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妄念
1
浮山派小師妹葉靈，喜歡大師兄簡飛雲的事，整個門派無人不知。
讓她鬱悶的是，簡飛雲從未有過一絲回應。
因為掌門是葉靈爹爹，所以，在她的央求下，葉掌門將簡飛雲叫到議事廳，打算將招他為婿的事情告訴他。
葉靈悄悄藏在屏風後面，心臟撲通撲通都快蹦出胸口了。
只是，她沒想到的是，簡飛雲竟拒絕了這門親事。
並且，態度堅決得很，無一絲商量餘地。
即便葉掌門把下一任掌門的身份許給他，都沒有用。
葉靈強忍住淚水，紅唇被自己咬得都出了血。
娶她，這麼難么？
2
要說她對簡飛雲動心，其實也很簡單。
葉靈從小就是個皮猴子，下河摸魚上樹抓鳥，沒有她沒做過的。
門派後山是她的最愛，沒事兒就爬到山頂，吹吹清涼的風，看看優美的景。
只是，常在河邊走，葉靈也有濕了鞋的時候。
明明是爬了不知多少次的山，卻在追一隻山雞時，腳下一滑，摔了下去。
這一下摔得着實有些狠，她的腳立刻腫得老高。
偏巧天公不作美，還下起了大雨。
葉靈欲哭無淚，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整個人迷迷糊糊時，簡飛雲出現了。
將她背到背上，即使那時的他也只是個少年，後背並不寬闊，甚至有些單薄。
可葉靈就是覺得，有種沉穩的力量。
自那時起，她就對簡飛雲動了心。
隨着時間推移，情根深種。
但簡飛雲從來都淡淡的，這倒不止針對她，實在是他對所有人都這樣。
葉靈猜不透他的心思，眼見着自己年紀越來越大，終是孤注一擲，臉皮也不要了，讓爹開口和他求親。
誰想他竟拒絕得如此徹底，葉靈一動不動地站在屏風後面，心裏像破了個大洞，風呼嘯而過，會發出空洞的回想。
3
而葉靈醫治情傷的方式，是迅速而果決地，答應了另一個門派——入雲派少掌門鐵英的求親。
她拒絕了鐵英多次，但是他就是鍥而不捨，一次又一次執拗地來浮山派求親。
鐵英對她的鍥而不捨，好似她對簡飛雲的飛蛾撲火一般。
說來可笑，他們的相識，與她和簡飛雲，亦是驚人相似。
身為江湖中人，誰還沒幾個仇家。
葉靈初遇鐵英，便是他被仇家追殺，傷勢頗重時。
葉靈路過，心軟救了他，二人之間糾葛頓生。
現在答應鐵英，葉靈其實也有些物傷其類的意思。
既然她得不到簡飛雲的愛，那麼與她處於同一位置的鐵英得到他想要的，也許，她心裏會好過些。
得知葉靈要嫁人的消息時，簡飛雲連表情都沒變。
不過，他第二天就離開了門派。
葉靈沒忍住，還是和爹爹去打聽了原因。
即便到了此刻，她還是抱着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想着也許是簡飛雲對她亦有情，不想親眼看着她嫁給別人。
葉掌門兜頭一盆冷水，打破了葉靈最後的妄想。
簡飛雲離開，是因為即將召開的武林大會。
所有門派都會派人參加，而浮山派的人選，早早就定了簡飛雲。
本來葉掌門也是要一同前去的，葉靈突如其來的婚事攔住了他。
4
葉靈回到屋裏，就大哭了一場。
她在心底暗暗發誓，這是最後一次為簡飛雲難過。
從此以後，她會試着去喜歡鐵英，這個她要嫁的人。
就在葉靈出嫁前一天，簡飛雲回來了。
渾身是血，顯然傷得不輕。
葉靈忍了許久，終究沒忍住，還是去了簡飛雲屋外。
依然有殘存的血腥氣沒散乾淨，葉靈想不顧一切地衝進去，問他為什麼傷得這麼重。
可她不敢，也不能。
她所做的一切心理建設，在見到簡飛雲回來那一刻，消失殆盡。
葉靈在心裏苦笑，他就是她的劫，無論如何，她都無法忘了他。
即使他傷她甚深。
屋內幽幽閃爍的油燈熄滅后，葉靈轉身，打算離開。
因為不想被人知道，她站得位置頗為隱蔽。
然而，葉靈萬萬沒想到的是，她爹葉掌門，會在此刻出現在這裏。
葉靈忙不迭往暗處躲了躲，好險沒被看到。
她同意鐵英的親事後，葉掌門就和她談過，讓她不要再想着簡飛雲，好好待嫁。
她答應了，眼下又來到簡飛雲屋外，且是在與鐵英成親前一夜，她就算有八百張嘴也說不清。
屋裏的燈重又點上，葉靈想趁著葉掌門沒出來趕緊離開，卻在聽到鐵英的名字時，停住腳步。
爹和大師兄為什麼會提到鐵英？
葉靈思考了一瞬，悄悄往窗邊挪了挪。
5
接下來聽到的一切，讓葉靈整個人都懵了。
爹從沒反對過她喜歡大師兄簡飛雲，甚至在她央求他向簡飛雲提親時，他也照做了。
直到此刻，葉靈才明白，她知道的不過是表象。
她前腳找到她爹葉掌門，後腳葉掌門就和大師兄簡飛雲說了，讓他拒絕這門親事。
因為，他早就給葉靈尋好了人家。
那人，便是入雲派少掌門鐵英。
鐵英遭人追殺，是他一手安排的。
葉靈路過那裏，也是葉掌門計算好的。
入雲派在江湖上，比浮山派名氣大多了。
葉掌門野心很大，他所要的從來不止是浮山派一個小小的掌門。
最讓葉靈震驚的是，她並非葉掌門親生女兒。
葉掌門確實曾有個女兒名喚葉靈，但三歲時病重，他抱着四處求醫，然回天乏術。
葉掌門痛失愛女，心中着實悲傷。
恰好遇到年幼迷路的她，便將她帶回了浮山派。
本來葉掌門也是拿她當親閨女疼，可終究，這份疼愛沒敵過他的野心。
於是，葉靈不可避免地，成了他的棋子。
就連她被簡飛雲拒絕，傷心之下答應鐵英求親，都在他計劃之內。
葉靈才知道，原來簡飛雲也喜歡她。
但簡飛雲也說了，這不過是他的妄想罷了。
是以，武功不錯的他被傷得這麼重。
哀莫大於心死，他竟存了死志。
一時間，葉靈不知自己是開心好，還是難過好。
原來她的痴心並未錯付，大師兄是喜歡她的。
可眼下這個局面，她和他之間，註定一場錯過。
6
第二天，葉靈還是上了花轎。
前一晚，她無意間聽到所有的真相后，並未和葉掌門去對峙。
葉掌門於她，無論如何，都有養育之恩。
和大師兄簡飛雲，終究是有緣無分。
葉靈還是成了入雲派少掌門鐵英的娘子，而浮山派，自她嫁進入雲派，確實江湖地位提高了不少。
她並不關心這些，甚至可以說，嫁人以後，葉靈好似只剩軀殼，對任何事情都漠不關心。
直到葉掌門野心越來越大，試圖吞併入雲派，簡飛雲因為他的野心，被鐵英一劍穿心。
葉靈親眼見到這一幕，以為已經枯竭的心，疼得連呼吸都困難。
於是，她從懷裏摸出一物，趁鐵英不備，疾速向他擲出。
鐵英難以置信地看着胸前的梅花鏢，葉靈的神色卻恢復淡然，好似她不過做了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
這梅花鏢，還是她嫁過來后，鐵英特意著人為她量身打造。
使用方法，也是鐵英手把手教她的。
想必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死在親手教會葉靈使用的梅花鏢下。
葉掌門為葉靈拍手叫好，下一刻就瞪大了眼睛。
因為第二個被梅花鏢打中的，就是他。
葉掌門是一切的罪魁禍首，亦是導致簡飛雲身亡的推手。
葉靈撫了撫鬢角，神色愈發平靜。
在入雲派和浮山派的人反應過來之前，一枚梅花鏢，被她插在胸前。
如果不是她順從葉掌門的意思嫁入入雲派，葉掌門的野心不會膨脹得如此厲害。
她的大師兄簡飛雲，更不會死。
她是葉掌門的幫凶，間接害死了簡飛雲。
所以，她亦不會放過自己。
倒下去之前，葉靈不由想道，若一切能重來……該有多好。
她一定一定會親口告訴大師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