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閭山學法
閭山原在福州南台龍潭壑一帶，與白龍江對峙。那江在閭山麓下，潮汐通舟，並無大橋。法門石洞口寫着「閭山霞洞」四個字，許真人收徒教藝，往來無停。
有早來學法之門徒張大、柳二者，都是福清人，自投法門三年，什麼都沒學到手，終日舂米勞碌，師父未曾傳授一法。期滿，應出法門，許真人對他們說：「你們二人在此三年，未授一法，只是舂米倒也勤勞。沒有禮物相送，只是將舂米的石臼和石杵送給你們。」張柳二人莫敢違逆，將杵臼各攜，拜辭許真人，同出法門。
張大手執石杵，柳二手托石臼。張大說：「早知這樣，這三年裏還不如在家鄉福清替人做長工。」柳二說：「我們投師學藝，就是為了殺地頭蛇劉強豪。替你我兩家報仇。哪想只學得舂米功夫，出師什麼武器也不給，只是帶石杵和石臼。這麼笨重的傢伙帶回故鄉，不但累死人，還會招人恥笑。」張大說：「不如扔了這兩樣傢伙，另奔他處學武，你看如何。」柳二連連點頭：「好！好！扔了它。」張大扔了石杵，柳二扔了石臼。
石杵和石臼一落地，發出刺眼亮光，吼鳴如雷，一起一落，滾滾向前，搗山山崩，磕岩岩碎。張大和柳二一路滾爬，臉上身上跌破了幾十個傷口，傷口破了不見流血，倒變成幾十隻眼睛。二人大驚不已，雙雙抱住杵臼，復回閭山。
許真人說：「為師早就料到，你二人必然會遺棄法寶，藉此機會，跌開你二人身上百眼。」
張大柳二俯首塵埃，誠惶誠恐。
許真人又說：「你二人身上百眼，上觀天文，下察地理，為師派你二人把守洞門。」
張大柳二得令：「是！」
張大說：「師父容稟，只是我二人家仇未報。」
許真人說：「不用煩惱，不久會有人到此投師，替你二人報仇雪恨的。」
一日，閭山霞洞內三生石上，許真人和師母正在講道說法，柳二來報：「師父，洞口有一女子，自稱陳靖姑，前來求師學法。」
許真人沉吟半響，說：「既來之，可引見為是。」
「是！」柳二走出。
一會兒，蛇妖喬裝的「陳靖姑」進來，頭頂香盤，緩移蓮步，微拂翠袖，三步一跪，五步一拜：「師父在上，福州下渡信女陳靖姑拜見。」
許真人說：「免禮，請坐。」
「陳靖姑」亭亭玉立：「小女子不敢。」
許真人說：「小女子不在深閨繡花，卻要來闖山學法，這是為何？」
「陳靖姑」又一番跪拜：「仙師在上，信女家住福州下渡，家父姓陳名昌，母親葛氏，信女取名陳靖姑，現年十七歲。因古田蛇妖作孽，堂哥上元奉命除妖，不幸被蛇妖吃掉。信女雖是女輩，但手足情誼難忘，黎民疾苦難忘，故此前來寶洞，跪拜壇前，伏望仙師大開寵恩，收信女為徒，學習法術，除妖滅怪，為堂兄報仇！」說着酥胸起伏，淚流滿面。
許真人有點感動，說：「小女子言之有理，不過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閭山收徒弟有個法度，不是隨便來了就算。」
「陳靖姑」說：「請仙師指點。」
許真人說：「過了『三關』再說。」
許真人用手一指，來了一個仙女，仙女帶了「陳靖姑」就走。
一座綠樓前，仙女將門上銅環一指，大門開了。仙女說：「請進去稍坐。」領「陳靖姑」走進去。綠門主動關上，房裏墨黑一片。房間中央朱紅桌上，放着一大碗滿滿的水。仙女指著碗說：「請左手將碗水端起來，如不小心滴出一點點，就請下山！」壁上現出：「凝神關」三個字。
「陳靖姑」點點頭，小心用左手端起那碗水。
只聽：「嘩」一聲，那仙女突然不見了。
四周飛攏一大群蚊子，猛叮「陳靖姑」臉面，她被叮得難受，險些將水潑了出來，但是她拚命咬住牙關，讓蚊蟲叮咬，雙眼不離左手，聚精會神擎著那碗水。
壁上的「凝神關」換成「水火關」三個字。
地上顯出一個一尺左右的圓圈。
仙女又出現了，她對「陳靖姑」說「站着，不能動一下，萬一腳出了圈，你就過不了關。」隱身而去。
只見四周洪流滾滾，巨浪衝天，劈頭蓋臉向「陳靖姑」撲來。
「陳靖姑」緊閉眼睛，不敢抽動一下腳。
四周一片火海，吐著烈焰，向「陳靖姑」燒來。她還是使勁熬住，沒動一下腳。
「水火關」三字換成了「猛獸關。」
仙女的聲音響起：「你徒手敢於斗敗猛獸，就算過了三關。」
只聽一聲吼，一隻猛虎張著血盆大口，亮出尖刀樣的利牙，向「陳靖姑」衝來。
「陳靖姑」先是驚駭，接着咬緊牙關，舉拳蹬腳，不顧死活，向老虎撲過去。那猛虎卻變成了一塊木頭。「陳靖姑」得意忘形大笑。
仙女把「陳靖姑」帶到三生石旁，見過許真人。仙女說：「小女子已經闖過三關。」
「陳靖姑」偷笑，跪下磕頭。
許真人說：「好，從現在起，你是本師徒弟了！本山洞法規是：男道男教，女道女教。」對仙女說：「你帶到後院見師母，由師母授閭山妙法。」
這天閭霞洞門口守門將軍張大有事外出，僅留將軍柳二把守門洞門。後院傳來師母的聲音：「傳我命令，陳靖姑已是閭山徒弟，現將閭山法術從一道傳到十道。」柳二聽了很不滿：一道傳到十道？老子來了三年了，一道也沒傳，就她特別？這太不公平了！待我耍個手腕。他假裝聽錯，錯傳道：「傳師母令，陳靖姑收為閭山徒弟，現將閭山法術八道傳到十道。」洞裏回應：「八道傳到十道！」
再說福州下渡陳昌家，陳昌脊背上負傷，葛氏手臂上也負傷，傷處都貼了膏藥。葛氏對陳昌說：「女兒日夜想上閭山學法，為濟世民，為上元哥報仇，難道她真有這般膽量？」
陳昌說：「也未可知。她下落不明，生死凶吉，只好聽天由命。」
守元提着一雙花鞋進來。「這是靖姑妹妹的花鞋。」他說。
陳昌和葛氏齊聲問：「哪裏找到的？」
守元說：「江邊找到的。」他哭道：「靖姑妹妹到江底去乘涼了。」
葛氏抽泣著：「既然落水也該撈一撈。」
陳昌全身抖索著說：「撈。」
當下，守元率幾條船沿江打撈陳靖姑，守元呼喚著：「靖姑妹妹！靖姑妹妹！」
蛇妖化成的「陳靖姑」正和仙女在閭山花園研讀天書。仙女說：「洞裏才三日，世上已千年，再過些時刻，你三年期滿，可得到『四神四鐵』。」
「陳靖姑」問：「什麼是『四神』？」
仙女說：「四神就是神額、神裙、神衫、神刀。神額、神裙、神衫披掛在身，能辟金、木、水、火、土五行，能避五金兵器，神刀能斬妖滅怪，劈山開路。」
「陳靖姑」問：「那『四鐵』是什麼呢？」
仙女說：「四鐵就是鐵馬、鐵鞭、鐵鈴、鐵角。鐵馬往來如飛，日行千里；鐵鞭能縮地萬里，近在咫尺；鐵鈴、鐵角更是妙不可言，只要吹響鐵角搖動鐵鈴，三山神兵神將，九天兵馬，五湖四海蝦兵蟹將，都隨召隨到。」
「陳靖姑」說：「確是閭山禮物，仙家利器。」
仙女說：「你好生學法。」隱去。
「陳靖姑」得意地想：陳靖姑呀陳靖姑，待我四神四鐵到手，我就活抓你配酒。忽然，她心口隱隱作痛，慌忙掐指一算：不好，陳靖姑離閭山不遠了。她一來，我寶物得不到，恐怕自身難保，照閭山法規，我還差九天滿三年。再過九天，那丫頭一定趕到，怎麼辦？
師母走過來，「陳靖姑」急中生智，「撲通」一聲倒地，作昏厥過去的樣子。
師母急忙去攙扶「陳靖姑」。
後堂，許真人問師母：「怎麼回事？」
師母說：「陳靖姑滅妖心切，通宵讀書，又惦念體弱的父母，不覺頭暈昏倒。她請求提前九天出師。」
許真說：「此子可謂忠孝節義俱全，我准許她提前取四神四鐵。」
一會兒，「陳靖姑」左手執鐵鈴、神刀，右手握鐵角，腰掛鐵鞭牽着鐵馬來到閭山霞洞門口，跳上鐵馬，向眾人告別。
許真人、師母、張大、柳二和仙女揮手送別。
鐵馬馱著「陳靖姑」騰雲而去。
眾仙回洞，洞門關閉，留下張大、柳二守門。
陳靖姑跚跚而來，頭頂香盤，跪在洞口。
張大驚異：「師妹，你剛剛學成出洞，怎麼又回來了？」
柳二說：「是呀，師妹怎麼又回來了？」
陳靖姑愣怔一下，說：「仙哥，信女陳靖姑是剛來閭山拜師的，請您向師父通報一聲。」
張大想，這就奇怪了，怎麼剛去一個陳靖姑，又來一個陳靖姑？
柳二說：「姑娘你稍等，我們進去稟報。」
陳靖姑說：「多謝仙哥。」
張大和柳二稟報師父師母，師父師母都十分驚訝，叫帶進陳靖姑來看了，與剛剛離去的那個女子一模一樣，盤問下來，回答無差，都是福州下渡人，父陳昌，母葛氏，現年十七歲。許真人想了想，對仙使說：「你領靖姑到花園歇憩，為師自有安排。」
到了花園，陳靖姑試探地問仙女：「閭山名聞九州，萬眾瞻仰，來學法的可不少啊？」仙女說：「來的不少，收的卻是不多，三年前來了一個姑娘與你同姓名，同容貌，同衣着，同住處，學了三年法，剛剛騎鐵馬回去，你後腳就來了。豈不是兩個陳靖姑！師父師母心中疑惑，才使你多待會兒。」
許真人和師母站在「明鏡台」中央，拉開壁上金銹絨垂幕，頓時露出一個寒光逼人的寶鏡。計真人轉過寶鏡，對準東南方向，眼湊鏡框瞭望——
「陳靖姑」騎鐵馬疾駛……
許真人調轉定鏡，對準花園裏——
陳靖姑渾身磊落……
許真人嘆了口氣：「那隻好去問『九天犬』了。」說着與師母下了「明鏡台」，登下「百靈台」。他將『九天犬』犬頭朝東南方向，「九天犬」嗅了幾下，搖頭擺尾。
許真人犬頭調向花園。
「九天犬」嗅了一回，搖頭擺尾。
師母說：「那隻好拿出第三件法寶『百靈珠』來試試了。」從衣袋裏掏出「百靈珠，」往東南方向瞧瞧，往花園方向瞧瞧，搖頭。
張大跑來下：「報！南海觀音來臨！」
許真人和師母忙下台迎接觀音大士與觀音大士同在三生石旁坐了。觀音大士說：「許真人哪許真人，你空長閭山一雙眼，連妖魔鬼怪都分不清。待貧僧教你一法。」隨即從髮髻上拔下白玉簪，在許真人額頭上輕輕一劃，許真人額頭上立即出一隻慧眼。
許真人朝東南方向和花園看了一會，說：「我看清了，回去的一個是蛇妖，剛來的一個是真陳靖姑。」
觀音大士說：「這就對了！我特地來告訴你，要讓陳靖姑好好學法，學成之後回去除妖滅怪濟世救民。」
許真人說：「我記住了。」
觀音大士說：「那我回去了。」駕雲而去。
師母說：「四神四鐵已被蛇妖拿去，東靖姑學成以後怎麼辦？」
許真人說：「這好辦。走，我們到藏珍樓取『連環圈』去。」
東南方向雲端，蛇妖騎着鐵馬得意忘形地飛馳，忽然一個「循環圈」飛來，輕輕套上鐵馬脖子。蛇妖毫無覺察。鐵馬往前跑了一會扭轉頭往回跑，蛇妖驚道：「這是怎麼啦？」忙勒馬催鞭卻制止不住鐵馬在原地轉圈。
後院裏，師母立即向陳靖姑傳授法術，從一道教到十道——
第一道：驅沙填海法。
第二道：促天縮地法。
第三道：點石成金法。
第四道：劈岩破洞法。
第五道：指茅成劍法。
第六道：逐雲化雨法。
第七道：火鍋煎油法。
第八道：移山倒海法。
第九道：六輪點演演算法。
第十道：排骨練丹法。
陳靖姑心靈手巧聰穎極了，幾天內就把十道法術落腹，她跪在師母面前：「師母，寶山的仙書道法小徒研習完畢，小徒想將來斬蛇妖滅怪，還得學點刀槍棒戟之類，才能入刀山箭海，為民除害。」
師母笑着說：「賢徒，學十八般武藝，江湖耍拳弄棒，那是少林五台專長。閭山只傳授妙法，奇門遁甲，風雲變化，不傳刀槍兵器。陳靖姑呵，你若精通十道法書，運用自如，也就遠勝五金兵器和十八般武藝了。」
陳靖姑胸中豁然開朗：「多蒙師母指點。」
守門的張大對柳二說：「這個陳靖姑才是正宗的陳靖姑，她心誠法術學得精，看來我們兩家報仇的事全寄在她身上了。」柳二說：「敢求陳靖姑么？」張大說：「都是師兄妹，怎麼不敢？」
傾綠亭邊，陳靖姑身旁放着法書在演練「驅沙填海法」，她念起砂咒，面前黃砂滾滾，不遠處的東海邊，黃砂飛揚，紛紛落到東海里。陳靖姑兀自說：「黃砂不夠有力，如能撥動石塊，漫天飛舞，將來斬妖滅怪，威力就更大了。」她沉思一會，把法書上的「砂」字改成「石」字，試念咒語，頓時石塊漫天飛舞。
師母路過傾綠亭，大驚，慌忙用手一指，飛石一下子剎住了。師母不悅地說：「閭山只有『驅砂填海法』，哪來驅石填海法？」
陳靖姑連忙來到師母面前。
「是小徒將砂字改成石字。」她說。
師母臉帶怒色：「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閭山有洞規仙律，十道法書是閭山世代傳洞妙法，乃天宮玉帝赦金法書，非經天庭准許，不能輕易改動一字。」
陳靖姑據理力爭：「我想天下萬物從來都是不斷變化，比如原先人類吃的是山果野獸，穿的是樹葉獸皮，住的是荒山洞穴。如果燧人氏鑽木取火，教民烹飪，嫘祖栽桑養蠶，教民衣着；有巢氏構木為巢，教民棲息，都算是違犯法規的話，那恐怕眼下百姓還在茹毛飲血，樹葉當衣，棲洞居穴呢。小徒一時斗膽改字，無非是想借石頭威力，以利剿妖滅怪，早日昭雪堂兄冤讎。」
師母無可奈何地搖頭：「我說不過你，陳靖姑呀你真固執。」
這時白鶴童子持金字請貼駕到，在三生石旁與許真寒喧之後便駕雲而去。許真人手裏揚著金字請貼，對迎面走來的師母說：「瑤池王母舉行宴會，邀請三十六諸仙赴宴。」
師母說：「啊？這是大喜事。請我們兩個？」
許真人說：「對，請我們兩個。」
師母說：「我們都去。」
許真人說：「我憂的是閭山家業龐雜，萬一出事怎麼辦？賢妻留下掌管仙山如何？」
師母有些不滿。「大丈夫如何盡講小器話」她說，「本洞修仙學道的，少說也成百上千，還挑不出一個出眾的暫管家業？」
許真人問：「你說哪個？」
師母說：「賢徒陳靖姑人才出眾，勤學苦練，本領超群，可讓她暫掌仙家當。待老身到福地一游，飽個眼福也好。」
傾綠亭邊，師母把一串金鑰匙交給陳靖姑說：「閭山門多戶雜，暫交你管，早晚得小心料理。師父交代，特別是藏珍樓那個**櫃，千萬別亂動。」
陳靖姑不解：「**櫃？」
師母說：「你聽清楚了？」
陳靖姑說：「聽清楚了。」
師父和師母赴宴去了，陳靖姑在卧房裏研讀經書。她心緒不寧。「**櫃？**櫃里藏有什麼秘密不成？」她道。她情不自禁地立起，提着金鑰匙來回走動。
師母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洞有洞律……」
陳靖姑又坐下研讀經書，但是讀不進去，心裏固執地說：「**櫃一定是好法術，我何不趁此良機多學點回去除妖滅怪？」
陳靖姑手握金鑰匙走出卧房。
藏珍樓前，陳靖姑用金鑰匙打開大門，進屋，走到**櫃前，用金鑰匙打開**櫃。
法櫃里盛滿一卷卷藍皮封面的書籍。
陳靖姑隨手翻閱，搖搖頭，搬開這些書。
下面是些金皮綢面的捲軸，打開一看，還是些熟悉的書，陳靖姑搖搖頭，搬開這些書，底層露出一個光閃閃的玉質大盒，盒蓋雕鏤著剔透雋美的龍鳳呈祥，四面鏤著四幅古畫：《哪吒鬧海》、《八仙過海》、《八駿騰空》、《蛟龍躍浪》。
陳靖姑輕輕打開盒蓋。
裏面露出一卷金光閃閃的捲軸，黃綢面上鑲著《乾坤倒轉書》五個金字，金光炫目。
陳靖姑大喜，兀自說：「想不到師父會有這麼大的秘密，待我試它一試！」她展開捲軸，念咒語。
不見地搖天地。
陳靖姑大聲念咒語，仍不見動靜。
陳靖姑細看捲軸，捲軸最末一行寫道：「倒讀三遍地復天翻。」
天庭瑤池，宴會熱鬧非凡，樂曲繚梁。
突然地陷天墜，檀桌楠椅亂舞，金杯玉盞橫飛瓊漿玉液溢流，仙果奇珍狼籍。樂隊冷冰冰，歌舞靜悄悄。
群仙台上，鐵拐李跛了腳；張果老摔得暈頭轉向；韓湘子驚飛玉笛；藍采和百花籃黯然失色；呂純陽慌得插錯寶劍；曹國舅失魄玉板落地。
閭山藏珍樓里，眼前漆黑一片，轟隆聲大作，天旋地轉，櫃翻桌飛。陳靖姑一臉驚慌，一手拚命抓住柱子，一手抓捲軸，急急尋找著制止天翻地覆的咒語……
天庭。三十三天眾佛諸仙，一尊尊都被癲簸得橫七豎八……
靈霄殿。玉皇大帝被甩出殿，在空中折騰，高聲喊：「不好了！不好了！」……
兜率宮八卦爐前。李老頭兒正在待開爐取寶丹，八卦爐「轟」一聲不翼而飛，不知被摔到那裏去了，李老頭兒兜頭旋轉起來。……
地府十殿，十個閻王正在聚集講經說法，「嘩—啦」一聲巨響，閻羅殿風車般旋轉起來，十個閻王被攪得東翻西倒，碰在柱上、石階上、牆壁上，碰得臉青頭腫，腿傷腳破……
龍宮。龍王們正在筵宴，忽然海水翻騰，大浪湧進來。金碧輝煌的龍宮一下子倒翻過來。蝦兵蟹將被壓得半死不活，龍王們被揪出龍宮，不知去向……
天庭瑤池，觀音大士不慌不忙從頭髮上拔下碧玉簪，往南天門一插。
一道紅光起處，碧玉簪化成定乾坤天術。
定乾坤天柱頂天撐地。
天地下子穩定下來，一切恢復如初。
靈霄殿。彩雲飄飄，霞藹泛泛，鸞鳳行行，麟鶴隊隊。
群仙當即歸位，打掃天庭，整理完整。
瑤池王母，太上老君，四海龍王，十個閻君紛紛結集，朝玉皇大帝跪下，齊聲呼道：「求玉帝追究肇禍元兇！」
玉皇大帝驚魂甫定：「到底是誰所為？」
一龍王說：「這與《乾坤倒轉書》有關。」
玉皇大帝發怒道：「《乾坤倒轉書》向來珍藏閭山霞洞，未經孤家降旨，誰膽敢戲弄，造成這等彌天大禍，定得按天條處置，值日星官火速到閭山查勘。」
「是！」值日星官應聲騰雲而去……
閭山藏珍樓里，陳靖姑昏倒在地，《乾坤倒轉書》掉落在地上。一會兒，陳靖姑恢復知覺，發現天地不動了，她急忙拾起《乾坤倒轉書》，放回原處，關好**櫃。
陳靖姑見家什狼籍，書冊亂飛，落英遍地，知道闖下了大禍，搖頭嘆息，恍恍惚惚地走出藏珍樓，來到碧亭旁的盤龍松下，仰頭凝望天宮，略有所思，兀自說：「一人做事一人當，我要衝上天宮認罪，為師尊開脫罪責。」她念「起雲咒」，腳下僅冒出一朵斗笠大的雲朵，將她托起十來丈高，就「撲嗵」一聲墜落地上。
陳靖姑被摔昏了過去。
靈霄殿裏，玉皇大帝對跪在面前在許真人正色道：「許真人你知罪嗎？」
許真人答道：「微臣因瑤池赴宴，小徒陳靖姑偷讀《乾坤倒轉書》，罪犯天條，伏乞陛下聖裁！」
玉皇大帝道：「念卿深知悔罪，給予改正自新。頑徒陳靖姑偷讀天書，罪在不赦，但念其年幼無知，從輕處理，給予減壽十年懲處！」
觀音兩手合十，奏道：「陛下聖裁，貧僧自當遵從。但自古雲王法不上未成年之丁。陳靖姑亦屬無知之年，萬望陛下垂憐，從輕處理，給予減壽五年可否？」
玉皇大帝想了想，婉言答道：「尊從佛母懿旨！」
凝碧亭邊，盤龍松下，許真人立在一旁。
師母攙扶著陳靖姑，對她吹三口仙氣。
陳靖姑清醒過來，淚流滿面，朝師父師母跪下：「恩師在上，只因小徒學法心切，私念《乾坤倒轉書》，罪犯天條。小徒雖死無恨，但悔不該使恩師受累，打算起雲上天，面見聖君，與恩師分清罪責，不想功行未滿，墜落雲端，險遭不測，幸得恩師搶救，方脫險境。」
許真人微微頷首，捋須慈祥地打量著陳靖姑道：「徒兒受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