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出獄(1)

第1章 出獄(1)

1

金秋,清晨。

天高氣爽,雲淡風輕,從田野里飄來若有若無的稻香,令人精神振奮,使人對將來充滿隱隱的期待。

省第三監獄位於龍崗山腳下,面朝坦蕩無垠的田野,田野的稻穀已經全部披上金色外衣,一小部分已經收割完畢,收割完的田野呈黃褐色,整片金色田野被黃褐色分割成兩種顏色,顯得不十分協調。

今天,是王剛強出獄的日子,他在裏面已經呆了8年了,整個美好的青春年華幾乎都付諸於這座監獄。

像所有將要出獄的犯人一樣,他想着從此脫胎換骨重新做人,對未來充滿了憧憬和期待,只要以後努力工作,一步一個腳印地往下走,前途是光明的。

王剛強第一個起床,穿上一件乾淨的衣服,把被子認真疊好,看看六個獄友還矇著被子酣睡,他不忍心吵醒他們,悄悄走到的廁所去刷牙洗臉,他想唱歌,突然意識到不能唱,趕緊把歌聲吞回胸腔里。

洗漱完畢,他坐在床邊等起床鈴聲響起,按規定6:30起床,7:30吃飯,8:30上工。

工作分不同季節而異,主要在監獄前的那片田野里勞動,春天挖田播種,夏天施肥媷草,秋天收割入倉,冬天便在室內製衣製鞋。一年四季安排得極為繁忙,但並不繁重,跟影視上像奴工一樣艱苦卓絕的情形相去甚遠。

當然,這跟判處的刑罰輕重有關,來第三監獄的犯人都是判十年以下徒刑,而省第一監獄關押的是重刑犯,最少是20年以上、死緩和無期。

所以,第一監獄的勞動會比第三監獄的繁重一點,條規也嚴厲得多,不讓犯人到野外勞動,甚至連一支鋼筆和鉛筆也禁止帶入,怕犯人利用鋼筆來打架鬥毆,甚至殺人,或者自殺。

吃過早飯後,獄警來通知王剛強收拾行李,準備出獄。

收拾的時間只有半小時,其實他沒什麼好收拾,除了幾件四季換洗的衣服之外,什麼也沒有,那些少得可憐的衣服他不想再要,這些衣服會勾起恥辱的記憶,他把衣服分給幾個獄友了。

他堅信:憑他的努力,一定能買到比監獄里更保暖更華麗的衣服。

8:30。副監獄長呂長天把王剛強叫到監獄辦公室,以前他都是被管教帶到接見室里接見親好,現在王剛強被帶到監獄長辦公室,他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再是犯人了,而是一個正常人。

呂監獄長見王剛強走進辦公室,表情還有些畏畏縮縮,甚至謙卑,知道他還沒從一個犯人的角色轉換過來。

他見多了這樣的人,呂監獄長為了儘快使他放鬆下來,盡量用親切和藹的口氣說:「剛強,來來來,坐坐坐,祝賀你改過自新,你現在已經是一個正常人了,不要拘謹,不要自卑,要儘快地融入到社會的大集體當中去,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

「嗯,我一定不會辜負呂教導的期望。」王剛強輕輕地放下身子,側坐在一張摺疊椅子上,樣子還是放不開。

呂監獄長端了一杯茶給他,他有點受寵若驚,趕忙起身說謝謝,呂監獄長把手放在他肩頭,示意他坐下,讓王剛強覺得他像自己兄長一樣親切。

進來8年了,他對呂監獄長的印象還算不錯,記憶中,他總是那麼慈祥寬厚,像個讀書人,有內涵和教養,做事不急不慢,像潤物無聲的細雨,總能用他有人格魅力和教育方法,讓每個犯人誠服,不像那個正監獄長,對犯人嚴厲有餘,寬厚不足,幸好正監獄長很少光臨他們的監舍,也很少帶他們去田野里勞作。

呂監獄長從抽屜里拿出一本證件和一個信封,信封里裝着2000元人民幣,走到王剛強面前,說:「小王,這是你的『刑滿釋放證』,別弄丟了,以後有用得到時候,還有2000元,500元是我們第三監獄給你的車費和暫時的生活費,另1500是你這幾年來幫助我們維修網絡的加班費,你在監獄里不要花錢,我們就把它存上了,現在完璧歸趙。」

「這,這個行嗎?」王剛強怔怔地望着呂監獄長問。

「這是你該得的,是國家規定。如果讓我們開車把你送回家,開支肯定不止500元,你就放心收下吧。說說,今後有什麼打算?」

「打算不敢說,只是不想回鄉下,目前暫時在南江找一份工作,先養活自己再說吧。」

「你在南江有朋友嗎?」

「有是有一些朋友,但那都是8年前的朋友了,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再認我呢?」

「如果沒有朋友,你住在哪裏?要不要租房住?」呂監獄長關切地望着他問。

「如果找不到朋友,肯定要租一間房子。」

「哦,這樣吧,你如果想租房,我倒可以幫忙,我朋友的父母長年出租房屋,如果你說是我介紹的,他們會打8折租給你,這樣一個月最少可以節省100元。如果你住在他那裏,我可以了解你以後生活的情況,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儘管和我聯繫,我希望從這裏出去的人都能過上好日子,為我們第三監獄爭口氣。」

「好,真的謝謝呂監獄長!」王剛強感激涕零了,說話有些激動。

「我朋友的父親名叫郭全,他的房子在省城南江的城鄉結合部,進市中心不遠,比較安靜,應該會適合你,月租大概在400到700元之間,具體事情你和他商談,這是郭叔叔的電話,給你——」呂監獄長從筆筒里抽出一支鋼筆,迅速在便簽紙上,寫出一串電話號碼和地址,交給王剛強。

王剛強接過便簽,看了一下便把它放進信封里,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便向呂監獄長告辭,呂監獄長示意獄警把他送出第三監獄大門。

在路上,王剛強想:呂監獄長為什麼對自己那麼好呢?難道他對所有的犯人都這樣嗎?

2

王剛強走出監獄,大門被「怦」地關上,在空曠的山谷里盪起一陣迴響,他回頭望了望身後呆了8年的監獄,心裏泛起一種說不清的苦澀,往事不堪回首啊,在沒進監獄前,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在這裏度過了8年的金色年華。他意識到自己不能再回頭望了,以後應該往前看。

他轉過頭往前路看了又看,潛意識裏似乎在尋找着什麼?對,他是在找親人和朋友,然而,路上沒有一個人影,只有陣陣秋風吹過塵埃滿地的路面,捲起一片桔黃的樹葉,飄向不知迷茫的遠方,田野的電線桿在風中發出哭泣般的嗚咽,天上的雲朵急匆匆地向山那邊趕去,不知要那麼急幹嗎?

許多人出獄都有親朋好友來迎接,有一次,一個大款出獄,監獄門口擺了12台平治寶馬,還有地方的主要領導,他們前呼後擁,好不氣派,好像不是出獄,而是英雄凱旋歸來。

而自己出獄卻是如此冷清……

他的家鄉在千里之外的川西鄉下,那裏只有一個年邁多病的老媽媽,小他兩歲的妹妹已經遠嫁他鄉,離他家近100公里,妹妹家的日子也不很好過,每年只回娘家兩三次,看望老媽媽,住不上幾天,又匆匆返回自己的家中,爸爸在他入獄后不久就病逝了。

想起病逝的爸爸,他內心十分愧疚,因為他的犯罪加速了爸爸的離去,當他在看守所聽到爸爸去世的噩耗,他整個人都快發瘋了,他拿自己的頭使勁地撞牆,撞得頭破血流,幸好被民警發現,要不,他可能會流血而死。

他爺爺是上世紀三年大飢荒時,從安徽逃荒到川西的,當時他爺爺只帶着着他爸爸和他伯父逃荒,在路上,他伯父餓死了,只剩下他爸爸和爺爺逃到他家鄉——長平村。

他爸爸和爺爺見長平村滿地的地瓜,還有滿山的竹子和樹木,決定留下來。爺爺說:別人吃地瓜,那他們就是吃地瓜葉也餓不死,爺倆在一處牛棚邊上搭建一個簡易的草屋住了下來。

爺爺和爸爸忍辱負重,用了10年時間廣交人緣,在當時村支書的幫助,加入了第一生產隊的戶口,從此他們就在長平村安家落戶了,之後,爸爸在長平村半山腰的後山村娶了他媽媽,過上了安定平淡的日子。

1978年,他媽媽生下他,第三年又生下了妹妹王剛紅,家裏一下子有了生氣,生活充滿了希望和歡樂,正在他媽媽還想生第三胎時,全國開始實行計劃生育,並深入到農村,他媽媽第一個被當作計劃生育對象。

因為他們是外來人口,多生一個孩子,就多一張嘴吃飯,那得多分一畝田,兩畝山,第一生產隊的隊員全都推薦他媽媽去上環,他媽媽和所有農村婦女的一樣,認為人多力量大,當時農村的情況大多數這樣:兄弟姐妹多的隊員在生產隊很威風很強勢,吵架時,爭工分時,都是以人多勢眾欺壓人少勢弱者,所以,他媽媽想不停地生孩子,以壯大自己的優勢。

但他爸爸為人懦弱忍讓,耐心地勸說媽媽去上環,在爸爸的再三勸說下,他媽媽含淚走進了公社衛生院,做了上環手術,後來,農村開始改革開放分田到戶,人口少的家庭比人口多的家庭更快富起來,他才知道爸爸太有眼光,太英明了。

雖然他家的負擔比較輕,但是,他爸爸的地位並沒有上升,還是常常有人惡意欺負他爸爸。

有一天他放學回家,爸爸叫他到後門抱些柴火回家燒飯,他輕輕地拉開後門,忽然看見鄰居的關老三乘着暮色偷他家的柴火,他想衝上去和關老三論理,他爸爸一下把他拉住,叫他別多管閑事,直到關老三第三次來偷他家柴火時,他爸爸實在忍不住,把門打開,勸關老三要適可為止,做人差不多就行了。

關老三一聽被爸爸當作賊,惱羞成怒,二話不說,扔下柴火,一把抓住爸爸的衣襟吼叫道:「你他媽的,說我做賊是嗎?你有什麼證據?」

「那不是證據嗎?」他爸爸邊說指著關老三放在地上的柴火說。

關老三長得高大粗壯,而他爸爸個子瘦小,關老三憑得自己高大,不把沒有兄弟的爸爸放在眼裏,二話也沒說,一拳打在他爸爸臉上,他爸爸的鼻子頓時流血如注,一手緊緊捂住鼻子,慢慢蹲在地上不敢再說話,他氣得拿起一條棍子想衝上去打關老三,但被他爸爸一把拉住,怎麼也掙脫不了。

關老三狠狠地盯了他一眼,眼裏充滿了輕蔑和不屑,深深地刺傷了他幼小的心靈。

他決定要報復關老三,但不能讓爸爸知道,要不,肯定會遇到爸爸的一頓毒打。爸爸雖然對外人很和氣忍讓,但對他管教卻十分嚴厲。

半個月後,機會來了。

他一個人在家做作業時,聽到有小販走街串巷叫賣老鼠藥,他從抽屜里摸出兩毛錢,見四下沒人,偷偷買了一包老鼠藥,藏到枕頭下面,等到深夜所有人都睡熟了,他悄悄爬起來,把一包浸泡了毒鼠強的穀子撒到關老三的雞塒里。

第二天,關老三的16隻雞全部死在雞塒里,老三的老婆見狀嚎啕大哭,詛天咒地罵了半天,那些雞正是生蛋期的母雞,光一隻母雞就能賣上8元,12隻雞能賣100多元,這在當時可值一個勞力兩個月的工資,還不包括源源不斷生蛋的錢。

關老三懷疑是他爸爸乾的,叫村治保主任來他家調查,但他爸爸死不承認,因為他當時才8歲,沒有懷疑他。

治保主任走訪了沒去田野幹活的村民,了解到這一個月來,只有星期天那天有小販來村裏賣老鼠藥,而當時他爸爸和媽媽在竹山砍毛竹,連中午飯也是在山上吃的。因此,他爸爸的嫌疑被排除了。

那個賣老鼠藥的誰也不認識,而且以後再也沒來他們村。

雖然沒人懷疑他,但還是被他爸爸一眼看出來了,那天,他爸爸帶他一起上山挖花生,這是他最喜歡的事,可以一邊挖,一邊吃。當他們挖累了坐在草地上休息時,他爸爸說:「兒啊,這事做不得。」

「啥子事?」

「老鼠藥毒死雞的事,爸爸眼亮着呢,放錢的抽屜里少了兩毛錢,抽屜的鑰匙藏在咱們家的米缸底下,除了爸爸和媽媽,就你一人曉得。」他爸爸望着青翠的遠山說。

他心裏一怔,低着頭想了想問:「那我們就這樣讓關老三欺負一輩子嗎?」

「不會,我們可以用更好的方法,讓他欺負不了我們一輩子。」爸爸很堅定地說。

「什麼法子?」

「好好讀書,考上大學,當了官,有了權,再也沒人敢欺負咱們了。」

「真的嗎?」

「嗯,自古華山一條路,沒有別的法子。」

他順着爸爸的目光,看着遠山想:我一定要聽爸爸話,考上大學!

從此,他開始努力讀書,把和小夥伴們一起玩耍的功夫都用在讀書上。他在爸爸的潛移默化下,養成的堅韌不拔內向忍讓的性格。

3

經過多年努力,王剛強終於考上了夢寐以求的大學。

雖然他不是長平村第一個大學生,但還是讓很多村民和同學羨慕,不少村民都來他家向他祝賀,他爸爸特別開心,接到省商學院錄取通知書十幾天來,天天都要喝得醉醺醺的,好象他自己的兒子中了狀元似的,爸爸從來不喝醉酒,而關老三的三個兒子沒一個讀到初中畢業,都在村子裏,天天和土坷子打交道,可見爸爸何等揚眉吐氣。

他在省商學院讀電子商務專業,許多同學在學校里就像從戰場上勝利歸來一樣,刀槍入庫馬放南山,都不再努力學習,忙着交女朋友、上網、泡吧,唯有他還像高考前那樣努力,同學約他出去玩,他從來不去,他覺得自己性格內向沉默寡言,在朋友面前會很尷尬。

久而久之,同學都知道他的個性,不再約他出去泡吧蹦迪了。

因此他安心地投入學習網絡知識,在深入學習中,他愛上的網絡遊戲,最後竟然沉溺於刺激的虛擬世界中,這幾乎是所有性格內向之人的愛好,但王剛強並沒有失去理智,玩久了,終於覺得毫無意義。

玩多了,他覺得自己也能設計出那些遊戲,甚至更好玩,更有創意。

於是他利用課餘時間,設計出了一種遊戲產品,並且很快被一家一小型網絡公司看中,向他購買版權,他獲得了近兩萬元的設計費。

因此,他買一台惠普筆記本電腦,當時這台電腦要16680元,全班只有他和一個富二代的同學有,這讓他很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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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毒計2:絕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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