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群魔亂舞

第十六章 群魔亂舞

第十六章群魔亂舞

濃深的夜色連天展開,宛如死神那翼蓋天地的黑色斗篷,無盡鋪陳,連冥冥星光也無法穿透這重重陰霾而變得異常暗淡。wenXuemi.Com漆黑雜染之中,一瓣朱紅的弦月卻亮得明顯,彷彿斗篷簇擁著死神手掌之中的鐮刀,折射著冰冷的寒意,返照着殷紅的色澤,其上還流淌著世人的鮮血,淋淋不斷地從刀鋒之中湧出。

然而卻有一點亮斑在黑色雲層之中輪轉,如同吸納了黑夜之中所有的亮光,倏然強盛,隨着那點光斑的閃現,諸天星辰的光華陡然一盛,群星燦然,光華透過沉沉的黑暗探透而出。

玉茗山莊有一間極為特別的石室之,室頂是用透明的琉璃所做,足可看見夜空的景象。獨孤寞仰著頭,眉宇之間神色激動,喃喃:「幽寰終於出現了啊,它即將與破軍重合。」

彷彿印證了劍聖的話一般,幽寰真的攀上了北斗七星,並且沿着斗勺的始端緩緩逆轉,如同一顆閃爍的明珠,依次與前六顆星重合。終於,幽寰與破軍完全重疊在一起,一瞬間,血紅的光華自兩顆星辰上潑濺開來,如同紅色的液態染料,將夜幕染得血紅。那一刻,兩顆星彷彿變成了相互排斥的磁鐵,均是向外微微一動。

獨孤寞眼中激動的神色更盛,「破軍與幽寰重合,接下來,便是客星移位,為破軍所蓋,這樣客星的力量就不會再影響紫薇星,天光北照,龍宿和亢宿便會將天光反射在紫薇星上面。」

然而,就在破軍向外挪動的那一刻,西北方向的天幕忽然出現了一條長長的光帶,以極快的速度向著破軍的方向疾馳而去,夜,彷彿也被那顆快速前進的星辰撕開了一道罅隙。那便是客星,當它移動到破軍偏離后的位置時,忽然被其遮擋。而此時,一縷毫光自月亮周圍湧現,轉瞬就變得強盛,龍宿和亢宿則彷彿是兩面反光的鏡子,將湛然的天光接受,改變了它們照射的路線。

而天光,赫然被返照到了中天紫薇星之上。

劍聖眼帘微垂,手指在袖中暗自掐算著時間,雖然他垂首獨立,枯瘦輕盈,卻散發着無盡的道骨仙風,大有上天摘星之態。然後,當他停止掐算的那一刻,他猝然劃出劍訣,單手指天,蕭然臨風。

隨着這一舉動,無端生起的氣流宛如暗涌的塑風,吹動了劍聖如雪的長須,一層淡紫色的光芒將他的身體包裹起來,映得他眉目皆紫。那道紫氣,自中天紫薇之上垂落,宛如天孫裁剪的九天星河轟然倒垂,將天地間的浩然正氣全都投注在這個老人的身上。

然後,凌峻、鐘山君和裴震南一同施展風月劍氣。凌峻和裴震南十多年前就已經經過劍聖指點,再加之十多年的苦修,他二人的風月劍氣已經臻至化境。雖然鐘山君並未學過風月劍氣,但身為武中聖皇的他在劍道上的修為卻是極高,所修習的逍遙天闕劍法也與風月劍氣極為相似,再加之劍聖已經將風月劍氣的劍意傳授給他,只要他按照劍意施展出本門劍法,便會產生和風月劍氣相同的效果。

頓時只見三道劍氣宛如三道皎潔無暇的月光,自他們指尖緩緩流瀉,頓時空氣中彷彿流淌過一淙清泉,泠泠徹徹,彷彿萬點夜露沾染在光芒之上,空氣頓時變得濕潤而清涼。

石室之中立刻銀光璀璨,照得四人眉目皆白。三道銀光與劍聖散發出的紫光轟然匯合在一起,燦爛成雷霆之輝,宛如九天極光,垂照在幾人的掌心之中。

光之屏障流轉變換,宛如一道蜿蜒的星河,緩緩包裹住了石桌上的仙羽翎,那彎柔軟的彩羽被光華所攏,透出了七彩流光之色,其上宛如鑲滿了彩石珠玉,折射出令人炫目的色澤。然而仙羽翎上一點卻是不被這彩光流麗所染,依舊呈現出潔白的色澤,那便是封印所在,也是仙羽翎力量的源泉。

仙羽翎乃是上古秘寶,傳說佩戴者的內息將永無窮盡,那便是因為這小小的一彎彩羽,卻是上古神獸金羽鳳凰涅槃后留下的唯一一片羽毛,其上注入了神獸的一點精魄,可以吸收天地的元氣,從而化生出人的內息和精氣。若想解除封印,勢必要衝破仙羽翎本身強大力量的束縛,這便需要以風月之氣來化解仙羽翎化生而來的天地之氣。

密室之中,劍聖結印在身,凝聚全身意念匯功聚頂,就只見茫茫紫氣凝結成花,在他的頭頂綻放,然後仙羽翎的光芒便會隨之變亮,而鐘山君、凌峻和裴震南也是全神貫注,將風月劍氣投注在仙羽翎之上。他三人竭盡全力,此時額頭已經佈滿了細密的汗珠。

望蘿峰下,寂無人聲,似乎是應承著夜空星辰詭異的變化,草木山川都彷彿在無邊黑暗之中悲鳴聳動。

然而卻有五個黑衣人宛如夜之魅影,沿着山路急速穿行而至,在一個靜默站立的人影身旁齊齊跪下。那人便是陰世魔羅魔之子七殺手之中的灰穹,這五個探路者的統領。

灰穹道:「前面情況如何?」

為首的黑衣人大道:「稟首領,四周的所有山路都有江南武林眾人駐守,若是我們想要潛伏進攻,必定會被發現。」

又一人道:「玉茗山莊已經召集了江南大部分武林門派前來助陣,聽說就連普善禪院和蕊珠貝苑也派人前來增援。江南的天刀門、入雲道觀、洞庭君山派、鏡湖劍派等也派來不少高手,若想殺入玉茗山莊,恐怕要硬攻才行。」

灰穹眼中精光一閃,森然一笑,道:「傳令下去,出動摩鷹神隊,殺正道中人一個措手不及。」

那五人領命,紛紛散去,轉瞬便融入了漆黑的夜色。灰穹拔出了寶劍,冷月之下,劍返寒照,映着他冷酷森然的笑,變得異常雪亮。劍身隱隱顫動,彷彿一條嗜血的毒蛇,因為聞到了鮮血的味道而興奮不已。

望蘿峰傍著寶石山,毗鄰西湖東岸,藉著月色,依稀可以看到玉茗山莊恢弘如宮闕般的紅牆碧瓦。望蘿峰遠望十分開闊,可細看之下,道路經緯分明,縱橫捭闔,既像天然而成,又像人工巧設,竟然暗合五行八卦之意。

其實這是玉茗山莊設下的迷宮一般的阻礙,即使魔門之人攻上山來,非得一時三刻也絕對走不出山上的迷塵幻陣。而正道各派在山上做了嚴密的部署,五個勢力由強的門派負責守住上山的通道,其餘的門派則在山中守衛,若然魔門來犯,各派便會互相配合,共同牽制對抗敵人。

然而陰世魔羅之中卻有一個精通五行八卦之術的高人,名為智璣子,此人上知天文,下通地理,對奇門術數更是頗為精通。陰世魔羅的探子事先已探明望蘿峰的地勢呈報給智璣子,而智璣子也只是用了三日便想出了破解迷塵幻陣的方法,並且規劃了指定的進攻路線,只要依著這條路線上山,迷塵幻陣便不再是阻礙。

魔門分了五個隊伍攻山,每個隊伍陰世魔羅和血陰教的人數各半,分別由玄魔四使和木姬各統領一隊,而魔之子的灰穹和赤藏則負責總體的統領。

望蘿峰西面的山路之上,負責駐守的正是天刀門在山西分派的副掌門黃大海。黃大海一把金吾刀扛在肩上,直身長立,大如銅鈴的眼睛卯足了勁四處巡視,不放過絲毫異動。良久他發現再無任何可疑,便朗聲笑道:「***,陰世魔羅那群鼠輩到現在還不現身,老子看八成是臨陣退縮,做了縮頭烏龜。有劍聖前輩坐鎮,再加上凌莊主夫婦,魔門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要好生掂量一番。」

這時一個酸澀的聲音響起,正是妙筆書生方玉,他笑吟吟地道:「黃大海,你以為魔門的人都像你一樣頭腦簡單嗎?還是小心防守,若是被魔門殺個措手不及,以後你可就成了江湖中人的大笑話了。」

黃大海是出了名的暴脾氣,此刻方玉出言譏諷,他卻只是仰頭一哼,他不想在此刻重要關頭與他再做計較。兩個月前他們曾在揚州李家為了翠生琉月簪大打出手,兩個月後卻又在此刻共同抗敵。

說起金吾刀黃大海和妙筆書生方玉,真是江湖上最奇妙的組合。這兩個人昔年曾是至交好友,卻偏偏愛上了同一個女子,為此搞得兄弟情裂,以後事事相互針對。然而最後那女子卻苦惱二人的連番糾纏,竟然去峨嵋派出家做了尼姑。從此以後,黃大海發誓,凡是方玉喜歡的東西他都要搶到手,方玉也是如此。然而雖然他二人爭鬥不休,在危急關頭卻往往能摒棄前嫌,重續兄弟情義,並且合作無間。

然而就在黃大海沉默的那一刻,夜幕之上卻彷彿有數只巨大的飛鳥摩雲掠過,遮蔽了漫天星光。厚重的陰影沉沉地投在了天刀門眾弟子的臉上,方玉心頭一緊,抬首望去,卻見夜空中無數的黑點越來越大,越來越近,彷彿暗之夜梟,攝空而過。

方玉大聲驚呼道:「不好,那是陰世魔羅的摩鷹神隊,快,快防守!」然而他的話音剛落,無數羽箭便如同雨點一樣密密匝匝地向著天刀門的弟子兜頭落下。

箭矢衝天墜落,在蒼茫夜色之中劃過一道道精芒冷電,每一道光芒,都彷彿死神的目光,照破人的肝膽。每一箭滑過,都會帶起一篷鮮紅的血花在夜幕中盛開。

在天刀門弟子舉刀防守之前,已經有好多人被突如其來的箭矢射中,就算餘下的人勉力格擋,卻也擋不住羽箭從天空射落的巨大攻勢。

黃大海啐了一口,罵罵咧咧地道:「媽的,魔門竟然使手段偷襲,待老子揮刀剁了你們。」

方玉急道:「人家在天上,你在地上,就算你的刀再猛,恐怕連人家的皮毛都沾不到。」

雖然黃大海一向不服方玉,但此刻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話是正確的。他是天刀門在山西分派的掌門,這次樓掌門把他調到杭州,那是對他的信任,他不可以辜負掌門的厚望。就算拼了性命,他也要守住這條上山的道路。

然而那些魔人卻好生狡猾,他們每人的身上都背有一雙人造的翅膀,可以在空中自由盤旋,猶如最兇狠的蒼鷹,瞄準了在地面上奔跑的獵物,時刻準備着俯衝下來,一口咬死獵物。

無數羽箭紛紛射落,縱使天刀門眾人如何努力防禦,卻還是處於下風。箭矢亂落如雨,如同暗夜中凌空遊走的毒蛇,興奮地搏人而噬,享受着一場地獄之中的饕餮盛宴。

天刀門的弟子傳來一聲聲慘叫,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倒下,兵刃相交的乒乒乓乓之聲不絕於耳。方玉手中妙筆連轉不休,身影忽進忽退,飄忽不定。那些箭矢絲毫不能近他的身。可他也是吃力得緊,箭越來越多,他的體力也消耗得越來越快,若是再不想辦法,那他和黃大海就都要葬身此地了,以後也就不必再爭鬥了。

忽然他眼中精光一閃,見自己左前方有兩棵不是特別粗壯的榆樹並列生長,當下心中有了主意。他順手一抄,從旁邊一棵大樹上抽出了好幾條粗壯的樹藤,然後纏在了兩棵榆樹之間,對黃大海喊道:「喂,你從地上撿一些箭,那這兩棵樹當做弓,狠狠地朝天上那些魔人射去。你的力氣比我大,射得肯定比我遠。」

黃大海道:「你想得倒美,我去射箭,那誰來替我擋箭。我豈不是要被這漫天的箭雨射成個透明窟窿嗎!」

方玉道:「我來替你擋便是,你趕快過來射。」

黃大海自言自語道:「死就死吧。」然後便繞到了兩棵榆樹之間,金刀一揮,地上數支羽箭便被他搭在了樹藤之上,然後他左手執箭,右手拉弦,對準天空中盤桓不休的人影,帶着滿腔的怒火將箭射了出去。箭若流星颯踏,破風斬雲,一飛衝天。只聽天空之中幾聲慘叫,立刻有幾個人影被射中,紛紛向下墜落。

黃大海長笑一聲,精神陡漲,乘勝追擊,又接連射了好幾箭。他臂力驚人,善於騎射,縱然對手晃動不定,他也是例無虛發。很快,便有更多的魔人被他射中。

而魔人見黃大海射箭,便朝他投來更多的箭。然而方玉卻自始自終在他身邊護衛,為他擋開那些射過來的箭。天刀門眾人見己方扳回勝算,紛紛高聲呼好,頓時士氣大振。

這時,那些在空中盤旋的黑影忽然俯衝侵凌而下,看來他們是打算放棄了空中的陣地,轉而到陸地上和對方硬拼。當先一個黑影如同一隻黑色大雕,展開羽翼摩雲而下。那人來勢極猛,彷彿化身為一道閃電,要將地上的人全部劈成兩半。他人還未至,一股強大的劍氣卻搶先襲來,劍氣駭然激發,林中萬木顫抖,都為之所攝。就連方玉和黃大海也不敢硬接這道劍氣,只得閃身躲避。

那人落至地面,藍灰色的斗篷輕飄飄的一拂,然後便如同鬼魅一般揮劍向著方玉和黃大海攻了過來。這時,天空中的魔人也都落到了地上,和天刀門的人火拚起來。

黃大海喝道:「來者何人,有種報上名來。」

那人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然後沉聲道:「玄魔四使之一明羅,向二位討教。」

然後他揮出一劍,攪起了漫天的殺意。他這一劍凌厲狠辣,指東打西,一邊刺向黃大海,一邊又削向方玉左肩。黃大海揮刀擋下那一劍,而方玉則轉動了手中的判官筆,對着明羅的**道狠狠地戳了下去。

明羅的嘴角浮起一絲冷笑,並不回頭去接方玉的招,而是連環刺向了黃大海,劍影分光,招招奪命。黃大海左足抬起,身形斜掠,右手寶刀呈弧狀揮出,使的正是一招「白鶴亮翅」,去接下了明羅的招式。然而當刀劍相接的那一刻,黃大海卻感覺一股大力從劍鋒傳來,震得他右手發麻,幾乎握不住手中長刀。

明羅先發制人,已然盡數搶進了先機,緊接着又是三劍,劍光越縮越小,把黃大海逼得連連後退,劍勢如怒,寒泓般向著黃大海右臂探去。黃大海應付明羅的快攻,招式已然用老,一不小心右臂被劍尖啄了一下,然而傷口卻迅速由一個紅點裂成了一條口子。

與此同時,方玉也將判官筆點在了明羅背部的**道之上。然而奇怪的是,明羅卻並未受傷,反而還忽然轉身,對着方玉的肩頭就是一掌。方玉中掌,踉蹌著連退數步,然後滿臉驚詫地道:「你……你會挪**之法。」

明羅冷笑道:「不錯,如此你死也能死得明白了。」

忽然之間,骨骼碎裂的聲音在方玉的身體中響起,方玉頓時雙眼充血,臉上經絡畢現,「化骨手……」然而他話音剛落,整個身子倏然一軟,便如同一灘泥巴一般癱倒在地。他的眼睛兀自睜著,定定地看着漆黑的夜空,只是卻失去了焦距,瞳孔也慢慢放大。

「臭書生!」黃大海大聲驚呼,眼見方玉倒下,他的心彷彿被一隻大手死死攥住。他急忙奔身向前,握住了方玉的手,道:「臭書生,你***不能死啊,你死了,老子找誰去一爭高下啊!」

然而,已經晚了,方玉的身體已經變得冰涼,沒有一絲溫度。黃大海眼睛充血,狠狠地瞪着明羅,如同一頭狂怒的獅子,大聲喊道:「媽的,老子殺了你!」說罷掄起金吾刀向著明羅劈頭砸去。他此刻只覺得血氣上涌,一股悲憤之氣無處發泄,只有瘋狂地揮刀,他才會覺得心中不再擁堵。

眼見好友慘死,黃大海三分怒氣外加七分勇猛,大刀橫劈豎斬,可謂是毫無章法,但是卻刀刀力道狂猛,且攻向敵人要害,他此刻只覺得心裏悲切煩亂,一邊揮刀,一邊大喊:「天刀門的弟子聽着,不要丟了樓掌門的臉,今天我們跟這群魔狗拼了,就算死,也絕不讓他們上山半步!」

天刀門眾弟子一看黃大海如此拚命,也都受到感召,更加奮勇殺敵,以命相搏。黃大海雖然勇猛有餘,然而武功卻是與明羅相差甚遠,不過三十多招,黃大海的身上便已多了兩處傷痕。然而他卻如同渾然不覺一般,依舊揮刀進攻。刀光層層遞進,濺開道道光幕,那是他體內的悲憤之氣猝然激發,化作了凜冽的刀鋒,誓要至仇人於死地。眼見黃大海渾身浴血卻毫不退縮,天刀門眾人斗得更加起勁。他們要以黃大海為榜樣,為正道的除魔大業盡一份心力。

山林之中,殺伐之聲四起,宛如一頭莽原巨獸據地咆哮,血濺四野,刀劍相折,唯有天幕中一輪高高的冰月依舊纖塵不染,冷然注視着人間的殺戮廝戰。

西面的入山口混戰連連,東面的入山口卻是風平浪靜,未見魔門來犯。駐守東面入口的是清渺仙山一派和洞庭君山劍派。清渺仙山的前任掌門女劍仙韓慧然剛剛去世不久,新任掌門是韓劍仙的得意弟子謝姿仙。謝姿仙雖然年紀輕輕,卻是盡得韓劍仙的真傳,且如同韓劍仙一般傲骨如梅,不畏強勢。而洞庭君山劍派的掌門則是有着「七醉劍」之稱的一流高手沈清南,洞庭君山一派傳承已久,在劍術上造詣頗深,傳到沈清南一代時聲威更勝從前。是以兩派為確保守住東面的上山之路,決定在此聯手狙擊魔門。

兩派中人在山間仔細看守,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眾人的耳目。這時,夜空之中有一個黑影一閃而過,然而卻令有一道寒光激射而出,轉瞬就將黑影擊落。

一個年近三十的女子走過,拾起一隻被飛鏢射死的小鳥,不快地道:「原來只是一隻鳥,哼,死了乾淨。」

謝姿仙走近一看,見那隻小鳥渾身是血地躺在冰冷的草叢裏,眼中閃過一絲不忍,道:「師姐,只不過是一隻小鳥,何必也要趕盡殺絕,放過它豈不是更好。」

那女子名為徐君顏,乃是清渺仙山的大弟子,因不滿韓劍仙傳位給謝姿仙,一直對謝姿仙頗為不服。此刻見這個剛繼任掌門的師妹竟然為了一隻鳥而責備她,更覺心中不爽,冷冷地笑道:「哼,居然為了一隻鳥責備我,倘若剛才來的是魔人,你的一時手軟可能就會讓我們全部陷入困境。不過師妹你倒是菩薩心腸嗎,居然為了一隻鳥而哀傷感嘆,可惜那人不在,看不到師妹你慈柔善良的一面。」

謝姿仙面露不快之色,道:「師姐,一事是一事,你有話直說,何必拐彎抹角呢。」

徐君顏笑聲更盛,道:「既然師妹讓我直說,我直說便是。師妹你明知我們清渺仙山和他們冰海神殿是世仇,卻偏偏和他們的掌門柳俊棠來往甚密,你這麼做,根本就是棄師父的教誨不顧,私自和仇敵交好。倘若師父泉下有知,也會死不瞑目。師妹你和那姓柳的來往密切,根本就是有私情,你這麼做,如何對得起師父,如何對得起我們這麼多同門!」

謝姿仙見徐君顏盛氣凌人地質問自己,雖然心中不快,卻仍顧及著同門的情意,道:「師姐,你不要這麼說,我怎麼可能會對不起師父。至於我和柳掌門,我們……我們只是好朋友,根本就不像師姐你說的那樣。」

徐君顏冷哼一聲:「好朋友,你還敢說你和那姓柳的是好朋友。當年若不是他們冰海神殿奪走了我們清渺仙山給辛師叔治病的紅鸞花,辛師叔又怎麼會死?兩派仇深似海,你居然還口口聲聲說和仇人是好朋友,謝姿仙,你的心究竟是向著我們清渺仙山還是他們冰海神殿。」

謝姿仙見她提起舊事,不覺理虧,只能澀聲道:「那也是上一輩的事情了,師父都已經絕口不提,為何師姐卻又舊事重提。我和柳公子清清白白,還請師姐不要胡說。」

徐君顏道:「那隻能說你自己的心不向著清渺仙山,我們其他同門可都是牢牢地記着這個仇呢,他日一有機會,我們必定會向對方討回公道。到那個時候,你可千萬別和所有的同門說你和我們的大對頭是好朋友。我看你的一顆心全叫那姓柳的給迷住了。像你這個樣子,有什麼資格做本派掌門。」

「你……」被徐君顏這麼說,謝姿仙不禁氣得全身發抖,臉色由白變紅,「師姐,你怎可這樣說我,我現在好歹也是掌門,還容不得你如此詆毀我。」

徐君顏冷冷地道:「掌門,那也要先勝過我手中的劍再說。」說罷她已錚然拔劍,「你為人狡猾,懂得使手段討師父的歡心,所以師父才把掌門的位置傳給了你。但若論真才實學,你哪裏比得上我!今日我這個做師姐的,便要替師父撥亂反正,廢了你這掌門!」

說罷徐君顏寶劍一揚,銀色的光弧劃過夜色,帶起一股陰柔的力量,寶劍飛揚若流星之尾,搖蕩擺動,盪開大片冷光,正是清渺仙山劍法之中的一招「天外流光」。劍光飛舞繚繞,瞬間便從頭頂自周身罩住了謝姿仙的身形。

謝姿仙沒有料到徐君顏翻臉比翻書還快,更沒想到身為同門她一出手就是如此狠辣。這也難怪,徐君顏在江湖上有個外號,叫「蛇蠍東施」,意思是說她貌若東施,心如蛇蠍,出手狠毒,毫不留情。當年魔門眾人和江湖上的一些大盜毛賊都吃過她的虧,便給她取了這樣一個外號。然而徐君顏最忌諱的就是這個外號,誰若當着她的面說這四個字,她必割了那人的舌頭。

謝姿仙也沒有料到號稱「蛇蠍東施」的師姐如此不念同門之情,一出手就是要命的招式,轉身躲閃已經是沒有機會了,她唯有錚然拔劍,奮力一劃一斬,在空中切開了一縱一橫的兩道劍光。

劍光雖然只有兩道,卻巧妙地封住了徐君顏的招式,身為同門,謝姿仙自然能分出徐君顏的劍光哪些是實,哪些是虛,是以一出手便可克敵自保。謝姿仙接着使出了一招「天外飛花」,寶劍連畫數朵劍花,催成漫空粉光霓屑向著徐君顏兜頭灑下,接着又是「蜻蜓點水」、「澄潭碧舞」,只見她翩躚而起,清影綽約,宛如點水的蜻蜓一般曼妙飛舞,輕盈無定。然後她長劍展開,一泓碧光自寶劍噴薄而出,彷彿是一篷翠綠的潭水,而她則彷彿化身為水面上舞劍的仙女,那翠綠的劍光則宛如她起舞時飄舞的絲帶,隨風飛翔。

徐君顏眼見師妹使出如此精妙的招式,不禁也傻了眼,想她入門比師妹早五年,卻從不知道本門還有如此招式,想必是師父偏心,偷偷傳授於師妹,這樣想,她心裏的妒火更盛,不顧一切一般揮劍迎向那道光華,她舉劍斜刺,劍走偏鋒,招式突然變得十分詭異,就只見寶劍堪堪穿透了那些翠綠的劍華,筆直地刺向了謝姿仙的心口。

然而謝姿仙的臉上卻未現驚懼之色,她只是點足輕輕一躍,身子便再度在空中浮了起來,如同白鶴舒羽,輕靈自在。而她這一躍也正好踩在了徐君顏的劍上,只見她雙腳踢在劍身之上,徐君顏受不住她的力量,只覺得手腕發麻,再也握不住劍,寶劍就如此被謝姿仙踢了出去。

方才徐君顏不顧一切企圖刺破謝姿仙的劍華,就已經被其所傷,她拼着一口力量在刺破劍華后妄想以快取勝,便對準了謝姿仙的胸口猛刺下去,豈料謝姿仙的反應更快,在她寶劍刺過來的時候便巧身避開,如此一來,徐君顏偷雞不著蝕把米,此刻已是受傷倒地,口吐鮮血。

謝姿仙見徐君顏受傷,心中也是不忍,畢竟是同門師姐,雖然她剛才惡語相向,但她卻不願真的傷她。她淡淡地說:「師姐,剛才你也見識過了,那幾招就是《千靈劍譜》裏的劍法,只是小妹資質愚鈍,還未能將劍譜里的劍法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

徐君顏眼神一亮,恨恨地道:「千靈劍譜……那可是本門的最高武學啊,師父居然傳給了你。」

謝姿仙道:「不錯,正因我是本派掌門,師父才將劍譜傳給了我,相信師姐也應該不會再懷疑是小妹使詭計謀奪掌門之位了。師姐若不再苦苦相逼,小妹自當尊重師姐,絕不會與師姐為難。」

徐君顏捂著胸口,嘴角還掛着血絲,悶聲道:「好,好,不愧是我的好師妹……」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地上謝姿仙的影子,知道她正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

就在謝姿仙的影子投在她身上時,徐君顏眼中寒光一閃,笑容陰森,就只見她忽然翻身而起,同時手掌往外一翻,手裏夾着的數枚暗器電射而出。

那是徐君顏的獨門暗器銅蒺藜,每一枚都是堅硬的小銅球,上面佈滿了細而彎的鋒利小刺,若是扎進肉里,絕難取出。夜色之中,那幾枚銅蒺藜幽芒閃爍,幽蘭之光蓋過了金屬原本的色澤,很明顯,那些銅蒺藜上面都萃了劇毒。

距離如此之近,謝姿仙又未加防範,那些銅蒺藜從四面八方飛來,嚴密地罩住了她的身形,她居然一時僵在原地,欲遁無路。

銅蒺藜如同一隻只閃著翅膀的殺人蜂,呼嘯著嗡嗡向著謝姿仙瘋狂沖了過去。就在銅蒺藜即將打中她的那一刻,一篷劍光如織,從高空層層落下,瞬間在謝姿仙面前結了一個劍圈,將她嚴密地守在了其中。那些銅蒺藜在碰到劍光的時候就如同撞在了銅牆鐵壁之上,全數墜落。

忽見晦暗夜色中一人踏風而來,綠衫磊落,宛如迎風玉樹一般風骨奇清。來人正是柳俊棠,他翩然落在謝姿仙身側,關切地道:「你沒事吧。」

經過方才一番激變,謝姿仙本來嬌美紅潤的臉龐已變得蒼白如紙,此刻還喘息不定。她抬起頭,便看到了柳俊棠關切的眼神,努力撫平氣息微笑道:「我沒事。」

一旁的徐君顏見行動失敗,不覺又氣又恨,忽見柳俊棠對謝姿仙關切的神色,立刻冷冷笑道:「哼,師妹啊師妹,人家柳掌門可是救了你的命啊,你可倒好,連個謝字也沒有,好像人家救你是天經地義的,看來你們兩人之間熟絡得很啊,都好到了生死相托的地步。」

柳俊棠道:「徐君顏,姿仙好歹是你的師妹,你還真忍心下此毒手,你那『蛇蠍東施』的外號還真不是白叫的。」就只見他寶劍橫向一指,已經對上了徐君顏的脖頸,「今日我便殺了你這心腸狠毒的女人,看你今後還如何加害姿仙。」

徐君顏臉色陡然變得難看至極,道:「哼,你們這對狗男女,讓我撞破了,自然是想殺了我滅口了。謝姿仙,你就縱容本派敵人在你面前殺害同門,你真的是無藥可救了。」

柳俊棠劍眉緊蹙,眼中寒芒畢現,右手骨節響動,那一劍已經蓄勢待發。然而,謝姿仙卻攔住了他,道:「俊棠,不要,她畢竟是我的是我師姐,放過她好嗎。」

柳俊棠道:「姿仙,你當她是師姐,她何時當你是師妹了,她對你多次痛下殺手,絲毫不念同門之情,像這種人,決不能饒!」

他一劍刺下,卻不料被謝姿仙揮劍挑開,「俊棠,再給她一次機會吧,若她下次再起歹心,不必你動手,我親自了結她。」

柳俊棠拗不過謝姿仙,更不想拂她的意傷她的心,只好無奈收劍,道:「好吧,今天姑且放過她。」然後他轉頭道:「徐君顏,記住,你的命是握在你自己的手裏,最好小心點。若你再下毒手,可別怪我劍下無情。」

徐君顏捂著胸口起身,狠狠地瞪了二人一眼,一言不發便轉身走開了。

柳俊棠眼神溫和地看着謝姿仙,道:「姿仙,對徐君顏這種人,你不該如此善良,這樣你會吃虧的,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謝姿仙道:「俊棠,我知道你關心我,謝謝你。」然後她岔開話題,道:「俊棠,你為何會在這裏,還救了我。」

柳俊棠道:「我聽說玉茗山莊忽然召集江南各大門,共同抵抗魔門入侵,我擔心你的安慰,便一人悄悄折了回來。還好我趕來了,不然魔門沒有傷到你,你卻被自己的同門師姐給害了。」

謝姿仙聽了心中感動,剛要開口說些溫存的話,卻猛聽林間萬鳥啼哭,夜梟鳴嘯,駭人心耳。柳俊棠見林中詭異陡現,立刻握住了謝姿仙的手,安慰道:「姿仙,你別怕。」

他話音剛落,萬木彷彿形成了劇烈的共振,葉片紛紛抖落,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齊齊摧折。陰風幢幢,令人心悸。

忽然暗夜之中傳來一聲陰森的譏笑:「不必了,沒有下次,今日你們兩人都要死。看你們郎情妾意、彼此有情,就去陰曹地府做一對鬼夫妻吧。」

話音落處,一襲如夜黑衣分外妖嬈,只見一個黑衣女子長發繚亂,臨風亂舞,真宛如地獄妖人,讓人打心底里發怵。

然而柳俊棠卻是毫無懼色,正聲道:「好狂妄的魔門妖人,斗膽在此大言不慚。」

謝姿仙打量著來人,只見她黑衣裹身,周圍儘是葛藤枝條相互繚繞,彷彿為她披上了最為華美的綾羅。

「你便是陰世魔羅五護法之一的木護法木姬吧。」

木姬笑道:「看不出你一個年紀輕輕的小掌門,倒還滿有見識的。不錯,正是本座。」

謝姿仙道:「對於妖魔鬼怪,我們正道眾人自需謹記,否則還如何斬妖除魔。木姬,你武功雖高,但若我和俊棠聯手,不知你又能有幾分勝算?」

木姬道:「本座從來不打無把握之仗,我今日既然盛興而來,當然不會敗興而歸了。」然後她一揮手,四周立刻湧現出幾十個魔人,正是負責進攻東面入口的一支隊伍。「這支小小的隊伍只是招呼你們倆人的,我們的大隊,此刻恐怕已經攻下了洞庭君山和清渺仙山了呢。今日收穫還真是不小,得了一個清渺仙山的掌門,外加一個冰海神殿的掌門。」

柳俊棠劍眉一凜,眼中殺氣陡現,他登時臨空躍起,就只見憑空掠過一道綠光,雖然只是一瞬,卻不啻於靈仙一羽,然後劍華如同匹練攢射而出,織成一道光網向著木姬兜頭套落。這一招「劍網塵絲」凌厲快捷,如同霹靂崩摧,直欲破人肝膽。

木姬見他來勢洶湧,自己也毫不示弱,長袖善舞,帶起漫天的木藤葛蘿,如同水袖輕舞,帶起了一圈圈的螺旋衝擊著柳俊棠佈下的劍網。雖然她的木藤一次次將那光質的劍網擊成了碎片,然而柳俊棠的寶劍卻似一支神來之筆,總是能夠補畫斷開的劍網。而他的劍氣則如同細膩的薄絲,根根**,猶如塵世中的煩惱,幾經變遷,卻依然抽絲糾纏。

柳俊棠在使出這一招的同時,臉上也現出一抹淡淡的愁容,彷彿那些劍絲就是他的愁緒所化,再由他親手纏結。木姬知道柳俊棠的心神已和劍法相容,這招「劍網塵絲」也只有心中有愁,方能發揮到極致。

在柳俊棠和木姬狠斗之時,一班魔人已經蜂擁沖向了謝姿仙,一時間刀光劍影紛錯,照得謝姿仙單薄的身影更顯瘦弱。然而謝姿仙卻是臨危不亂,寶劍橫劈豎削,落處帶起一篷篷血花,她劍法靈巧多變,且遊走之間步履輕巧,那些魔人雖強,人數雖多,但謝姿仙畢竟也是清渺仙山的掌門,一時間還是站了上風。

柳俊棠揮劍俯衝而下,劍網一層層收緊,想要將木姬套牢。然而木姬卻是袍袖卷舞,一次又一次打亂劍網的盤聚。碎葉殘花都在木姬的催逼下化為了齏粉,黑氣縈繞,宛如鬼霧魔魘,噴薄而上。柳俊棠振臂一抖,硬是在黑氣之間斬出一條路,然後人劍合一,彷彿天外流星對這木姬穿心直刺。木姬瞄準勢頭,推出一掌打在劍身之上,硬是將這一劍堪堪打歪。然後她袍袖抖動,無數木藤如同毒蛇,一條條纏到了柳俊棠的劍上,將他的劍包了個嚴嚴實實。

木姬看準時機,又是一揮手,木藤從她的長袖中竄出,如同鐵皮鞭子一般朝着柳俊棠當頭抽下。柳俊棠繞步側身,方才躲過這凌厲的一擊。然而這一擊餘威猶在,他真切地感受到一股火辣辣的氣息悶悶捲來,彷彿濃稠的夜色也被剛才那一下抽出了斷裂的痕迹。

而此時,圍攻謝姿仙的魔人逐漸變得強勢,畢竟他們以多欺少,對方還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子,時間一久,謝姿仙體力急速消耗,自然落了下風。但雖然如此,謝姿仙也不是易與之輩,清渺仙山輕功卓絕,遊走之間步履輕巧,滑不留手,就算是落了下風,卻還不至於被人擒住。

然而柳俊棠見到謝姿仙力有不逮,不禁心生擔憂,這樣一來不免分心,無法專心對付木姬。此刻他只想快點擊退木姬,好抽身去替謝姿仙解圍。他弓身一拔,一招「流星斬」大氣開闔,然後是「天圓地方」、「玄霜墜空」,招招霸悍燎烈,大氣十足。

木姬陰惻惻一笑,驀地凌空躍起,慘白的手掌如細密的雨點翻出,掌影紛飛,迎向劍氣,一時氣涌光奔,視野模糊。柳俊棠忽然看不到木姬的身影,料想她定是被自己所傷,於是不假思索,當下抽身向謝姿仙衝去。

然而他卻並不知道,木姬最擅長的不是用木藤進攻,而是木遁術。她知道柳俊棠定會為了謝姿仙而心浮氣躁,便故意引他使那些凌厲的劍法,好令場面混亂,有助於她更好地施展木遁術。

隱藏的木姬悄悄地探出一隻手,那雙手彷彿會自動伸長一般,悄無聲息的向著柳俊棠的背心擊去。手掌之中,赫然是一根尖利如劍的木枝。

然而柳俊棠卻未有察覺。

謝姿仙向他身後看去,失聲驚呼:「俊棠,小心!」

然而,已經晚了,柳俊棠已經來不及揮劍斬斷那根木劍或是閃身躲開,他無論多快,終究還是無法超越木劍那光一般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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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動護花鈴之劍出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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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群魔亂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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