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日薄西山

早在洪水剛進城之際，開封推官黃澍就派了兩名擅長水性的家丁抱着木頭去河北求救。兩個家丁抱着木頭逆着水流的方向艱難的游著，直到三天後才艱難的從決口進了黃河，游到了北岸。

接過黃澍的用油紙包裹的緊緊的手書，監軍御史王燮大放悲聲。當即下令徵集北岸二十餘艘大船，前往開封救援。

大船從決口處突破闖軍弓箭炮火的攔截，順着洪水進入到了開封城下，為疲憊不堪的開封軍民帶來的糧食。

王燮等人乘着小舟來到周王府，把困在紫金殿屋頂的周王接了下來。

巡撫高名衡，推官黃澍和王燮與周王抱頭痛哭。哭罷把周王以及倖存的五百眷屬送上大船，送到了河北。

王燮監督著，一批一批的把倖存的百姓接上大船，運往北岸。

有了糧食后，城牆上的軍民終於活了過來，看着來援的大船，很多百姓痛哭失聲。

張堅在走私鹽時買了一條大船，就停在黃河上。

大船被王燮派人徵用了，不過張白駒強烈要求親往開封救援。王燮自然認得張白駒是張堅的堂兄，索性就派張白駒負責這條船。

張白駒帶着兩個老水手及王燮派給的幾十名兵丁駕着大船來到了開封城下。看到倖存的一百多名張寨鄉親，張白駒無聲的流下了眼淚。

張雙喜卻沒有哭，他指揮着士兵從船里搬出大量的食物，遞到倖存的張寨鄉親手裏。

一百多張寨百姓上了大船，硬帆緩緩升起，大船掉頭向北而去。

張堅站在船頭，看着越來越遠的開封城，心中充滿了哀傷。社兵們也都回頭看着開封城，這一去就要遠離了開封，遠離了他們的家鄉，再回來時不知何年何月。

「那是什麼？」羅富貴忽然指著前方道。

張堅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就見側前方，一團物體在水面上沉浮着。

船越來越近，張堅終於看清了，那是一個人，正把住一段木頭在洪水中漂浮着。

「駛過去，救人。」張堅命令道。

大船緩緩駛近，一條繩子扔了下去，然而半天卻沒見那人反應。

兩個會水的社兵跳下了水，游到了那人身邊，這才發現他已經昏迷了過去，下意識中卻仍緊緊抱住了木頭。

兩個社兵用繩子綁在他腰間，船上的社兵把他拉上了船。

張堅上前一看，卻見被救上來的是一個非常矮小相貌醜陋的男人。

這個人正是宋獻策，他被羅富強掐暈丟進了洪水后，冷水一激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被丟進了洪水之中。

宋獻策是會水的，而且水性非常的好。他在洪水中遊動着，試圖游回到大堤上。他要去找李自成，揭穿試圖殺死自己的兇手。羅富強已經說的很清楚，指使他的人就是牛金星。宋獻策要到牛金星面前，質問他為何要對自己下這樣的毒手。自己已經應他的要求外出領兵，遠離了決策的核心，他為何還不放過自己？

然而洪水流動的速度實在太快，以宋獻策的水性僅僅能保持着不被洪水淹死，想靠近大堤實在是難的很。而且隨着時間的流失，他發現自己離大堤竟然越來越遠。

天終於明了，撲騰了半夜的宋獻策筋疲力盡，恰巧一段木頭漂流到他的身邊，用力抱緊了木頭，宋獻策才終於能喘了口氣。

看着遙遠的黃河大堤，再回頭看着已然不遠的開封城牆，宋獻策手足並用，用力向黃河大堤方向游去。

然而有洪水的衝擊，他遊動的速度實在是慢。

下午時，一艘艘的大船從黃河方向駛來，宋獻策看出那是北岸明軍救援的船隻，不敢求救，看着一艘艘船隻從不遠的地方駛過，駛向身後的開封。

終於，宋獻策再一次筋疲力盡，雙手緊抱着身下的橫木昏迷了過去。

看着躺在甲板上的宋獻策被洪水泡的發白的臉，張堅看不出這是個什麼人。這人在城外，也許是被洪水沖走的闖軍中人。不過看他這矮小的模樣，料也不是什麼重要人物。既然把他救了上來，就不能再拋進洪水之中。

大船緩緩駛近了黃河大堤，駛向決口方向。

數不清的闖軍士兵站在大堤上，看向駛來的明軍大船。一隊隊的闖軍弓箭手站在決口一側，向船上的明軍射出如雨般的長箭，船頭的明軍士兵舉起了盾牌把大船嚴密的護在盾后。箭矢射在盾牌上，發出「噗噗」的聲音，聲音密集的如雨點一般。

幾門火炮也被點火，向著大船射出幾個彈丸。炮彈落在大船周圍，濺起了一朵朵的水花。

終於大船衝出了闖軍的狙擊，駛進了黃河之中。滾滾黃水翻騰著、咆哮著，然而卻不再東流，而是沿着決口，向開封平原滾滾而去。

大船終於駛到了黃河北岸。踏在厚實的土地上，劫後餘生的人們紛紛跪倒在地，抑制不住的淚水順着臉頰流淌。

張堅帶着鄉親們在北岸紮下了簡單的營盤，他們已經無力繼續走動。大船則折回了頭，駛向開封而去，那裏還有很多的開封百姓等着它的解救。

從九月十八日到九月二十六日，先後兩萬多人被船隻從開封接到黃河北岸，這是三十多萬開封人僅存的數字。

在此期間，闖軍也督造了數只大船，並且先後把數以千計的闖軍送到了城牆上，試圖阻止明軍的營救。

在城牆上，明軍官兵與闖軍進行了慘烈的廝殺。

隨着撤走的人越來越多，闖軍登上城牆的人也越來越多。漸漸的城牆上明軍處於了守勢，漸漸的抵擋不住了闖軍的攻擊。

監軍御史王燮不甘就這樣撤離，於九月二十六日秘密發兵三千，潛登西城，闖軍鬆懈不備，多未攜帶兵器，忽遇官軍襲擊，被逼投水亡命。

這次戰鬥無疑是官軍一次少見的大捷，闖軍溺水死者數千，斬首級500餘顆，活捉62人，后押解到北岸柳園后全部斬殺。

然而雖然明軍贏得了一場難得的勝利，於大勢卻沒有一點幫助。

開封城的被淹沒使得明軍在河南已經沒有了一座重鎮，整個河南地區都處在闖軍的掌控之中，大明王朝已經到了日薄西山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