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告別過去

第十八章 告別過去

第十八章

告別過去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待在這個小房間里,就像與世隔絕了一般,偶爾絕望和無助的情緒會湧上心頭,我拿着iPad,看《海上鋼琴師》,看《肖申克救贖》,看《當幸福來敲門》……我在看無數經典的無數人生,試圖從中找到一絲對生活的慰藉,可是看完之後仍然有巨大的空虛感無法填足。

我不知道秦畫是否回來過,或許真的像那天夜晚在我的床邊坐了一會兒,又或許只是我亦真亦假的夢境罷了,可是每天醒來,我的眼角都掛着淚痕。

有時候我會找季辰聊聊天,可是他的嘴巴很嚴實,從來不肯告訴我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或者是秦畫在做什麼。我只好跟她聊薛美濃,他才會偷偷透露一些美濃近期工作上的不順,從他的隻言片語中,我能拼湊出,擁陽集團似乎出事了。

傍晚,秦畫意外出現了,他讓季辰搬來簡易的榻榻米沙發,放在窗台上,我們坐在榻榻米上吃着飯,秦畫的眉目緊鎖。

「可是告訴我最近大家都在做什麼嗎?」我試探著。

「一切如故。」簡單的四個字,完美地迴避了我的問題。

「你知道我想聽的不是這個。」

我的神色黯淡了下來,秦畫大概是察覺到了我的情緒,只得緩緩開口道:「余香凝試圖自殺過,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秦駱因為余香凝的事情想要報復我,暗中挪了個公款,現在潛逃在外,應該很快就會落網了。」

我沒想到才短短一個星期,竟然發生了那麼多事情,愛情真讓人極端和瘋狂。余香凝竟然想要用自殘的方式去挽留秦畫,而秦駱為了余香凝因愛生愛甚至甘願鋌而走險去復仇。

難怪秦畫要把我藏在這裏,大概是害怕余香凝和秦駱找我算賬吧,一股莫名的感動油然而生。

「我可以去看看余香凝嗎?」

「她現在的情緒很不穩定,我會給她一筆醫藥費,送她去國外最好的療養院的。」

「可是她不會願意去吧?」

「只要她在,這日子就不會有安寧,我對她已經夠寬容了,如果不是因為看在她是院長的女兒,還是你的親姐姐,我是不會手軟的。」

我低下頭,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我曾經一度想要退出和秦畫余香凝之間的三角戀關係,可是秦畫跟余香凝在一起就會幸福嗎?明明都只是余香凝的一廂情願罷了。

我握住秦畫的手,堅定了信念:「不管發生什麼,我們一起面對好嗎?希望不要再把我藏起來了,我能藏得了一時,但藏不了一世。」

秦畫有些猶豫,我繼續說道:「我想念養老院,想念媽媽,也想念養父養母,我無法斷了跟這些人的來往。」

「可現在不是時候,我怕你出去受傷。」

「我不想再等下去了,難道我們以後在一起,遇到什麼時候你都把我關起來嗎?」

秦畫遲疑了一會兒,終於肯點點頭:「但是,你不能離開我或者季辰的視線。」

我欣喜若狂地點點頭。

第二天秦畫遵守了諾言,給我解開了繩子,將我送回了養老院,宋阿姨和其他老人們見到我都歡喜不已。

「聽說你去旅遊了,終於回來了,這段時間發生太多事情了。」宋阿姨拉着我的手,開始訴說家長里短,季辰跟在我身後,就像影子一般形影不離。

秦畫開着蘭博基尼離開。

「余香凝呢?」我問道。

「在醫院裏呢,余院長照顧着她,已經很久沒回來了,現在養老院上下是丁夫人和焦姨在打理。」宋阿姨耐心回答道,「丁夫人可想念你了。」

宋阿姨話音剛落,丁嵐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小蘋果。」

丁嵐一臉難以訴說的激動,衝過來緊緊地抱住我:「能見到我們家小蘋果真是太好了。」丁嵐摸着我的臉,又哭又笑。

我心裏一陣酸澀,整整一天,丁嵐都拉着我喋喋不休,但幾乎都是詢問關於我的事情,對於余香凝隻字不提,彷彿那是所有人的禁區。

回到養老院的日子還算風平浪靜,秦駱聽說已經落網了,在等候法院開庭審判。秦畫仍舊日理萬機,關於我所有的消息都是季辰告訴他的,他每天中午都會來養老院看我,跟我吃個簡單的中午飯,然後匆匆離去。

我也想過去看望余香凝,可是我害怕我的出現會引起她的躁動。

「媽,如果我跟秦畫在一起了,你會支持嗎?」我小心翼翼地問道。

「只要你跟秦畫是真心相愛,媽媽當然支持。」

「可……」

丁嵐已經猜到我想說什麼了:「我知道香凝對秦畫念念不忘,可是這孩子,從小好勝心就太強了,什麼東西都一定要得到手才肯罷休,況且她又被她爸給寵壞了,說來也是我的失責,我這麼多年一直都沉浸在失去你的痛苦之中,沒有給予香凝應該有的母愛,這點真的很抱歉。」丁嵐將我細碎的劉海撩起放在耳後,「可是依笙,你也吃了這麼多苦,理應得到你該有的幸福。」

我點點頭,如果當年我沒有走失,我和余香凝應該是相親相愛的姐妹花吧,可是往往天意難弄。

後來的幾日我開始持續做噩夢,余香凝猙獰的面孔常常出現在我的夢境裏,她全身上下插滿了管子,痛苦得像一頭抓狂的野獸朝我撲來,撕扯着我,像是要把我四分五裂一般,那種清晰而真實的疼痛感壓迫着我醒來。

直到看見睡在身旁的丁嵐時,我才能夠安心下來。

命運彷彿在給了我一顆糖之後,又給了我一巴掌,於是這顆糖,就一直哽咽在喉嚨里,不上不下,折磨着我每一分一秒。

我和丁嵐在養老院的花園裏散著步,花園裏多了個鐵架鞦韆,鞦韆上纏着五顏六色的花朵,夢幻而溫馨。

「你小時候最喜歡玩鞦韆了。」丁嵐笑了笑,讓我坐在鞦韆上,她站在身後推着我。

鞦韆起起伏伏,我雙腿搖晃在空中,放聲地笑着。

越是美好、越是平靜越是讓人害怕,就像暴風雨前的寧靜。

終於,憤怒的余香凝還是出現在了我眼前,我和丁嵐其樂融融的畫面讓她抓狂。她還穿着藍白條紋相間的病床服,佝僂著身子站在那裏,頭髮亂糟糟的,眼睛裏彷彿要噴射出火焰一般。

「依笙。」余香凝大喊了一聲,朝我撲來,我那時候還沉浸在和丁嵐相處的喜悅之中,面對突如其來的危險猝不及防,我甚至沒有看到余香凝寬大的袖子底下藏了把刀,也沒有意識到丁嵐什麼時候擋在我面前,更沒有料到接下來發生的一幕會是我此生追悔莫及的。

刀子直直地刺入了丁嵐的心臟,她在我面前如雕塑一般直直倒下,我不知所措地坐在鞦韆上,丁嵐倒下去的時候,看向我的面龐甚至還是溫柔的微笑,好像她只是摔了個跤,只是祖母綠外套上的那朵如花一般鮮艷的血跡刺眼得可怕。

「不。」余香凝哭着跪了下來。

保安們隨後就到,把余香凝強行拉走,我蹲在丁嵐面前,腦袋裏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我不是剛得到媽媽嗎?為什麼又不見了?

丁嵐最後還是沒有被搶救過來,余院長崩潰地在手術室門口大吼大鬧,最後把矛頭指向了我:「都是因為你,因為你。」

那一刻我毫無理由地信了,我才是那個罪魁禍首。如果不是因為我的出現,秦畫就不會愛上我,如果不是因為我是余家的女兒,丁嵐就不會為了我擋那一刀。

原來我才是所有禍害的根源啊。

余院長不讓我帶走丁嵐的任何東西,我只能看着那天夕陽西下我給丁嵐拍的背影照片發獃,只能坐在養老院裏像個木偶般毫無生機與活力。

秦畫分配好公司的事務,第一時間就來到養老院陪着我,寸步不離,生怕我做出什麼傻事。可是我連哭都沒有哭,就只是坐在那裏,看着太陽的影子從短變長再變無,如果早知道要失去,我寧可從未擁有過。

「秦畫,我想離開,請讓我離開這裏好嗎?」我無助地請求。

「你想去哪裏?我帶你去。」

我搖搖頭:「不要,我要一個人走,我不配得到任何東西,我就該孤獨地活着,就該永遠孑然一身,我是個掃把星,我只會給我身邊的人帶來不幸。」

「造成這一切的根本不是你,是余香凝,她的性格太極端和扭曲了。」

「可是媽媽是為我而死,余香凝本來要殺的就是我?為什麼死的人不是我?」

「就算不是你,不是丁阿姨,按照余香凝這樣的所作所為,也一定會有人受傷害的,所以這一切根本不是你的錯。」

「但是我無法原諒我自己。」我使勁地咬了咬嘴唇,甚至感覺不到一點疼痛,因為已經麻木了。

「一切都會過去的。」秦畫輕輕地將我擁入懷中。

原來真正的悲痛是哭不出來的,眼淚都沒有辦法宣洩我心中的情緒,我只能感覺我全身的五臟六腑都在發疼,疼到我無法呼吸,悲傷如刃錐心刺骨。

我願意用我所有的一切去換取媽媽的回來,如果這世界上,有生命交換局就好了,有後悔葯就好了。

在某一個悄無聲息的夜晚,我還是離開了,離開了海城,我沒有告訴所有人關於我的蹤跡,只給養父、養母留了一筆錢。

我去了南方的海邊,住在一個簡陋的海草房裏。這裏的人們都很樸實,靠打漁為生,年輕人都夢想着坐上船隻離開這個小鎮,也對我這個突然造訪的北方人感到奇怪,但是對於往事我隻字不提,只是一笑而過。慢慢地人們習慣了我的存在,用熱情和善良接納着我,我感覺自己慢慢與她們融為一體了。

關於海城的記憶,在天黑之時我還是會想起。每當那些幸福與痛苦交織的回憶如潮水般翻騰而來時,我都會沿着海邊一圈一圈地走着,南方的海似乎更溫柔一些,像是媽媽的懷抱,包容著所有好的、壞的情緒。

我知道自己是個懦弱者,像縮頭烏龜一樣逃避著所有事情,可是只有這樣我才能帶着失去人的念想活下來,甚至連丁嵐的葬禮那天我都沒有回去,我無臉見所有人。

我仍舊會想起第一次見秦畫的時候,他坐在摩托艇上,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而我是個丟了泳衣的束手無策的普通職員。還有如果那天的晚禮服沒有恰好勾到他的腰帶,是不是一切都會有所不同,我們本該是沒有交集的兩個世界的人。

我一頭鑽進大海里,總是努力想讓自己活成只有七秒記憶的金魚,我朝着越來越深的海游去,正當日頭,陽光火辣辣地灼燒在我身上,我不管不顧地擺動着手臂,想讓自己游到精疲力盡為止。

「刷」一陣海浪翻滾了過來,將我高高的捲起又狠狠地砸入水中。

我沉入海里,海中絢爛的世界讓我迷失,那五顏六色的珊瑚,成群結隊的小魚,突然間我感到不對勁,低下頭髮現自己的上半身赤裸著,原來剛剛那陣海浪把泳衣給帶走了。

我捂著胸前,身體緩緩往下沉,似乎快要沉到海底時,我想起了丁嵐美麗的笑容,想起秦畫霸道的口吻,想起養老院的老人和叔叔阿姨可愛的臉龐。想要告別這一切的我突然有些不舍了,哪怕一個人躑躅前行,也該熱烈地擁抱這個世界的美好。

我流着眼淚,但淚水已經融入海水了,海水很咸,我拚命地往上蹬,鉚足了一口勁兒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我聽到身後有個熟悉的聲音響起:「這是你的泳衣嗎?」雖然是詢問,語氣卻不羈而輕佻。

我轉過身去,一輛摩托艇上坐了一個身材結實的男人,刺眼的陽光照在他的臉龐上,他五官輪廓立體,嘴角揚起一絲壞笑,一隻手上拿着泳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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