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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桐鎮位於青桐山下。說是鎮,其實只是個稍大些的山村罷了,只因常年有山貨產出,也還熱鬧。

這鎮子原不叫青桐鎮,喚作「王家莊」,只因來往的客商都喜歡叫青桐鎮,時日久了,當地山民似也覺得「青桐鎮」這三字更好些,便紛紛改了口。

鎮上高大的建築便只兩座:一座專供販夫走卒、來往客商歇腳打尖的客棧,一座收售藥材--幾乎只收不賣的藥材店,皆是雙層,乃是外地人所開,如果硬要再加上一座的話,怕只有鎮上唯一的「大官」王里正的小兒子王屠戶經營的肉店了,雖只一層,卻比別人的都高些。

草木初青,鎮西頭一間茅草屋中。

「俗話說『起風五百年,順水三百載』,你們蘇家雖搬來此地不過五十餘載,可這鎮子卻已有五百多年,得這青桐山藏風蘊水,聚氣匯靈,合該出大富貴了,嗯,合該!合該!」一個滿臉油光,頭髮花白相貌卻清瘦的老道士嘴裏一邊大嚼一邊神叨叨道。

這屋子不大,正中間擺着一桌酒菜,那老道士說罷便美美的端起手邊的小酒盅「滋溜」一口吞下,旋即長長吐口氣,看看對面坐着卻未動筷的少婦蘇徐氏,也不說話。那徐氏說是少婦,其實不過十六、七歲年紀,只是已作婦人打扮,穿着淡黃粗布衣,容貌有三分美麗。

半晌,徐氏皺了皺眉,看看滿桌子的酒菜,又轉頭看看左手邊的嬰兒,那嬰兒此時正被一名八、九歲年紀,穿着道袍,頭上扎著大大羊角辮的小姑娘抱在懷裏,嘆了口氣:「請仙長指點。」

「好說好說,」,那道人抹抹嘴,伸手抓起酒壺,晃了晃,口中說道:「貧道這裏有件聚風合氣的寶貝,功能消災解難,招福引祿,正與令郎有緣。」臉上顯出一幅飽經風霜之色,「風餐露宿慣了,也不求什麼利祿錢財,不過,心誠方靈,心誠方靈啊!」直拿眼睛盯着酒壺。

徐氏手指交叉猛一用力,直疼得眼角一跳,方才放下,一邊看了看手指,一邊叫道:「得福,去拿那隻下蛋不勤快的雞,換些酒水回來」。

屋子一角壘有爐灶,一個滿臉木吶,面相忠厚的十七八歲男子——蘇得福從燒得正旺的灶台前站起身來,走到徐氏跟前低聲道:「姑娘,家裏就只剩一隻雞了。」徐氏眼角又跳了跳,無力的擺擺手,「去吧!」

蘇得福口中應一聲,出了屋門,只片刻,外面便響起一陣腳步聲,伴着輕微的喘息。門簾一閃,蘇得福懷裏抱着一壇酒進了屋,徐氏見他額上全是細密的汗珠,忙拉他坐下,從懷裏掏出一方手絹心疼的擦擦,才對着那老道士說道:「仙長,酒已來了,鍋里那隻燜雞似也快熟了。」說道「燜雞」兩字也終於忍不住加了怨氣。

老道士哈哈一笑「請賢伉儷屋外稍候,老道我也好作法給寶貝開光。」兩人卻不動身,眼睛都盯着嬰兒,老道士見狀笑道:「令郎留在這裏,貧道擔保無恙,安心,安心。」

待兩人出去,那道士起身叉上房門,桌邊一直未吭聲的小姑娘猛地站起身來,碎道:「老頭,好沒臉沒羞!幾隻雞總算讓你給騙完了!」說罷也不理他,摸摸懷裏尚自酣睡的嬰兒白嫩臉蛋,眯眼笑道:「長得可真討喜,姐姐喜歡死你了。」俯下身子用力親了一口。

那老道士也不生氣,嘻嘻一笑,「也不見你這臭丫頭少吃。」伸手從懷裏摸出一串銅片,又掏摸半晌,方不舍的取出一顆黑糊糊的圓珠子來,看看那桌酒菜,搖頭嘆息道:「卻是吃虧了。」

那小姑娘見他一幅如喪考妣的喪氣樣子,忍不住叫道:「呸,做給誰看呢,當我不知道,這是你在那破廟……」見老道瞪眼過來忙改口:「在那枯葉寺『隨手』撿的羊……羊……」卻是紅著臉,說不下去了。

那老道士笑嘻嘻道:「羊屎嗎?這是羅漢子!」

小姑娘梗著脖子方想要說些什麼,那老道士已搶先打斷她,厚著老臉強道:「我說是那便是!」一臉自得神情。

那小姑娘黑白分明的眼珠一轉,也不反駁,笑道:「老道,我來!」一手抱着嬰兒,一手從那串銅片中挑出兩枚。

兩枚銅片,一枚上面寫着「長壽」下面寫着「庚」,另一枚上面寫着「福命」下面寫着「寅」,兩枚銅片邊上刻滿了雲紋。

又接過那黑珠子誇張地嗅上半晌,「嗯,不臭。」在老道士雪白的襯領上抹抹,見沒變黑,這才又坐下擺弄——這機關構造她也熟悉,只需將兩枚銅片穿好線,用力一合,裏面的暗扣便會扣上,變成一把長命鎖,除非將這銅鎖毀掉,不然是打不開的。兩人一路上就用這等手段換了不少飯食。

那老道從懷裏摸出一張紫符貼在窗欞上,轉過身子,手中不知何時又多出一隻麻袋,一把夜香造型的酒壺,也不知如何藏得這許多東西。

老道士哈哈一笑,從桌上酒菜里挑撥一些,又將鍋里燜得爛熟的雞撕掉一隻大腿,一併用黃皮紙包好塞進麻袋裏,抓起酒罈倒了滿滿一壺,這才罷手。自得的提起酒壺對着壺嘴嘬上一口,誇張地吐口氣,「嘿,這可是白帝花君子小時候用過的夜香哪,果然仙味十足!」惹得那小姑娘直皺眉。

一口酒回味半晌,收好物什,站起身子念叨道「開工!」霎時屋中便似成了陰府鬼獄,陰風陣陣,鬼哭神嚎,那老道手舞足蹈,嘴裏也不歇著,呼呼喝喝,各種怪音此起彼伏,跳大神一般。

「唉呀,貪食鬼,哪裏跑!」一邊叫着一邊伸腳亂踹,將長凳也踢翻兩條。卻將屋外那對小夫妻嚇壞了,屋門撞的山響,徐氏高聲喊著「我的兒!」聲音滿是焦急惶恐。

那老道見火候已足,高聲叫道「天靈靈,地靈靈……」聲音殺驢一般,生怕旁人聽不見,又見他皺皺眉,卻是忘詞兒了,索性叫道:「青羊老道我最靈,正天五雷術,貪食鬼受死!『叱』!『轟』!『啊』!」一連叫了三聲才大聲喘息幾口,對屋外仍自撞門的兩人叫道:「無事,無事,卻不想寶貝開光竟引來這等孽障」說着便要去開門。

剛一轉身,見那小姑娘手裏正拿着一條鏈子上下打量,那鏈子上面乃是一串米粒大小的青色玉石珠子,下面連着一把長命鎖。

「這鏈子好生熟悉!」青羊道士不由皺皺眉,伸手抓抓脖子,渾身一下僵直,突然慘叫道:「俺的娘咧,我的覆海蔽天開山裂地唯我獨尊項鏈啊!」伸手就搶,那小姑娘嘻嘻一笑,卻已將項鏈戴在那嬰兒脖子上。

此時那嬰兒似剛被吵醒,並不哭鬧,只睜著一雙明亮的眼睛好奇盯着青羊老道,咯咯一陣笑。

青羊道士一呆,手便僵在那裏,嘆口氣,口中道:「罷了罷了!」,徑自去開了門。

兩人進屋先見自家孩子無恙方才安心,忙又環顧四周,仔細打量,見無異樣,雙雙長長出口氣。

青羊道士見兩人心有餘悸,指指窗欞上的紫符,一臉得意笑道:「有此符在,舉家安康,諸邪退避。」

徐氏忙開口道:「多謝仙長恩賜。」態度比之剛才卻是恭敬太多,又道:「還請仙長賜名我兒。」

青羊道士問明時辰,想也不想,隨口道:「五行缺木?嗯,貧道同我大哥生來也是五行缺木,起名張青牛,張青羊。青牛木之精,青羊木之靈。令公子不如喚作青龍可好?那可是木之神君!」

徐氏臉上不甚滿意,還未說話,青羊道士又問道:「庚為金,寅為虎,蘇金虎?」

這次徐氏臉上都有些難看,忍不住開口道:「仙長,叫虎的都不是什麼好路數,我兒如何也叫不得,三陽城裏便有個李二虎,乃是有名的無賴潑皮,上次還訛詐我家得福不少山貨,還有那徐霸虎,雖也姓徐,卻是三陽境有名的惡霸。按族譜,我兒這一輩當是『長』字。」

張青羊低頭又想想,道:「那便叫做蘇長生吧!」也不知如何想得這個名字。

徐氏見這「仙長」起名本事實在平平,「長生」兩字也算差強人意,就不再言語,起身謝了,正要客套幾句,張青羊已拱手道:「打攪賢伉儷多時,貧道也該告辭了。」

不待徐氏客氣,又回頭對那小姑娘道:「小丫頭,也陪你走不少地方了,明日便送你回家。」

那小姑娘一呆,哦了一聲,有幾分失落的低下頭來,摸了摸蘇長生的小臉,又親一口,道:「姐姐要走了哦,有閑暇再來看你,長得可真乖!」

蘇長生癢得咯咯直笑,伸手亂抓,一隻手摸在那小姑娘下巴上,一隻手正抓住一隻羊角辮,那小姑娘臉上一紅,笑罵道「小壞蛋,年紀這般小就會佔便宜,長大還得了?」語氣里說不出的溺愛。

想了想,從腰間解下一對一節手指大小的紫金鈴鐺,取下一隻綁在蘇長生的胳膊上。嘻嘻一笑,看着鈴鐺上那「生」字,心道:「果然有緣。」將張青羊心疼得直咧嘴,直似割掉他一塊肉一般。

正是:青羊名長生,金鈴定良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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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生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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