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深色調裝修的房間里，王文哲正坐在古色古香的中式凳子上，查看着面前擺在辦公桌上的筆記本，他的對面坐着一個看上去略微比他蒼老的男人，穿着一套黑色正裝，帶着一絲崇敬的笑容看着他。
「老王，成了！八百萬已經到了公司的賬戶上，你的計劃完美實施。」
王文哲抬起頭，對着對面的男人扯了扯嘴角，疲憊的臉上露出一絲強笑：「獨唱，接下來的事情還要拜託你了，請儘快，你知道馥雨的身體……」
「放心吧老王，咱們倆什麼關係？大學一個寢室的鐵哥們，當然要幫你安排得妥妥噹噹，看吧，兩份合同我都幫你準備好了。你簽好名，按上手印，我加快去辦手續，明天錢就能到你賬上。」賀獨唱笑着遞了兩份合同過去。
王文哲接過合同看了看，一份房屋買賣合同，一份房屋租賃合同，不由得詫異的看向對面的男人。
對面男人笑着解釋道：「對公賬戶直接給對私賬戶打錢很麻煩，根本不可能避開監管，關鍵是百分之四十的所得稅，給你轉出八百萬，到賬只能有四百八十萬，我諮詢了財務經理之後給出了這個辦法。」
「現在你名下唯一跟這八百萬匹配的財產就是京城這套學區房了，正好去年你貸款已經還完。你先把這套房作價八百萬賣給公司，這樣只需要繳納百分之三的契稅跟萬分之五的印花稅。這樣起碼能保證你拿到至少七百八十萬。」
「公司把房子買了之後再租給你，現在民法典保護房子的租賃權，但是租賃期限不能超過二十年，所以這是一份二十年的租賃合同，月租五千。其實就是過個手，畢竟這公司你本就佔百分之八十的股份。」
王文哲點了點頭，對財務這塊他的確不太懂，不過想從對公賬戶上快速把錢轉出來，的確有些麻煩。
「懂了。」
說完，王文哲不再猶豫，在兩份文件上籤了字，順便拿出印泥，按了手印。
「呼……」
對面男人吐了口氣，然後站了起來，從身後的柜子下面拿出了一瓶酒，又用另一隻手夾起了兩個高腳杯：「來一杯慶祝下，你喜歡的長城百納干紅，我這一直存着呢。」
說完，不等王文哲回應，男人便倒了淺淺兩杯。
「乾杯！祝一切順利，祝嫂子早日康復。」男人舉起酒杯，認真的說出了祝酒詞。
王文哲苦笑着舉起了酒杯：「乾杯！」
背負着巨大的壓力終於放鬆下來，的確有足夠的理由喝上一杯。
……
「老王啊，你是真的狠吶。這些年做卧底記者的成就也太輝煌了。」男人恭維了句。
「有什麼用？身邊的人都照顧不好！」王文哲苦笑道。
「不說掃興的，就說五年前，你是怎麼做到那家軟件公司技術總管的？」
「為了卧底進去，台里安排我專門去學了半年程序設計跟編程，你還別說，那時候我竟然才知道自己竟然有當程序員的天賦。當年如果報考計算機也許人生就不一樣了。」
「呵，當程序員有什麼意思？瞧瞧你這次，兩年時間，你竟然能把二十年前的侵佔案賬目查得清清楚楚，我佩服你！」
「別提這事了，如果不是因為馥雨……」
「我知道，我知道，違背了你做人的原則嘛！正義的王大記者！不過老王啊，既然說到這個份兒上，兄弟必須得再問一句，那些證據你沒有備份吧？別怪兄弟膽小，四十多歲的人了，有家有口，對面的勢力你也清楚，如果萬一你拿了錢，回頭又有證據從網上蹦出來，兄弟這個中間人怕是以後日子就不好過咯。」
「放心吧，獨唱，我心裏有數。所有證據都在給你的那個U盤跟公司那個郵箱裏，我這裏沒有留任何備份。這麼多年兄弟，肯定不會讓你難做的。回頭你把U盤毀了，然後把郵箱裏的資料清空就行了。」
「那就行，來，再干一杯。」
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賀獨唱倒酒時似乎手開始有些抖。
……
「對了，王文哲啊，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
「大一報完名在寢室里？」
「是啊，王文哲，其實第一次見你，我就特么看你非常不順眼！」
「呵，說那些……嗯？」
王文哲看向對面的男人，只是突然感覺眼睛一陣模糊，身上軟軟的使不出勁兒來……
「你說你，裝什麼大尾巴狼啊？第一次見面，就給我定規矩，不能在寢室抽煙，你特么以為你是誰啊？出身也不見得比我們好啊？憑啥那麼屌？」
「嚴馥雨真是瞎了眼，竟然看上了你！憑什麼？難道我就不優秀么？」
「跟着你有什麼好？當卧底記者，都不敢出名，天天操勞還讓自己落下病根，最大的成就也就是在京城有了一套房，現在還特么不屬於你了！哈哈……你不知道吧？老子其實也挺喜歡嚴馥雨啊！」
「你，你，你在酒，酒里下藥了？」
「是啊，王文哲，想不到吧，你特么快死了，我說你腦子是不是進水了？竟然敢威脅那些人？」
「你……」
「乖，聽話，哲文啊，省點力氣，聽我說完啊，不是兄弟不幫你啊，實在是你剛正不阿的名聲太響亮了，人家根本不相信你會拿錢后息事寧人啊！」
竟然是這個理由？！
「所以你只能死了！到了下面也別怪兄弟，但是你放心，馥雨我會幫你照顧的，你閨女我也會幫你照顧的，你也知道我跟老婆的關係其實一直不怎麼樣，她只是我的跳板，現在托你的福，我已經可以站在更高的平台上了……」
「對了，謝謝你的房子，以前我嫉妒你的一切，現在發現我以前的想法多可笑。你這種人註定會被這個社會淘汰啊！你看看我，以前只能仰望你，但是你要死了，而我，卻把路走寬了！」
「獨，獨唱……」
「嗯？你還想說什麼？趕緊說，時間差不多了。」
是的，王文哲明白自己時間是真的差不多了，眼前的世界已經愈加模糊，但精神卻似乎突然便好了些，迴光返照？
「他，他們讓我死，會，會放心你？你，你，你蠢啊……」
聽到這話，賀獨唱瞬間怒了。
「你懂個屁！我特么願意當狗，你願意么？在那些人眼裏，狗比人要有用，你懂么？資本的積累從來都是血腥的，你特么懂么？」
「你……會死的，小……心，錢，給，馥雨！」
「你特么才會死！你全家都會死！」對面男人惱火的跳了起來，鬆了松領帶，手捏成了拳頭，卻還是克制了下來。
兜裏手機震了兩下。
王文哲還想說點什麼，但腦子開始模糊，喉部的肌肉開始鬆弛，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迷糊中，他似乎聽到電話鈴聲響起，對面男人接了電話，換了副笑臉跟諂媚的語氣，聲音像是錐子般，鑽入他的耳朵。
「搞定了……現在可以上來了……對對對……直接送醫院也搶救不了了，好，我在辦公室等著……放心，大樓內跟門口的監控以檢修的名義全部都關閉了……」
……
王文哲看到男人走到他面前看了看，已經看不清楚他的容貌，但他能想像出，男人看他的目光就是像盯着一隻死狗……
沒多久，房門被敲響。
王文哲掙扎著看到兩個人影重疊在一起，然後看到一個人影突然拿出了一把匕首，毫不猶豫的捅了過去……
一個低沉的聲音傳入耳中：「對不起，別怪我，只怪你知道的太多了。」
「呵……」
王文哲想笑，但已經笑不出來，他已經無法控制臉部的肌肉，體內傳來劇痛，身體開始不由自主的痙攣……
他的身子被拖動，然後手掌被掰開，手裏被塞了一個東西，然後又被握緊，隨後自己的胳膊被拉着做了兩個向前猛刺的動作……
「噗，噗……」
然後他直接撲到在男人的身上，一瞬間他看到了一雙滿載着驚恐的眼睛……
生命的最後一刻，滿腦子只剩一個詞在回蕩。
「對不起，呵，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