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滕王——最是人間留不住2

第318章 滕王——最是人間留不住2

新帝單獨召見了他。

「滕縣太小,地處偏遠,朕想封皇叔為蘇州刺史。」新帝年輕的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滕縣和蘇州比,一個是窮鄉僻壤,一個是繁華倚麗的大城。他一時之間不知新帝是在試探,還真是出自對長輩的尊敬。

「蘇州多美人,皇叔此次去赴任,王妃身體不好,便留在長安靜養吧。」

皇帝戲謔的話語令他心驚,他愕然抬頭。是想留着家眷在京為質,還是皇帝知曉了王妃的秘密?

皇帝的神情有些不自然,轉身走到了棋盤前坐下:「朕記得皇叔昔日也常和父皇下棋。那時候大哥也常侍奉在側。皇叔和大哥最為交好。若非大哥和二哥企圖謀反,照理怎麼都輪不到朕當太子。」

李元嬰垂下了雙眸,手移動,棋子落到了另一處位置:「皇上仁厚,是天下之福。」

他輸了棋,贏來皇帝爽朗的笑聲。

李元嬰腳步沉重的出了宮,召來空青:「除你之外,還有誰知曉那件事?」

他死死的盯着空青。

空青八歲跟在他身邊,他的事不想瞞他,也瞞不了他。

「爺,此事乃空青一手操辦,消息外泄,小的也難逃一死。」空青笑了。

那笑容令他心安。

空青並不像別的侍衛,有種讓他看不透的感覺。但他還是最喜歡,最信任空青。

也許,只是他多疑了。皇帝調他去了蘇州富庶之地,對他防備也很正常。

「王妃在澄心館靜養。」空青行禮退下。

是了,他回到長安直接進宮,還沒見到她。

李元嬰拎着食盒。裏面放着一疊新出爐的胡餅,一壺酒。幾碟小菜。

他想如她般聰慧,定知道胡餅是牛肉餡的,酒是那年教她釀的那種米酒。那年她為他送行提來的每一樣吃令,他都記得。不需多言,她定也知他的心意。

李元嬰在長安沒有府邸。他回來之前,新帝所賜。他走着,突然想起這是新帝賜下的宅邸,慢慢停住了腳步。前面就是澄心館,在王府後院深處,獨立的一個院子。

回京奔喪的王爺不止他一個,賜了宅院的只有他一人。李元嬰安慰自己,也許只有他一人直接出宮去了封地,在長安沒有宅弟的緣故,新帝為示恩罷了。

可心裏卻那樣的不安。皇帝的話隱隱又在耳邊響起。就像是——這一切都是為了她。

進了院子,那些不安與思慮都隨着廊下几案前的嬌俏身影消失了。他快走幾步,心裏喜悅無限:「媚娘。」

她穿着青碧色的衣裙,頭髮綰在頭頂結成一個道髻,用了枝白玉笄綰住。清淡的裝扮,顯出另一種風情。

她站起身,眼裏漸漸有了淚意,一雙星眸如泣如訴。

他快走幾步,將食盒放在一側,伸手想抱她。

多少次,他想擁她入懷,終於可以如願。李元嬰唇角揚起一抹笑意。

然而,她卻後退了一步。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殿下。」她喊了他一聲,低下了頭。

他吃驚的看着她,目光落在她腰間絲絛上。青色的絲絛,結著一塊玉佩。驚得李元嬰渾身的血驀的變冷。皇帝還是晉王時,腰間就常懸著這枚玉。

「我只是把你當朋友看待,不忍你在感業寺一生常伴青燈。如今……耐心等待吧,總有一天,你會如願以償。我還要進宮給皇兄守孝。你安心住着。」一瞬間,他找回了自己的位置,笑着離開。

「殿下!你聽我解釋……晉王一廂情願罷了,你可信媚娘?」

不,他不信。

曾經她是火,吸引着他不顧性命之憂一頭扎進去。如今的她也是一團火,將他的心燒成了炭灰,沒了半分熱度。

他笑着迴轉身,打斷了她的話:「媚娘,我只是把你當朋友。我不會喜歡你,因為你是我皇兄的女人啊。」

芙蓉臉瞬間失去了血色。她緊抿著嘴唇,顫聲說道:「我現在是你的王妃了。」

如果只是一個美姬,將來送給皇帝能成為美談。將自己的王妃送進宮,他這一生都直不起腰來。

天堂和地獄,只有一線之隔。

他大笑出聲:「對,你現在是我的王妃,你安心做滕王妃罷。」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還有一人知曉他的安排——他如今的王妃,昔日的武才人。

還有初登大寶的皇帝。

讓先帝的才人詐死,偷梁換柱成為王妃,已是死罪。皇帝不僅沒治他的罪,反而將他從偏僻的小小滕縣升到了繁華的蘇州做刺史。他又不是傻子。

李元嬰跪在太極宮外,青磚很硬,膝下只鋪了層薴席。跪久了,雙膝針扎似的疼。宮裏傳出新帝哭喪的聲音,他聽着想笑。

「弒兄奪太子位,軟禁父皇奪皇帝位。皇兄,你贏了天下又如何?你的兄弟想搶你的女人,你的兒子也要搶你的女人。可惜,你再不能提劍砍了我,殺了你的兒子。」李元嬰心裏冒出一句句惡毒的話來。

那又如何?他最終還是能寫進史書的太宗皇帝。自己呢?除了憋屈著,忍耐著,無奈著,他又能如何?李元嬰挺直的背慢慢的垮塌下來,心一片灰暗。

離開前,皇帝賞了他大量的金銀,讓他快樂的去蘇州尋美人。

出了宮城,滕王對等在宮外的侍衛們說:「即刻起程去蘇州。」說完吐出一口鮮血,昏迷三日不醒。

聽說袁天罡在翠華山隱居,空青護送他去了。

李元嬰在香的煙氣中蘇醒,跪求袁天罡為自己批命,得一語:「……端午日入隆州城八百步,遇一女,能為王爺消災解難。」

他在蘇州,她在長安。

他送美姬數名至長安王府,請王妃代為調教。他想告訴她,沒有她,他的日子過得不錯。

她悉數留下,來年,送了一群姿容才藝絕佳的舞姬到蘇州。他縱色縱情,一顆心徹底冷了。

國喪一年後,宮裏傳來皇帝將充實後宮的消息。

聽說彈劾他奢侈盤剝地方的奏摺推滿了案頭,皇帝嚴加訓斥,調他至洪州。

聽說王妃在王府里開始茹素清修,一心專研天道之法。

李元嬰大笑。

端午,他悄悄的帶着侍衛們去了隆州城,看到火龍舞,漫天金花銀雨中,看到了被人撞出人群的岑三娘。

她就是袁天罡說的那個女子?

從李元嬰的角度看過去。進出酒樓的,樓外經過的女子盡收眼底。

像包下二樓的,岑家王家方家的那群女子。

他坐在角落裏。從外面看過來,無論哪個角度,都難以看清楚他。李元嬰很喜歡這樣的感覺。

這讓他感到安全舒適。

在太極宮裏,他總覺得太宗皇帝的眼神無時無刻不在盯着自己。和廢太子承乾交好的時候。太宗的目光噙著一絲譏諷。

誰不巴結太子呢?將來的新君。讓自己過得好點未曾不可。

那目光讓李元嬰憋屈。

承乾謀反不成被廢。李元嬰覺得太宗看自己的眼神變了。像南方的深秋,帶着滲進骨頭裏的陰寒。

彷彿在說,朕好好的太子,被你教唆壞了。自己剎兄逼父搶了帝位,總想着別人也和他一樣野心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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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台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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