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兄弟
看着逃跑闖軍的背影，社兵們無力追殺，剛才這一陣搏殺已經耗光了他們的力氣。
張堅看着氣喘吁吁的社兵，就剛才這一陣廝殺，雖然殺退了敵人，可是社兵們損失也不小，死亡五個，受傷三個。三個都是刀傷，雖然已經用布包紮，但在缺少藥物的城頭，能不能挺過去只能聽天由命。
「翻檢一下他們的屍體，看看有沒有吃的。」張堅下了命令。
社兵們一個個搜查著死亡的屍體，把能找到的食物放在一邊，其他的零碎甚至包括銀子都隨手扔掉。在這一刻除了食物，其他東西沒人在乎。
翻檢過的屍體就那麼扔在城頭，社兵們不願再耗費力氣把他們扔進洪水。
看着社兵們拿着食物離去后，很多城頭的百姓蹣跚著，走向屍體，那些屍體是他們活下去的希望。
對這種情況張堅不想制止也無力制止，他不願拿自己的道德標準去要求不相干的人。
在這場明朝黃河最大的水災中，真箇開封完全被淹沒，洪水退去后，開封城內的建築大都被洪水帶來的泥沙所淤積。
開封是個多災多難的城市，千百年來無數次被黃河水淹沒，而這麼多次水災中以這次最為嚴重。數十萬的開封人死於這次洪水，能逃到高處留得性命的也就兩三萬人。
而作為水災的始作俑者，闖軍則早早搬到了高地，只有在開封東北的羅汝才的部下因為得到消息的時間有些晚，有一萬多人被洪水沖走。
站在安全的黃河大堤上，羅富強看着大堤下滔天的洪水，心裏在暗暗為弟弟羅富貴祈禱，祈禱弟弟能逃出生天。
在羅富強的身前，矮小的宋獻策眉頭緊皺着看着洪水，看着七裏外的開封城。雖然這裏離開封太遠，什麼東西都看不清。可是宋獻策耳邊彷彿聽到開封人臨死前的哭泣，聽到他們的咒罵聲。
數十萬開封人淹沒於洪水，千里之地成了澤國，其他地方被淹死的人還不知有多少？
難道這就是造反所必需付出的代價，這就是爭霸天下所付出的代價？
這一刻，宋獻策對心中的目標有了懷疑。在開始時，他投奔李自成是為了從龍之功，他認為李自成是真命天子能夠奪得天下。
可是這一刻，宋獻策有些迷茫了，如果造反給百姓帶來這麼多災難，這樣的造反真的是自己需要的嗎？
看着宋獻策的背影，羅富強的眼中閃爍著，一道莫名的情緒湧上心頭。
夜晚，在狹小的帳篷里，羅富強翻來覆去的無法入眠。各種思緒在心頭湧起，交織著。
就在即將入睡的時候，一個人影在帳篷前閃了一下。
羅富強的睡意一下子消失了，一下子握住了放在身邊的刀柄。
「誰？」羅富強低聲喝問。
「是我將軍，您睡著了嗎？」是羅富強的一個親兵。
「進來吧。」羅富強翻身從床上坐了起來。
「將軍！」羅富強的親兵掀開帳簾走了進來。
「什麼事，說！」羅富強知道沒有重要的事他不會打擾自己睡覺。
「將軍，副軍師剛剛出了營帳，一個親兵都沒帶。」親兵在羅富強耳邊小聲道。
羅富強頭一下子抬了起來，眼中閃現出凌厲的光芒。
「走，看看去。」羅富強一躍而起，快步出了營帳。
帳外，凄冷的月光照在大堤上，一眼望去，沿着黃河大堤扎著無數個簡單的營帳。
為了防止被大水衝到，李自成早早下令讓闖軍搬到高出紮營，開封一周護城的土堤和黃河大堤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羅富強這部分闖軍就駐紮在黃河大堤之上，而且是靠近黃河決口之處。
羅富強帶着親兵，悄悄地在營地間行走着。月光下的大營一片安靜，偶有呼嚕聲響起，方才打破這裏的寧靜。
在親兵的指示下，羅富強向著宋獻策所在地方潛去，月光下已經能看到宋獻策矮小的背影。
自白天遠望開封城后，宋獻策心裏一直亂糟糟的，夜裏怎麼也睡不着。索性一個人走出了營帳，來到了僻靜之處，一個人看着腳下滔滔洪水，想着心思。
忽然，身後有腳步聲行來，雖然聲音很輕，但是宋獻策耳力甚好，一下子聽了出來，轉身看去，就見一道魁梧的身影走了過來。
宋獻策的心放了下來，因為他認出了來人的身影，那是羅富強，他的副將。
對羅富強，宋獻策一直非常欣賞，武藝高強、驍勇善戰，更難得的沉默寡言，事事服從命令。所以宋獻策一直重點栽培羅富強，把他在很短的時間內從一個普通的千戶提拔為自己的副將。
「你怎麼還不睡？」宋獻策看着走到身前的羅富強，微笑着問道。
「睡不着，出來走走，看到這邊有人影就過來看看，沒想到是宋軍師您啊。」羅富強道。
「嗯，我也是睡不着。」宋獻策隨口道，可是他馬上發現了有什麼不對，因為羅富強走的離自己實在是太近了。
「你...」宋獻策剛要開口詢問，就見羅富強伸手朝自己抓來。
宋獻策常年行走江湖，身上自然是有些功夫的，但是他的功夫怎能和羅富強相比，一下子就被羅富強掐住了脖子，一把提了起來。
「你，你要幹什麼？」宋獻策像小孩一般被羅富強提起，脖子被一隻大手卡住，簡直喘不過氣來。
「對不起，宋軍師。我是受人指使身不由己。「羅富強對宋獻策歉然道，手上的力度越來越大。
「為什麼？」宋獻策雙手搬住羅富強的手腕，艱難的問道。
「是牛金星牛軍師讓我這麼做的，所以您要怪就怪他吧。」羅富強一咬牙，收緊了手指。
宋獻策就覺得一點的空氣也吸不上來，臉憋的通紅，雙腳使勁的彈動着，雙手用了的掰著羅富強的手臂，手指簡直要掐進羅富強的肉里。可是在羅富強面前，他的力氣實在太小。
漸漸的宋獻策的掙扎越來越小，雙眼翻了上去，沒有了呼吸。
「對不起了，宋軍師。」羅富強低聲說了一句，一抬手把宋獻策的屍體扔進了滔滔洪水之中，一個浪花過來，屍體轉瞬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