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意外之禍

第二章 意外之禍

楊啟風隨藍玉的凱旋之師回到南京之後,因有了藍玉的饋贈,先自在南京城裏購置了一套大宅院,將母親和兄嫂接了來同住。wENxuEmI。cOM而後不久,在藍玉舉薦下,楊啟風順利地進入了太醫院,先是在生葯庫做了個閑職,未及兩月,又由藍玉為他捐納了個醫士,開始了為皇戚貴族們診病的太醫歷程。

次年,馬皇后偶患小疾,連服了幾位太醫的方葯不效,太醫院院使遭到了皇帝朱元章的訓斥。那院使於是回命同僚們共思對策,否則皆有降俸之罰。那楊啟風一夜未睡,按馬皇后的病症研究出了一劑方葯來,大膽進獻,竟被他一葯而愈。龍顏大悅,楊啟風又自破格被升為了御醫,從此混得是一路風生水起。后娶妻李氏,生子楊寧。算得是家業兩成了。

然而僅僅過了幾年,便發生了明朝歷史上著名的「藍玉案」。據說那藍玉居功自傲,且有造反之嫌,被滅了九族。也是那朱元章有意為子孫們「拔刺」,藉機殺戮功臣。藍玉一案,涉及甚廣,前後累及萬人被誅殺,凡與藍玉平日裏有些關係的,莫不在捕殺之列,一時間人人自危。好在楊啟風曾治癒過馬皇后的病,這才得以倖免。

楊啟風雖是有幸避過了一場劫難,也自幾乎將他嚇死。倒也悟出了一個道理:身為醫者,該出手時就出手,且莫衿持不露。否則沒有這些救人功德,哪裏來得他的富貴甚至於身家性命。

當然了,該出手時就出手,也要有那份能出得手的本事才行。

待太祖朱元章歿,皇孫朱允炆繼位,改元「建文」。然而這皇帝寶座誰都想爭來坐一坐,結果建文帝的皇叔燕王朱棣發起了「靖難之役」,取代建文改為永樂。后又營建北平,遷都北京。楊氏一家人也自隨太醫院到了北京。

且說楊啟風之子楊寧,自幼得了家風熏陶,從小便在父親的教導下學習醫藥。也是近水樓台先得月,長大**之後,因世醫之故,入太醫院為醫丁進行醫藥的學習,待過了幾場太醫院的考試,考得醫生,也自真正的進入了太醫院。

后楊寧娶妻生子,名叫楊簡,也是個聰明伶俐的孩兒。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那楊簡在祖父和父親的培養下,一路苦學來,不負期望,也自進入了太醫院。楊家三世太醫,實為醫門大族了。

這期間又經歷了明仁宗、明宣宗、明英宗、明代宗、數位皇帝。這老朱家一大家子人互相之間為了爭奪皇位和保護寶座,你殺我來我殺你,打得是不亦樂乎。也自將大明王朝演繹得波瀾壯闊、風起雲湧。

而做為醫學世家的楊家,除了一門心思的做學問,治病救人,不問它事,雖經大明王朝的風雲變化,倒也算家門無事。也是不管誰人做了皇帝,總會生病有恙的,要醫生來治。殺盡萬般人,卻不能胡亂來殺這醫生的。就連那攔路搶劫的強盜,遇見了醫生,也都知道要以禮相待,以備自家有個急時,何況自視為身價萬般的皇親國戚了。

那楊啟風在七十三歲上無疾而終,是為楊家承習這醫道一脈,且三代同為太醫立下了汗馬功勞。楊寧六十二歲病逝於南京。其子楊簡娶妻張氏,有些晚來得子,四十歲上生子楊文,說這話上,已是到了明憲宗朱見深成化帝一朝了。

俗語說:富不過三代。好像這醫也不過三代一般。那楊寧、楊簡皆承家學,繼楊啟風醫學一脈,且入太醫院,成為了頗具名聲的三世太醫之家。而到了楊文這裏,竟自改了風氣,不喜醫藥,棄醫習文,要在錦繡文章中博得個仕途功名來。楊家三世獨苗,又老來得子,楊簡開始時倒也引著那楊文近醫識葯,可楊文偏喜讀詩詞文章,時間久了,楊簡也自由了他去。也是知道興趣不在此間,逼也無用。以待日後開了竅再說。

不過這楊文在文章上也沒什麼起色,十五歲上中了個秀才之後,便一發的不長進了。年近二十歲上,還是先前那個模樣。也是後面有個殷實的家境,吃穿不愁,更不曾短了銀子用,再加上年輕人性情使然,每與北京城的那些富家子弟們吃喝玩樂,雖還不甚至於跟了人家嫖賭去,也是離那兩條毀人子弟的路徑差不多遠了。

也就在這時,發生了一件令楊家人命運改變以至於家破人亡的大事。

且說那明憲宗朱見深此時迷醉於方術之中,希望籍此得道成仙,或是修成個不死之身,永遠享受人間這種皇權富貴。於是宮裏便自混進來一些自翔為「真人」「活佛」的道士、和尚。這些人少則騙得些金銀,大則封官加爵,有甚者能左右於朝政。這其中有名的兩人便是一個自稱為「真人」的叫李孜省的假道士和一個叫繼曉的偽和尚。這兩人進獻的各種「房中術」及「仙術秘法」唬得明憲宗是暈頭轉向,以至於這兩人紅極一時。尤其是李孜省竟當上了太常寺丞的要職,權傾朝野,還擁有皇帝賜的金冠、法劍及印章。那和尚繼曉也被封為「通元翊教廣善國師」。整個朝廷弄得是烏煙瘴氣,邪門外道橫流。

單說這麼一天,楊簡在太醫院抄錄了些醫案忙完了公事,正準備下班回家,忽聞門外院子中有人喊道:「楊太醫在嗎?」

楊簡在屋子裏聽了,知道這太醫院今日當值的只有自己一個人姓楊的,當是在喚自己了,忙起身出了門,隨即一怔,院中竟站了幾名霸氣十足著有宮中內衛服飾的錦衣衛。

「下醫楊簡在此,不知幾位欽差有何吩咐?」楊簡忙上前應道。以為宮裏來了旨意,要他去為哪位大臣診病。

「你就是太醫楊簡。你的運氣來了,李真人和大國師點了名要親自見你,和我們走一趟罷。」為首的一名錦衣衛望了一眼楊簡,冷冷地說道。

楊簡聽了,倒吸了一口涼氣。沒想到那李孜省和繼曉要見自己,這二人以旁門左道迷惑皇帝,已是惡名昭彰,朝野上下卻是敢怒不敢言,稍有點良心的人避之唯恐不及,來喚自己何事?

楊簡暗裏強行鎮靜了一下,拱手說道:「可是真人和國師身體有恙,喚下醫前去醫治。」

那名錦衣衛聽了,冷笑了一聲道:「李真人和大國師都已是仙佛之體,哪裏會生出病來,乃是喚了你去另有別事。少羅嗦,去了顯靈宮就知道了。」

顯靈宮是明憲宗為方士們修建的進行法事活動一座宮殿。

楊簡心中忐忑的隨了幾名錦衣衛來到了顯靈宮,待進了大殿內,見左首座上坐了一名身材魁梧高大,一臉冷漠,穿了一件暫新道袍的人。此人當是那李孜省了。右首座上坐了一名陰陽怪氣的中年和尚,自是那繼曉了。

「太醫院楊簡拜見李真人和國師,不知喚下醫前來有何吩咐?」楊簡穩了穩神,上前躬身一禮道。

「你就是楊簡。」李孜省打量了楊簡一眼,嘴角的肌肉顫動了一下,淡淡地道:「楊太醫,現有一事相詢,還望告之。」

「真人請講,下醫自會知無不言。」楊簡忙應道。

「嗯!」李孜省微點了一下頭道:「太祖時,太醫院太醫楊啟風是你何人?」

「那是下醫的祖父。」楊簡應道。心中卻是納罕之極,不知李孜省無故的問起祖父楊啟風是何用意。

「哦!」李孜省點了點頭,隨後道:「聽說,當年罪臣涼國公藍玉遠征漠北之時,曾被流失所中,命在旦夕。然而卻被你祖父楊啟風軍中獻以奇葯救治,這才令那藍玉有了漠北一戰全勝之功。可有此事?」

「不錯,確有此事。」楊簡應道。

「此起死回生之奇葯,喚做何名啊?又有何效啊?」李孜省問道。

楊簡應道:「此藥名為繼命丹,適用於垂死之人的救治,在於藥力能搜盡激出人體的殘存元氣,支撐性命於一時,臨危病救險症,在治療上可搶得寶貴的時間。」

「繼命丹!果然是一味奇葯!」繼曉那邊怪怪地一笑道:「既能以藥力搜盡激出人體的元氣,回陽之功大矣!也當有強陽之能,再配上點別的葯,是與我們的『回春丹』有異曲同工之妙,立時可生龍馬精神!」

李孜省聽了,也自嘿嘿一笑。

「回春丹!」楊簡聞之,先自一怔,繼而恍然大悟,心中不由一驚。

那繼曉曾獻以淫葯回春丹於明憲宗朱見深,進而受寵,得意一時。原來這李孜省和繼曉是要討要繼命丹改製成春藥進獻給皇上服用。現在朱見深身體虛弱,當是被那種淫葯戕伐人體太過之故。

「這種用法實在不妥。繼命丹在於搶救垂危病患才生奇功,若是施於身體虛弱之人,無疑是火上澆油,雪上加霜。雖能令人精神振奮於一時,過後可是能要了人命的。還請真人和國師慎重。」楊簡忙說道。

「這個就不用你來管了。先前進獻給皇上的幾種葯,開始時效果頗佳,時間久了效力便減弱了。皇上命我等速置新葯。偶聞軍中幾位老將談起藍玉舊事,才知你楊家有此奇葯。明天且將藥方獻來,不得有誤。這個功勞歸你,皇上高興了,我和國師再為你美言幾句,升你為太醫院院使,主管太醫院便了。」李孜省以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

「家中若是有現成的繼命丹也一併拿來。明天就可以先用了,只要令萬歲高興了,有得你富貴享受。好了,就這樣定了,你去罷。明日午時必要見你的丹藥和配方。」那繼曉臉色一沉道。

楊簡不敢再辯解,無言退去。

那楊簡也不知是怎麼走回家的。心情沉悶地到了家中見到妻子張氏,搖頭嘆息道:「禍事來了!禍事來了!」說着,癱坐在椅子上不起。

張氏見之大驚,忙問發生了什麼事。

楊簡便將自己見李孜省和繼曉的事說了一遍。隨後說道:「這二人以邪術受寵,橫行朝堂,不知多少正直的大臣們被他們害了。皇帝性命也早晚喪在他二人之手。如今又索要我楊家的繼命丹,皇帝若是服用了,以他現在的虛弱之體,再行耗散元氣,無疑是要了他的命去。到時那兩個奸人有功自受,有過自然會嫁禍與我。況且我楊家世代為醫,救人濟世,哪會幫着這兩個奸人去害人。並且還是皇帝。便是一個普通的百姓,我們也行不得這種事的。唉!先祖曾以繼命丹為楊家博得了一場三世的富貴,沒想到如今又因這繼命丹之故惹上這種殺身之禍。明日若不將丹藥和藥方獻出,那二人是不會放過我楊家的。」說着,楊簡搖頭嘆息不已。

「大難臨頭了!這如何是好!」張氏驚慌失措道。

「楊文!楊文哪裏去了?」楊簡忽地從椅子了站起來道。

「文兒出去游耍了。」張氏應道。

「這個不爭氣的孩子,什麼時候了還知道玩耍,快,快去叫人將他找回來。」楊簡吩咐道。

且說那楊文正和幾個朋友在一家酒樓飲酒,酒酣面熱之際,幾個朋友攛掇著楊文明日去喝花酒。楊文也自心動,思量著回家如何找個借口朝母親多要些銀子去花度。

此時一家中僕人找來,說了聲:「老爺找公子找得好急,快些隨我回家去。」上前拉了楊文就走。

「說好了,明日同去。」楊文還不忘朝朋友們定約,被僕人拉着,極不情願地回到了家中。

楊文回到家裏,到了堂上,不由一怔,見父親和母親一臉嚴肅地坐在那裏,並且眼睛紅腫,顯示都已哭過。

「爹!娘!您二老這是怎麼了?」楊文驚詫道。

「跪下!」楊簡閉目嘆息了一聲道。

楊文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茫茫然,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事,便自跪了下來。

楊簡望着自己的的兒子好一會,搖了搖頭道:「你不習醫道,更沒有個安身立命的本事,日後如何生計。罷了罷了!或許這樣才能令你避過今日一劫。」

說着,楊簡從袖中取出一紙簽,遞給楊文道:「你雖不喜醫藥,我自也不令你強習。但這繼命丹乃我楊家傳世之奇葯,是你太爺爺師從洛陽老醫所得,世間之奇方秘葯,今傳於你,晚間無論如何也要強行記下,而後將藥方燒掉。免被小人得去,做以傷天害理之事。雖是靈丹妙藥,用好了能救人,用不好也能殺人。」

那楊文聽了個一頭霧水,茫然道:「爹,好好的,如何生出這般舉動來?」

「不要問,你且按我說的做就是了。我楊家現已無端生出一遭滅門橫禍,其中緣由你不必盡知,也是讓你日後不用為我們報仇。你但留得一條命在,延續楊家血脈香火就行了。明日一早離開京城。」楊簡說到這裏,已是有些哽咽。

楊文已是聽了個冰涼通體,驚呆那裏。

張氏上前將楊文扶起,哭道:「兒啊,就按你父親說的做罷。否則楊家必會被滿門殺絕的。」

「夫人,你還是和文兒一齊走罷。我明日會將事情拖到午時,你們遠離京城也就安全了。我的行蹤此時或已被監視,是不能離開的,以防再生變故。」楊簡又自勸說道。

「不,就讓文兒一個人去罷,我要和老爺生在一起,死在一起。」張氏搖頭毅然道。

「唉!由你罷!」楊簡無奈地點了點頭。

「爹,娘,誰要殺我們啊?」楊文驚訝道。

「孩子,不要問了,這對你有好處,也是你日後處理不來的。明日但能逃得命在,我和你娘便不枉死了。不要知道仇人是誰,也不要想着來為我們報仇。」楊簡無奈地說道。

「我不走,既然家裏遭禍,要死我也要和爹娘死在一起。」楊文搖頭哭道。

「這由不得你。」楊簡口氣一肅。

楊文這才感覺發生了大事,一切都要改變了,嚇得哭泣道:「讓孩兒一個人哪裏去啊?」

「自然為你安排了個去處。」楊簡說道:「你明日離開京城之後速去山東濟南府周家店,尋你那岳父周同去罷。你也知道的,那周同是為父的舊時故友,是濟南名醫。當年我楊家曾與周家指腹為婚,為你訂下了個親事。後來那周家果然生了個女兒。你那岳父半年前還來過家裏,你也見過的。本來商議好秋後便為你與周家的女兒周玉瓊完婚。不曾想發生此般變故。你尋了去,周家人自會看顧你的。我楊家與周家的交情,外人不知,所以無人能找到那裏。待與你那岳父講明一切,日後行事謹慎些罷。」

楊文聽了,哭泣不已,仍舊不知如何是好。

「無用之子!」楊簡怒斥道:「當前大事,便是你能為我楊家保全性命,延續香火。即便楊家世傳醫術至你而絕,我也自不怪你。大難臨頭之際,仍舊哭哭泣泣,實在是無用之極,哪裏有半點你太爺爺當年軍中獻葯的勇氣,這般不肖子孫,不要也罷,且留下與我們一起死便了。」

「兒啊!」張氏上前勸慰道:「事發突然,你自然一下子承受不了。你父親因為不願意被兩個奸人所挾持,助紂為虐。明日仇家自會尋上門來,仇家勢大,這場災禍是避不過了。所以必須由我們擋着,而你必須走。只要逃得命在,我和你父雖枉死也甘心。」說完,張氏扶了楊文欲回房間。

「記住,今晚必須將那繼命丹的方葯及配製方法強記下來,而後毀去,不留文字。日後若是遇到醫中的賢者,就贈送對方濟世救人罷。也算是楊家留給後人的一份奇方秘葯。」楊簡又自吩咐道。

那楊文哭着應了。回到房中,一夜輾轉反覆,自難睡下。

第二天,天色剛朦朦亮,楊文負了母親準備好的盤纏包袱,來與父母做生死之別。一家三口自是哭做一團。而後楊簡一咬牙,強行令楊文從後門去了。為安全起見,連家中的僕人也未告之。

楊文離了家,這種從天而降的逃生感覺,令他恍恍惚惚的似在夢中一般。待走到城門口,天色已是大亮,挨到城門一開,楊文便徑自出了城,尋道山東隻身逃命去了。

且說楊簡夫婦待楊文走後,估計他已出了北京城,便喚集了家中僕人,出了部分金銀,分與眾人隨之遣散。只說楊家今日將有大難,各人離去便是。眾僕人聽了,先自慌了神,分盡了那些金銀,一鬨而散。而後楊簡夫婦二人靜坐堂中,等那李孜省派人來捕。

且說過了午時,李孜省與繼曉久候楊簡不至,皆自惱怒,一個小小的太醫竟也敢違命,隨後派人前去楊家問罪。待聞之楊簡已遣散家僕,靜坐家中待捕之時,李孜省更加憤恨,胡亂加了個罪名令人將楊簡夫婦捕之入獄,隨後追問繼命丹的藥方不得,那李孜省一怒之下,暗令人當晚將楊簡夫婦杖死了事。后聞楊家公子楊文逃脫,李孜省又生斬草除根之惡念,送文刑部,定楊文為在逃欽犯,發佈海捕文書,令各府縣緝拿。

且說楊文一路向山東哭走,並不知家中發生了何等變故,只是知道,那個家是再也回不得了,父母恐怕也是今生再難相見。不知那兩個仇人是誰,為何要害楊家。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必是兩個有着權勢的仇家,否則父親也不會隱瞞仇人的姓名,並再三囑咐日後不要為他們報仇。突遭大變,已是令楊文嘗到無家可歸、落迫天涯的滋味,以前那種安安生生的日子是再也過不來了。百無一用是書生,那楊文此時才懊悔自己沒有什麼本事,解不得家中之難。

楊文一路亂走,這日已是進入了山東地界。因他未曾出過遠門,包袱中母親放入的幾封銀子在驚慌中不知何時遺落了去,但剩得幾兩散碎銀子在。好歹還能支撐到濟南。此時衣服也刮破了,有些蓬頭垢面的模樣。凄凄然,也自可憐。

楊文一路上打聽來,待離濟南府近了,楊文心中思量道:「我這般模樣去見我那岳父,收留我倒也罷了,若是個勢力之人,見我楊家已破,再生出悔婚之意,拒納於我,我可就無處去了。如何是好呢……」一時間茫然無措。

那周同家居的周家店是距離濟南城三十里的一座鎮子。楊文走到這裏時已是傍晚時分了。那周同是本地的一位比較有名氣的醫家,倒也不難打聽,按路人所指,楊文走到了一座宅院門前。

猶豫了一下,楊文未敢上前敲門進去。在門外轉悠了好一會,腹中已是饑渴難忍,搖了搖頭,一咬牙道:「難堪總比這餓得難受強些,且進去了,認不認我再說。」

且說那周同正坐在堂上飲茶。家人來報:「老爺,門外來了個人,自稱是京城太醫院太醫楊簡楊太醫的公子楊文。」

「是我那賢婿到了!快快有請!」周同聞之,立時驚喜道。

隨有家人引了一個衣衫不整,自有些風塵僕僕的年輕人到了堂上。

那楊文先前雖是有些顧慮,然而一見到周同,百感交集之下,拜地哭道:「小婿楊文拜見岳父大人!」

「你……你是楊文?」周同不由一怔,驚訝道。

待那周同俯身看楊文面容時,不是那楊文又能是誰,又自驚詫道:「賢……賢侄,你如何變得這般模樣?」那個「婿」字硬是沒有說出口。

楊文本自要對周同哭述一切,隱感那周同口氣有變,於是便按自己進門之前為防萬一而編就的話說道:「小婿本是領家父之命前來拜見岳父大人,誰知將近濟南之時,路上遭了盜劫,小婿帶來的禮物被強盜們搶了去,隨來的家人也跑散了。無奈之下,小婿只好一人找到了這裏。」

「哦!原來如此!」那周同暗裏鬆了一口氣,忙自安慰道:「只要你人平安就好。那些歹人着實可惡,待我明日報知官府,緝拿他們便了。」隨後命家人引了楊文去洗漱及另換衣裳。

周同妻子趙氏聞姑爺到了,也自趕了過來。聽周同一番講述,楊文路上遭劫,有驚無險,這才心安。夫婦倆一合計,以為那楊文此番前來必是為了秋後的婚事,雖是帶來的聘禮路上遭了盜劫,頗覺可惜之餘,也是歡喜。

此時楊文換好了衣裳,洗了臉面出了來。見了趙氏,知是岳母大人,忙自上前請安。

趙氏見楊文果是一表人才,高興地道:「楊太醫果是為我們周家生了個好姑爺呢!」隨後命人張羅酒菜。此時早有家人跑到后宅告訴那周家小姐周玉瓊京城的姑爺到了。

要說起這周玉瓊,可不是一位簡單的閨中女子。那周同夫婦生有一子一女,長子周茂林,隨父業醫,亦子亦徒。然這周玉瓊幼小卻不喜女工,也多是受了家風熏陶罷,見慣於醫書草藥,小時從識字開始,便是從家存的醫藥書籍中一路讀來的。《內經》《本草》諸多醫書讀了個爛熟,尤是諳解醫理、藥理。有時那周氏父子為某些疑難雜症處方用藥躊躕之際,周玉瓊在旁邊偶說出個一二來,尤自令周氏父子有豁然開朗之感。那周茂林每感愧然,不如其妹。周同也自常嘆:吾女可惜不是男兒身,否則必是一國醫聖手!

大凡古代女子,多是深處閨樓繡閣之中,任你才高八斗,有經天緯地之才能,也多見不得人的。不知因此屈殺了多少女中的奇才。雖是逼出了一個代父從軍,女扮男裝的花木蘭,也僅僅是幾百年間出了這麼一個而已。

那周玉瓊雖是滿腹醫學經綸,想效古代女名醫鮑姑濟世醫人。卻因女兒身故,不能隨便的拋頭露面、臨床施術治病救人,每引為憾事。可見那封建制度害死人呢!

且說周玉瓊聽說自己未來的丈夫到了,意外之餘,也自歡喜。她早已是知道了父母曾為自己指腹為婚訂下了一門親事,男方家便是京城太醫院太醫楊簡之子楊文。私下以為,既是醫學世家之子,也當是繼承家業從醫,不為良相,但為良醫,也算與自己興趣相同了,嫁於楊家,必是有得好醫書可讀了。日後免不得與夫君志同道合,共習醫道。自己也是找了個好人家好女婿。

周玉瓊暗中歡喜之餘,也自想看看未來的夫君何等模樣,於是離了房間,轉到了前宅。站在堂前窗側偷偷瞧去,見與父母同桌坐着一位年輕的公子,生得是眉清目秀,有個風流倜儻的模樣。周玉瓊暗中鬆了一口氣,心中竊喜:不是個醜八怪就好!羞澀之餘,恐人瞧見,忙低頭轉身去了。所謂一見鍾情,便是如此。殊不知,這一見鍾情,也能害死人的。

卻說楊文當晚被安排客房歇息了,自家躺在床上睡不着,心中思量道:「好歹蒙過了這一關,只是不知明天怎樣了。瞧今天初見岳父那模樣,若是說了實話,怕是不肯認我呢。」

又想起家中變故,父母情形如今全不知曉,往日衣食無憂,現在卻寄人籬下。那楊文一時感覺委曲,不禁淚下,嗚咽出聲來,恐人聽見,將頭蒙在被子裏哭了一回。後半夜裏,這才昏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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