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嶄新

克莉斯汀（KristineWindsor。Www.實際來源於法文名Christine，因為本人生於美國，就按照美國人的習慣命名。）在床上不安地翻滾著。屋子裏的床頭燈還開着，黃色的光芒此時此刻依舊很耀眼，或者是說刺眼。她又把身子翻到另一側，對着窗口看。窗口是數不盡的星星苟存的地方。星星只有在這裏能在她的眼中生存下去。

她把壓在身下的書放到床頭柜上，準備以一個舒服的姿勢睡覺。她坐起來，拉上床邊的窗帘——只留了一點縫隙，為了星光可以照進來。還有月光。

她終於躺在了床上，關掉了床頭燈，正要再這個夏日的晚上飛離現實，飄進夢中的時候，天空中突然一道閃電劃過。緊接着的，是一陣轟隆的雷響。她的臉上絲毫沒露出懼色。

又是一道閃電，比剛才那道更亮，能看見耀眼的，並且美輪美奐的藍色。那是電的顏色。她不害怕閃電，並且欣賞著。

對於一個還有一個月才到16歲的女孩子來說，做到這樣，其實是很不容易的。「坦然地面對自然。」她想。

「但是天氣預報說今天不下雨。」她在床上又連續打了連個滾。「讓天氣預報見鬼去吧，每當我關注它的時候，它就不靈。和我作對嗎？」她眉頭一緊，手握成了拳頭。她知道，抱怨沒有什麼太大的作用。但她想不出更好的發泄方法了。

「星期一，又是嶄新的一天。」她想。

鐘錶的滴答聲自然地送她進入了夢鄉。

那一晚，她睡得很香。不想着未來，才會安心地度過現在。這是克莉斯（Kris是Kristine，Christine的愛稱）的理論。

第二天，她早早就起來，鬧錶還沒有響。她在隔壁房間迅速地洗洗涮涮后就下樓了。她的姑母麗塔（RitaWindsor）已經給她準備好早餐了。「克莉斯，今天是假期之後的第一天，感到興奮嗎？」她的姑母說。

「嗯，」她拉開椅子，坐在飯桌旁，拿起一片麵包，端詳了幾秒。「麵包又有些部分烤焦了，也許我們真應該換個烤麵包機了。」

「嗯，也許是我的問題。便宜沒好貨……克莉斯，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興奮？」

「是的，興奮嗎？」

「有什麼好興奮的。」克里斯把烤焦的部分撕了下來，大口咬了下去。

麗塔長嘆了一口氣，說：「我記得你父親喜歡吃烤焦了的麵包片……」

空氣好像凍結了一般，靜得出奇。

安靜，持續了半分鐘。

「我很希望我們繼續談論著學校的話題，好么？」克莉斯的聲音有些顫抖。

麗塔抬起眉毛，又低下。「抱歉……你認為會有新同學嗎？我的意思是原來不是這個小鎮上的？」

「你是想問男同學。我保證。」克莉斯的語調一下又恢復了平常，還略帶調侃。

「你真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她的姑母用圍裙擦了擦剛用水洗完的手，「你曾經說過，小鎮上的人都不是你的未來。」

克莉斯想了想，「那是我還沒上中學的時候說的吧？你的記性可真不賴！」

「沒有人比我更關心你的成長了。」麗塔笑着說。

克莉斯拿了一張紙巾擦了嘴邊的喝牛奶時留下白色印記。

「我該走了。我不想再第一天就遲到，那樣就會被許多人關注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被人關注不是件好事。如果她真是個優秀的人，那麼她是不會在乎的。從來沒有人評論她的長相，氣質什麼的。她認識到自己太不自信了，但如果過分被人關注，出洋相的幾率會提升的。更準確地說，是曝光率會提升，弄不好這所學校的人都會認識她——通過小道消息。她渴望被人關注，甚至是關心。她在心底里是這麼想的。

她大步流星地走出家門，朝不遠處的白色長椅走去。她在那裏等著搭沃克一家的便車。

一輛紅色的豐田從北邊行駛過來。克莉斯認出了那牌子——其實不需要認牌子，鎮子上就這一輛大號的二手豐田（指豐田Cruiser，大陸範圍內譯作酷路澤，是豐田的一款經典越野車型。）「嘿！在這裏！」克莉斯不停的揮手。

車子停了下來，坐在副駕駛的克萊爾（ClaireWalker）打開了窗戶。「等什麼呢？坐後邊吧。」克莉斯拉開車門，稍稍低頭就進入了車子。

她不是第一次搭便車了，自從上個學期開始，她就天天搭著沃克家的車上學。沃克的哥哥馬上就十八歲了。他在還沒到十五歲的時候就跟着父親練習開車，在沒有駕照的時候就已經開車了。克莉斯想着也要考個小孩兒駕照（這裏指美國的未成年駕照，與成年人不同。年滿18歲之後，可以換成正常駕照）。

「嗨，克莉斯！」克萊爾的哥哥邁克爾（MichaelWalker）對着克莉斯打個招呼。

「嗨，邁克爾！好久不見！」

邁克爾一腳踩下油門，路面上的積水被迅速旋轉的車輪濺飛。車上下顛簸了一下，就繼續往前走了。

「假期過得怎麼樣？玩得開心嗎？」克莉斯問。

「說實話呢，」克萊爾說道，「真的不怎麼樣。邁克爾非要拉我們去看揚基隊的比賽。他買了四張廉價票。你知道的，我們幾乎什麼都看不見。說實話，我真的對棒球不感興趣。」這時克萊爾的臉轉向了邁克爾，並狠狠地瞪着他。

邁克爾滿臉的不在乎，還調侃著說：「誰叫你們捨不得買高價票？便宜沒好貨。」是啊，便宜沒好貨。

「但是連爸爸都不捨得花那麼高的價錢買球票！他對棒球甚至比你還要狂熱！他當年可是校隊里的主力」

「是的。在縣裏面最糗的主力——替補。他太現實主義了。」邁克爾回答到。

克莉斯只是將後背靠在軟綿綿的真皮座椅上，閉上眼睛，盼望着好天氣。

和好運氣。

邁克爾把自己的大豐田開得飛快。沃克家對待二手貨的態度就是這樣的，毫不在乎的。雨後小鎮的泥巴路可不好走。邁克爾一個轉彎，把車子拐到大道上。黑色的車身上已沾滿了灰褐色的泥巴。邁克爾這種開發很難讓人打起瞌睡。克萊爾打開了車裏改裝過的音響，播放是極其刺耳的重金屬搖滾樂，唱着令人作嘔的墓地歌詞。

邁克爾驚人的車速讓他們提早到了學校。

「又是一車泥巴，每學年的第一天都下雨。真倒霉！」邁克爾說。

克莉斯匆匆地下車了。

脫離了那吵雜的音樂聲，對克莉斯來說真是一種解脫。她也許會考慮給沃克一家推薦些輕音樂或者是充滿活力的流行樂。連令人難懂的意大利歌劇都比這鐵鍋鐵勺的打擊聲令人舒心得多。

克莉斯朝克萊爾和邁克爾揮了揮手，背着自己的藍色背包向自己應該去的教室走去。

「第一節是……」克莉斯皺着眉頭看了看課表，「我最討厭的英文課。」克莉斯聳了聳肩，「一定又是莎士比亞什麼的，令人頭疼的十六世紀文字。」

一路上她都沒抬頭，連收拾自己柜子的時候都沒左顧右盼一番。她打理好自己的物品，抱着書直奔威廉姆斯（RichardWilliams）老師的教室。

威廉姆斯是個四十多歲的老教師，灰褐色的頭髮中間是一塊禿頂，一直禿到前額。他帶着一個大邊框的眼睛，鏡片起碼也得有八百度。他總是典型的英格蘭打扮，白色襯衫外是咖啡色和黃色相間的格子馬甲。他的大肚子和這身衣服很相配。

在克莉斯的印象中，威廉姆斯教授還算十分和藹的。儘管他在課上開的玩笑都很冷。他從來不為難學生，他當然看得出誰的注意力放在哪裏。有時他還能猜到這個年齡的人的小心思。嗯，對於這個閱歷頗豐的人來說，也許這確實不算什麼。

克莉斯並不討厭威廉姆斯，他討厭的是這門課程里的悲情故事。她想在文學上有好的素養，但卻不喜歡那些悲情的故事。而這些日子裏，英文課上的主要內容都與《麥克白》之類的有關，莎士比亞的四大悲劇是他討厭這門課程的主要原因。她太討厭傷心的結局了。也許她本身也不喜歡以分離告終吧。無論是戀人間的分離，親人間的分離，與世界的分離……世界，她還不至於現在就想到世界。

克莉斯不斷幻想着故事中如果哪個細節一旦改變，就會創造出一個完美的結局——這樣，時間不經意地流過。英文課總算是熬過去了。

克莉斯討厭一天當中的英文課，近來的悲劇快把她折磨瘋了。她上課時根本就不會去看那些小鉛字，但和藹的老威廉姆斯的喋喋不休也會讓她頭疼。

第二節是物理課。

物理課上，老師很興奮地講了他自己的偶像法拉第，在英國皇家科學院中是怎樣出盡了風頭，並拒絕封爵的事情。

這引起了克莉斯的一點興趣。不是因電磁感應原理，而是因法拉第的故事。他很欣賞那種人，那種有能力卻不貪圖高官厚祿，總是潔身自好的人。

當她用右臂支撐着她的臉的時間太久的時候，她活動了一下肩膀。她抬頭才發現，左邊來了一個新生。他有着黃色的皮膚，典型的蒙古利亞人種。

「嗨。」克莉斯為了之後能好過，特地打了招呼。

那人沒有回話，嘴角輕微地上揚了一點，點了點頭示意。

真是不近人情，克莉斯想。

「我叫克莉斯汀，克里斯汀.溫莎，也可以叫我克莉斯。你叫什麼名字？」

「艾薩克。艾薩克.霍爾（IsaacHall）。」

克莉斯將雙手搭在桌面上，耷下了腦袋。就不能多說幾個字嗎？克莉斯想。

「看來你不太喜歡上物理課。」艾薩克說。

克莉斯將頭緩緩向左轉去，歪著腦袋，頭髮都向下垂，露出了她的耳朵。「嗯？你知道得太多了。」

「不是我知道，我本不想知道。但天知道為什麼你會把這點壞情緒表現在外面。」

克莉斯一驚。不是為自己的感情過於表現在外面，而是他竟然一連說了這麼多個詞。克莉斯醞釀了半天，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麼才能將談話繼續下去。她感覺艾薩克是個很有意思的人，值得交這個朋友。

「恩，艾沙（Asian，亞洲人的意思，發音與艾薩克的名字相似。這裏也有些戲謔的意思。）。你是日本人？」

艾薩克馬上回以一個冰冷卻又暗藏怒火的眼神，接着怒火消失，眼神里的火光也暗淡下來。「別總那麼瞧得起日本人。你應該先問問我是不是中國人。畢竟在亞洲範圍內，中國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大國。」

「哦，」克莉斯點了點頭，把頭貼近桌面，以防老師發現。「你是個中國人咯？難得說的這麼一口流暢的法式英語。」

艾薩克先是一皺眉，嘴角又微微上揚起來，眼神中透出了一種難以言表的興奮。「你學過法語嗎？」

「事實上，我的父親會**語。他講得很好……」

「等等！」艾薩克止住克莉斯的發言，用着一雙眼睛目不轉睛地盯着克莉斯的臉。眼神中的柔和與興奮交互出現，眉頭也舒展開來。他眨眼睛時，克莉斯都感覺不好意思了。艾薩克直直地看着克莉斯的眼睛，克莉斯的臉都紅的發燙了。沒有人這麼看過她。她注意到艾薩克的睫毛很長，像是假的一樣。

她想開口問他關於睫毛的事情，但是話語權被艾薩克搶先了。

「你有什麼資格貶低中國呢？」艾薩克帶着輕蔑的語氣說道。「你是個混血兒，我沒說錯吧？」

克莉斯露出詫異的眼神。克莉斯的外表並不很像正統的白人，皮膚雖然是白皙，但遠不及班上的其他人白。她的瞳孔是褐色的，頭髮也是純黑。柔和的下顎線條，矮小的身材，手臂上的毛髮也遠不及白人發達。

「怎麼樣？」克莉斯昂起了頭，眼神卻在顫抖，很不堅定。她臉上掛着開玩笑之前才會出現的壞笑。

艾薩克的表情一點也沒有改變：「歐洲西北部，和中國北方的混血兒。你長得也確實挺漂亮的。」

克莉斯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下課鈴響了。在不知覺的時候，時間過得是很快的。

艾薩克起身，剛要離開，扔下一句話：「我說過，你沒有資格貶低中國人。也不被允許瞧不起你身體流淌的血液。做人，要有原則。」他拿着書，慢悠悠地離開了教室。

克莉斯好半天不能動彈，她的思緒好像完全被打亂，思考的能力也被束縛了。她想不出來今天為什麼會發生如此令人驚奇的事情。

物理課上老師所講的發電機什麼的，克莉斯一點兒都沒聽進去。她對電磁感應一點兒都不敏感了，卻對艾薩克產生了興趣。他的來頭，他的判斷力和他驚人的理論。

下一節課是生物課。對於克莉斯來說，這是段難熬的時光。生物課老師尖銳的嗓音讓她難以忍受，而坐在實驗室的前排的她也不感輕易睡覺。通常她的眼皮會因為那些無聊的課程與尖銳的嗓音而逐漸下垂。泰勒老師是位學識淵博的生物學老師，但她授課方式確實有待提高。

克莉斯快不行了，她在努力地做着掙扎，儘力地抬起眼皮，用手支起腦袋。她必須要分散一下注意力，不然一定會倒下的，然後難看的睡姿會被看見，難堪的時刻也將來臨。

她扭過頭，往教室後面看，一個一個地看，看每一個人的表情。大多數都和她一樣，她還看見克萊爾倒下了。但是克萊爾的睡相很好，男生們肯定會喜歡不停地看得，說不定還會流出口水。

克莉斯嘆了一口氣，又朝另一個方向看了過去。

是艾薩克！克莉斯心裏一驚。她和艾薩克的眼神對上了，但艾薩克若無其事似的把眉頭皺緊，低下頭看了看他自己的課本。看起來他們倆的眼神相對在一起是個偶然。至少這回很像是偶然。

「他好像對我很不滿。」克莉斯想。看了看自己略微泛黃的皮膚，還有自己稍帶彎曲的黑髮，她更是感到心裏有些愧疚。她都不知道她自己為何會厭惡自己的來源。這不是她母親的原因，也不是父親的。不是他們兩個的原因。那又是什麼呢？

克莉斯不願想她的父母。她倒是清醒多了，而這節課剩下的時間也不多了。

叮——

渾渾噩噩地度過了一節課。克莉斯很疲憊了。克莉斯盼望着午餐時間的早些到來。可惜她還不得不去上一節選修課。法語，她十分擅長的一門課程。這有她自己的原因。

她感覺今天霉運總是落在她身上——艾薩克這個天煞孤星也選修了這門課！要不是克里斯想用這些她擅長的選修課來修學分的話，她早就要考慮去修改課表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她和克萊爾坐在一起。克萊爾旁邊是一個主動來搭訕的男生，個子蠻高，金褐色頭髮，碧藍的眼睛。克莉斯並不介意有人加入他們的談話。她倒是八卦地一直聆聽着他們連個人的對話。克莉斯對於某些事情還是很嚮往的。但她也很奇怪她身上為何從來沒發生過這種事情。她認為這也許是自己長相的原因吧。

她對於自己的面孔越來越不自信了。具有諷刺意味的，艾薩克剛剛說過她「長的確實挺漂亮的」。

她硬生生地吞下了幾口飯，剩下了好多。她並不想因為學校的自助餐廳而變胖。儘管她的身材已經很好了，除了身高。

午飯時間人們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有時是一大群在一起，還有一對一的。克莉斯看不慣那些「一對一」的人們，一張大桌子，只有兩個人。但這並不意味着她從未想過去這樣做。每件事都有自己的矛盾。這才是真實。

午飯過後就是體育課。克莉斯被強迫着去打籃球。沒有辦法，排球更不適合她，她也不願意參加啦啦隊，那裏是個很不和諧的地方。她討厭那個啦啦隊長，尤其是那傲慢的眼神。當然，也嫉妒那樣火辣的身材。啦啦隊長像個中世紀女巫術師，成天哼唱傲慢的曲調，毒辣的眼神總是刺透一個又一個少女的心。克莉斯很難相信這樣的啦啦隊可以給比賽帶來勝利。

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一節課。克莉斯沒想過要投入比賽中去，她甚至沒碰幾次球。即使碰球，也僅僅是發球而已。她太弱了。

剩下的三角課什麼的，都很正常地過去了。

新學期的第一天，並沒有什麼太多的消息。學校里很平靜。誰都沒有注意到她，這就很好了。克萊爾今天也沒多少話題和大家談。邁克爾正在考慮他的下一輛車，他想的是新車，一輛跑車。

放學收拾柜子時還是發生了些事情——柜子打不開了。是的，真的打不開了。克莉斯急壞了。克莉斯用鑰匙一遍又一遍地**、擰轉，都沒有結果，根本擰不動。是鎖壞了，還是鑰匙壞了，她自己也說不清。

「遇到麻煩了？」一個男性的聲音說道。

克莉斯轉過頭，又迅速低下頭。「是的。柜子打不開了。」

男人一把奪過鑰匙，將其**鑰匙孔，壓住櫃門，小心翼翼地擰起來。他緩緩地擰動鑰匙，然後——鎖開了。

克莉斯瞪着大眼睛，開心極了。她站在男人旁邊，問：「到底是……是什麼出了問題？」

「啊，」男人說道，「只是你插鑰匙時下手太重了而已。這個鎖頭不是那麼能承受的。」男人長得挺成熟，劉海朝一邊斜。克莉斯仰頭看他，明顯比她要高出一頭還多。他很壯，很可能是橄欖球隊的，或者是籃球隊里的主力。

「呃嗯……我叫雷諾，雷諾.阿姆斯特朗（ReynoldArmstrong）。明天物理課上見！」雷諾扔下一個微笑，轉身走了。邊走還邊揮了揮手。

「喔！克莉斯。」克萊爾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應該告訴他你叫做克里斯汀.溫莎。哈哈，是不是啊？還應該越個見面的機會，比如說明天的午飯時間……」克萊爾不停地打趣，露出陽光般的笑臉。

「別開玩笑了，誰會理睬他啊……」克莉斯繼續收拾她的柜子，把書放進柜子裏，輕輕地關上了櫃門。她一直嘗試用自己的短髮來遮擋自己的臉——這並不簡單。

「克莉斯，你知道嗎。」克萊爾的眼神往斜上方飄了一秒，然後又繞了回來。「事實上……你的臉紅的都跟個蘋果似的了。」

克莉斯的眼神馬上低了下來，延伸到腳下的大理石地磚。「別撒謊了。我不喜歡說謊的人。」

「這個，我是知道的。」克萊爾把手伸向克莉斯的臉頰，將手背貼在克莉斯的臉上。

克莉斯感到克萊爾的手背冰涼——不，應該是自己的臉紅得火燙髮熱。

克莉斯，一句話沒有多說。

「想聽聽我的實話嗎？或者叫我的真理？」克萊爾裂開嘴角，帶着一臉邪惡的壞笑，還不停地扭動着腦袋。

「好的。」

「事實上，他並不喜歡你。只是看你可憐，幫你一把罷了。不要貪圖妄想得太多了。幻想是女孩子們的通病，不是么？但是，你可以嘗試着去……你知道我要說什麼。」

克莉斯晃了晃腦袋，沒說什麼。走開了。

「哎，不識趣得真不是時候。」克萊爾聳了聳肩。

克莉斯又是搭著邁克爾的車回家。克萊爾不在車上。她去參加了一個男生的生日派對，這點消息她一點兒也沒透露給克莉斯。這是克莉斯從邁克爾的嘴裏套出來的。回家之後她肚子裏就充斥着怒氣。

「麗塔，我回來了。」她穿過客廳。

「寶貝兒，怎麼了？看起來你並不那麼高興。」

克莉斯雙手掐在腰間，說：「嗯，今天有些事令我難堪，但並不是在眾人面前。」

麗塔笑了。「你並不應該計較今天的事情，想想明天應該做些什麼吧。今天我的雜貨店的裝修進度慢了許多。我感覺他們給我少安了一個貨架……有些偏離話題了。咳咳，你想，每天都是嶄新的一天。不只有新學期的第一天是嶄新的。」

「是啊。」克莉斯嘴角好不容易地上揚了，「不只有今天是嶄新的。」

「那，接下來，準備做些什麼呢？」

克莉斯把手裏的背包高舉了起來，「做些作業。晚上吃些什麼？」

「我的新式沙拉。」麗塔笑了笑，擠出了幾道皺紋。

克莉斯也壞笑了一下。

一天，也沒有那麼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