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正文完】

過年那幾天,葉穠終於休假了。

要過了年初五才有婚禮要辦,員工們輪流換崗著休息,只有葉穠這個老闆不能歇,親自去盯現場。

葉穠請留在上海的員工們吃了年夜飯,發了春節小紅包,人人都有一個果籃一個零食大禮包。

今年是工作室成立第一年,丸子小米瑤瑤幾個都算是工作室的老員工了，瑤瑤和男朋友回家過年，丸子小米留在上海。

思思和陳浩去北京建立分部,過完年就又要走，那邊場地和人員還未配齊，有一番忙亂,葉穠當然要請他們吃飯,給他們送行。

丸子小米摟着思思，幾個女孩都喝了酒,在公司里她們是上下級,可工作室從二十幾平米的開間里,奮鬥到現在上下兩層樓,離不開這幾個女孩的奮鬥努力。

丸子抱着思思就哭：「思思姐,你什麼時候回來？你結婚可一定要給我們發喜糖啊。」

小米捏了她一下：「你可真是，思思姐是去北京建立分部,你要祝她馬到成功才行。」她也喝得面頰緋紅，抱着思思的胳膊,「思思姐,你結婚，不管在哪兒我都要去喝喜酒。」

思思也喝多了，一年之前她還是個小助理呢，這一年裏先是當了統籌，現在葉穠又把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她，她心裏還是有些沒底。

她摟着小米丸子：「我也捨不得你們。」

葉穠看了就笑，讓服務生給她們上點蜂蜜梨汁解解酒，對她們說：「等到分部建成了，員工都要兩邊外派體驗，你們說不定過幾個月就又能見了。」

丸子瞪大了眼睛：「真的呀？」

「真的。」這是葉穠的員工培訓計劃，她不止想在北京一個地方開展業務，周邊城市她也想設計分部，但不能貿然投入。

她原來就接過許多外省的單子，近的有蘇州杭州，遠些的有溫州，只要名氣打出去，自有客人上門，她可以一步一步擴大業務市場。

這些鍛煉都是必需的。

北京有蘇小姐這個股東在，商務上的事項進行的非常順利，工作室到了那裏主要業務就是各種品牌合作。

給柏雪辦的那次慶功宴十分成功，但像柏雪這樣的明星畢竟少，沒有品牌商入駐打廣告，純粹辦了一場給影迷的見面慶功會。

一般的明星都要等廣告商贊助，有的連結婚都要收廣告費，結個婚只賺不賠，所以葉穠的目標並不是這些，北京分部的明確定位就是商務合作。

思思走之前，葉穠交待給她一個任務，從她帶的幾個人里，挑出接替她的人來，思思先推薦了瑤瑤，瑤瑤在設計上並沒有那麼大的天份，但她人很細心，本來想等瑤瑤放假回來，葉穠就提升她的。

可就在過年期間，瑤瑤打了個電話給葉穠，提出辭職。

家人催促她留在老家，跟男朋友結婚，就不要再去上海工作了，讓她辭職，就在家鄉小城找一個穩定的工作。

瑤瑤和男朋友是同一個地方的人，瑤瑤的工作發展得好，但男朋友不如預期，覺得在上海的工作壓力和生活壓力太大，想在家鄉找個工作，結婚生子。

「葉姐，我爸媽都說我年紀大了，不能再拖了，既然感情穩定就趕緊結婚，生孩子。」瑤瑤聲音里的迷茫，從聽筒那頭傳過來。

大年三十，別人都喜氣洋洋，瑤瑤卻滿心迷惘，不知前路何去。

葉穠坐在陽台上，雪已經不下了，小菠蘿穿着衣服叼著球趴在玻璃門邊，等陸揚工作完就帶它出去玩。

安娜依舊團在葉穠的腿上，居高臨下的看着小菠蘿，偶爾舔舔爪子，尾巴一勾一勾的。

葉穠伸出手指給安娜撓下巴，安娜「喵」了一聲，眯起眼睛，葉穠對瑤瑤說：「思思推薦你接替她的職位，本來你這次回來，我就想跟你談的。」

瑤瑤沒想到思思會推薦她，她更迷茫了，又想要追求事業，要男朋友只想安逸的生活，她問葉穠：「葉姐，我該怎麼辦？」

葉穠不能替她作決定，她如果回來，職位等着她，如果不回來，這個機會當然就是別人的。

「你心裏是怎麼想的呢？」葉穠反問她。

這種選擇幾乎時時上演，究竟是選家庭還是選事業。

陸揚寫完了一章，從書房裏出來，屋裏滿是炸春卷的香味，他溜達到廚房，伸手就要吃一個。

葉媽媽「啪」一下拍了他的手：「洗了手再吃，剛炸出來的，用筷子。」

陸揚嘿嘿笑，把手洗過三遍，還是沒拿碗，順了一個魚肉春卷就往陽台走，「呼哧呼哧」吹氣，吹得不那麼燙嘴了才咬一口，露出裏面的魚肉，送到葉穠嘴邊。

葉穠咬了一點，這肉魚是葉媽媽拆了鱸魚包的，聽說陸揚沒吃過魚肉餡的春卷，特意跑去菜場，花大價錢買了兩條。

陸揚吃完春卷，揉揉小菠蘿的毛，打開門帶它到院子裏玩，自從搬來新家，最高興的一個是大菠蘿，一個是小菠蘿。

瑤瑤無法決斷：「要是葉姐會怎麼辦呢？」她是真的不知道，無法選擇，感覺選了哪一個，自己都會後悔。

葉穠隔着窗看陸揚在院子裏奔跑，小菠蘿已經是條半大的狗了，跑得很快，球才剛扔出去，它就撿了回來。

陸揚跟它玩出各種花樣，一會棒球投球姿勢，一會用籃球投球姿勢，只要小菠蘿把球撿回來，他就蹲下身，揉小菠蘿的毛，誇它是一隻乖狗。

葉穠眼睛裏全是陸揚的身影，嘴角不知不覺得勾起淺笑，如果是原來，她會果斷的選擇事業，只有事業才不會背叛她，但現在她兩樣都不會放手，她可以儘力選擇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可是陸揚從不會讓她面臨這種選擇。

「要是我，如果兩個都不能放手，我會想解決的辦法，你留在家鄉，打算做什麼工作呢？」葉穠這麼問她，「不要浪費你積累了這麼長時間工作的經驗。」

瑤瑤一開始頓住了，跟着豁然開朗，她從沒想過要自己創業，以為父母留下她，她就只能過跟她的高中同學差不多的生活，那她費勁考到上海，又留下工作，又有什麼意義呢？

以為前面等着她的，是日復一日沒有創造性的工作，是結婚生子，可能再過兩年還會生二胎，她的生活只是重複著父母們的日子。

只要一想到這些，她就無比心慌，面對着兩條路，都邁不出腳步，但葉穠給她指出一條她從沒走過的路。

瑤瑤家在個小城市，小城市的婚慶意識還停留在最粗糙的那一種，扎點綵帶，擺些婚紗照，就是婚禮了。

更別說燈光音響化妝師，但就是這樣的婚慶也要到外面去請，從南京或者是蘇州請過來，當天到，當天走。

大家的生活水平都已經提高了，審美上自然而然也會跟着提高，她一開始做不出像葉穠那樣的設計，也無法完成高定婚禮，但她可以把這種理念引進來。

葉姐也是一樣從無到有的，她甚至還有本地人的優勢，比如她一開始可以接親戚家的婚禮，她還可以把自己在上海做的設計案例拿出來宣傳。

葉穠聽見她久久都不說話，對她說：「等你心裏有了答案，再打電話告訴我。」

「不用了，葉姐，我想好了。」瑤瑤的聲音跟剛剛完全不同了，她對葉穠說，「我要留在家鄉，自己創業。」

陸揚扔出一個漂亮弧球，小菠蘿跳起來沒咬住，反身奔到院子那頭，在草叢裏把球扒了出來，狗腦袋上沾了兩片葉子。

陸揚蹲身替它撿乾淨，拿着球對葉穠揮手，葉穠也對着他笑，她對瑤瑤說：「如果需要幫忙，可以開口。」

瑤瑤好像是哭了，她吸吸鼻子，帶點兒哭音：「謝謝葉姐。」

掛了電話心裏還在感激葉穠，但她拿出工作日誌，這個習慣也是葉穠教給她們的，不要過份相信自己的記憶力，什麼事都要落在紙上，每天開工第一件事，就是確定今天的工作安排。

瑤瑤媽媽敲門進女兒的房間，看她在紙上寫寫畫畫，拿了餃子擺在她桌邊，問她：「你想好了嗎？」

瑤瑤抬起頭，看着媽媽：「我想好了，我留在家裏，但要晚一年結婚。」不管怎麼樣，都要試一試，就算失敗也心甘情願了。

天漸漸黑了，小區里家家戶戶都亮起燈光，葉穠在廚房裏給媽媽打下手，陸揚把沙發推到靠窗，把餐桌挪到電視機前，打開着春晚，準備一邊吃年夜飯，一邊看電視。

其實現在的春晚早就沒什麼看頭了，可他還是興緻勃勃，等桌子上擺了菜，他拍了一張照片，發在朋友圈裏，依舊是簡單的三個字，「過春節」。

他發完就不再看手機，葉媽媽脫掉圍裙，告訴陸揚：「還有一個八寶飯，等響鐘的時候拿出來吃。」

說着從口袋裏摸出兩個紅包，一個給葉穠，一個給陸揚。

陸揚已經很多年沒有收過紅包了，坐在那兒拿着紅包，眼睛一熱，他一米八幾的個子，看上去跟委屈的小菠蘿一個樣。

葉媽媽一看還有炸年糕沒端出來，趕緊又回廚房。

葉穠一把抱住他，在他頭頂上吻了一下：「我也有紅包要給你，黑色的和紅色的，你挑哪一個？」她托甘棠從美國帶回來的，是陸揚非常喜歡的那種款式，半透明的，弔帶的。

那個盒子藏在衣櫃深處，本來準備情人節的時候再拿出來的，看他這樣可憐巴巴，心裏軟得不行，決定提前滿足他一下。

眼看葉媽媽端著碗出來，陸揚飛快捏捏葉穠的腰：「我兩個都要。」

鞭炮聲一陣陣響起，窗外的天空被煙火映成紫紅色，小菠蘿和安娜都跑到陽台上去看，小菠蘿的叫聲和春晚的音樂交織，葉媽媽揭開湯碗蓋開餐：「新一年身體健康，紅紅火火。」

陸揚伸手握住了葉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