朝，告訴他只要能留在他身邊，做丫鬟也可以。
卻沒想到，推開聞朝的房門時，看到受傷的段尺素。
這是聞朝放在心尖上的人，哪容有失。
她連忙上前查看，誰知就這麼巧，聞朝回來了。
他怒容滿面，不等明嫣開口，就反手一巴掌。
待他再要動手時，明嫣情急之下，使用了輕功。
甫一動作，明嫣就知道要糟。
雖然聞朝是在一夥會武功的人手裏救下她，但明嫣只說不認識那些人，更沒和聞朝說過自己會武功。
經此一事，明嫣知道，聞朝不會再留她在孔雀山莊了。
心灰意冷之下，她索性就這麼從孔雀山莊落荒而逃了。
5
現在細想起來，為什麼聞朝回去的時間那麼及時？
且不分青紅皂白就對她動手，那時她已在孔雀山莊住了兩年，自問對聞朝有些了解，他不是不講理的人。
段尺素的傷……
難道一開始，就是針對聞朝設的局？
還有這個魏央，他和段尺素的關係，絕對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
電光火石之間，明嫣首要是得救下聞朝。
摸了摸腰間，明嫣取出一個小紙包，將裏面的粉末輕輕一揚。
不多時，在場的人全都軟倒下去。
明嫣等了一會兒，見確實無人起來，才走了過去。
「聞朝。」
這個名字叫出口，頗有些苦澀味道。
聞朝歪向明嫣，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是只能發出「啊啊」的聲音。
明嫣抬手幫他解穴，聞朝苦笑，「明嫣，三年前，是我對不住你。」
聞朝說的，和明嫣的猜測差不多。
他之所以會回去，是有人告訴他，明嫣傷了段尺素。
聞朝自是不信，可到了自己房門口時，恰好看到明嫣背對着他，在段尺素身邊。
偏偏，段尺素還對他露出求助的神色，聞朝便一時衝動之下，打了明嫣那一巴掌。
而明嫣武功的暴露，更是讓他有種被欺騙的怒意。
豈料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明嫣自己就跑了。
聞朝想追，但是段尺素難受的模樣，讓他還是止住了腳步。
畢竟，這是他喜歡了許多年的人。
索性段尺素傷得不重，沒幾日就好了。
可是，聞朝再去尋明嫣，已找不到她的蹤跡。
段尺素來找他，也並不是什麼想通了。
她是看上了根基頗深、各方面都有涉獵的孔雀山莊，打算給她的心上人，二皇子魏央，未來奪儲多些籌碼。
他們設計讓他喝下逍遙散，逍遙散發作時狀若瘋癲，又有意讓人看到他傷人，坐實了他偷練魔功。
又穿了他的琵琶骨，把他關起來，趁機把孔雀山莊的人大換血。
三年來，孔雀山莊已盡在他們掌握。
魏央更是在段尺素的幫助下，奪得武林盟主的位置。
至於他，便在利用完后物盡其用，正好做魏央成為盟主后，與正道各門派建立信任關係的敲門磚。
6
明嫣沒想到居然有這麼多曲折，她嘆口氣，以手中長劍，削斷聞朝身上的鎖鏈。
「他們都中了軟骨散，兩個時辰內不能動。便……隨你處置吧。」
「那你呢？」
明嫣刻意忽略了聞朝聲音里的期待，「我該回去了。你是假的魔道中人，而我，是真的。」
她是魔教聖女，那次被追殺，也是因為教內叛亂。
本來到孔雀山莊一是喜歡聞朝，二也有躲起來的意思。
這幾年以來，教內叛亂已平。
新任教主是她多年好友，早就催着她回去了。
聞朝震驚得忘了說話，明嫣笑笑，這三年，她想明白不少事情。
即便沒有段尺素，她和聞朝也是不可能的。
現在的明嫣，早已沒了那時的無畏。
「聞朝，三年前，我忘了和你道別。」
「現在，便補上吧。」
明嫣轉身離開，不再回頭。
身後，有輕輕的呼喚，隨着風聲，漸漸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