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臨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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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闖軍沒有像前兩次那樣強行攻城，而是駐紮於開封城牆十里之外，把開封城整個圍起來后就沒了動靜，沒有試圖攻城，甚至連騷擾都沒有。

闖軍沒有攻城，開封軍民自然也就不用上城廝殺。然而有時候有些事比上戰場廝殺還要可怕，那就是飢餓。

剛剛搶收的那點麥子沒能撐多少天，好多百姓又斷了糧。為了儘可能的解決糧荒，官府不得不冒險開了城門，放百姓出城打草，采野菜。野菜可以食用，而草則可以喂馬。

在開封市面上，一斤野菜能賣50文錢，比戰前糧食還要貴的多。而割了草也可以賣給官府，一擔草可以賣到200文錢。

五月二十六日，開封五門大開，任憑百姓出城采野菜自救。

百姓們提着筐子拿着出了城，通過弔橋過了護城河，在野外采著野菜，割著茅草。城頭的官兵提心弔膽的看着，做着隨時提起弔橋防止闖軍偷襲的準備。

好在闖軍並沒有做出攻擊百姓之舉，任憑百姓在城外采著野菜。

六月初四，官府從一名叫崔賣婆的婦女身上搜到金銀六錠，審訊後知道，此婦假借采野菜出城，密至闖賊老營，告訴闖賊城中之事，拿了賞銀返回。城中缺糧之事已經為闖軍所知。開封推官黃澍審訊之後，判崔氏斬刑。從此官府禁絕婦女出城。而知道了城內糧食奇缺后，闖軍開始派出小股部隊遊走在開封城外，襲擾著出城采野菜的百姓，靠采野菜補給糧食也不可能。

時間進入到了六月，開封大多數百姓都已缺糧，僅憑出城採的一些野菜怎夠填飽肚子？開封守軍的軍糧也已經不足，官府不得不向市民買糧。為了支持官兵，很多士紳大戶拿出了自己的糧食，平價賣給官府。

張寨社兵倒是不怎麼缺糧，張堅賣私鹽后採買的一千石糧食保證了鄉親們不會餓肚子。可是誰也不知道圍城會到幾時，張堅下令限制口糧。鄉親們每天只能吃上兩頓稀飯，上城的社兵才允許一天吃一頓乾的。

張寨糧店裏的存糧也所剩無幾。此時市面上糧價比平日裏高上十倍，有的糧店竟然賣到一兩銀子一斗，張堅不顧糧店掌柜丁存義的強烈反對，下令糧價每石三兩銀子，雖然這個糧價是戰前的二倍，但已經是開封所有糧店的最低價。

於是，張寨糧店的糧食很快售罄，不得不停止了營業，平日裏忙的不行的丁存義難得的無事可做了。

為了抑制飛漲的糧價，官府不得不開始對糧商們進行打擊。雖然每一個糧商背後都有自己的後台，但在此開封存亡之際，官府再顧不得許多。

黃澍得報南城許記糧店竟然賣糧一兩銀子一斗，黃澍聞報大怒，親自帶人捉拿了糧店的東家許遇春。許遇春有個兄長是進士出身，在南直隸做着四品的高官。然而黃澍不顧情面，堅持判了許遇春斬刑。許遇春告饒不已，願意拿出所有的八百石糧食換取活命。然而還是被黃澍斬了，所有糧食被充為軍糧。於是開封其他的糧食們不得不忍痛調低了糧價。

一開始在市面上還能買到糧食，到了六月底，即使有錢也買不到了，就連糧店也沒了糧食。

於是，官府就好聲好氣的派人到百姓家裏，拿着銀子高價買糧。

可是在這種時刻，糧食就是性命，沒了吃的再多的銀子有什麼用？誰也不願再把救命的糧食拿出來。官府中人再也沒了以前的和氣，開始沖入百姓家中，翻箱倒櫃的搜尋糧食。整個開封幾乎所有的人家都遭到了這種待遇，除了周王府。

在飢餓面前，誰還管你是什麼身份，秀才舉人士紳身份統統沒用，將軍宗室也是白搭。一隊隊官兵社兵，挨家挨戶破門而入，搜尋着糧食。一些地痞流氓乘機搶劫，然而遭到了早有準備的黃澍派人鎮壓。官府可以允許官兵搶糧，但不允許開封的秩序陷入混亂。

缺糧的官兵開始宰殺戰馬。城中百姓也開始宰殺養的牲畜，這時就不再管來年如何種田了，即使耕牛也難逃一刀。

牛羊牲畜全被殺光，即使家養的貓狗也都難逃一死。夜晚，再也聽不到狗吠聲，凌晨也沒有了公雞的打鳴聲。整個開封好像一個死城一般。

張寨百姓都搬入了軍營之中，這裏雖然擁擠但是安全的多。

一年來張寨社兵在戰場上的表現贏得了開封官兵的敬佩，早把他們當作了官兵的一員。自然沒有官兵來張寨軍營搜尋糧食。

營中還存有五六百石的糧食，再撐上幾個月沒有問題。但張堅知道財不能露白，別人都沒了糧食就你有，那後果會是怎樣？所以在下了嚴厲的封口令后，張堅也下令宰殺的民社的五頭耕牛，做出了一副同樣糧盡的模樣。

張寨的鄉親被勒令沒事不許外出，特別是小孩。現在開封城中亂的很，聽說已經有了吃人的事情。

開封巡撫衙門。

巡撫高名衡，推官黃澍，還有其他的數名開封文官聚集在一起商議著事情。

不僅僅是百姓斷糧，開封的官員們日子也不好過。這些開封的最高統治者們也一個個的面帶菜色、滿面愁容，再不復原來的躊躇滿志、神采飛揚。

當然作為官員，他們肯定有着特權，即使開封所有的人全部餓死，他們也是死的最晚的那批人。

「聽說東城已經有易子而食的事發生了。」一個文官小聲說着自己的見聞。

「何止易子而食啊！今日上午還有市民來府衙告狀，說他妻子前日上街至今未回，恐遭人毒手了。我派了衙役去查探，卻查不出他妻子的下落。多半是被人殺害后吃了。」開封知府說着上午接到的一個案子，聽的眾官員唏噓一片。

易子而食，人吃人的事情多半是末世才會發生，熟讀史書的官員們自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麼。難道大明真的日薄西山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