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恩將仇報

第536章 恩將仇報

第532章

夜已深,一輪明月懸於天幕,稀疏的星辰整齊羅列,月華星輝照耀而下,河面上反映着夜的璀璨。

不時有修士、妖獸或者妖禽來臨此地,出於修士的本能,來臨的不論是人是妖,只要看到河面上翻著白肚皮的鯉魚,只要發現河裏正在遊動的斑斕鯉魚沒有側線,他們都會不約而同的,投河自盡。

奇怪或者詭異的是,來到這裏的不論人還是妖,一開始都沒有聯想到,他們面臨的其實是詭河。風波秘境每十年開啟一次,裏面的一切跟如意宗一樣,早已不是秘密。而且關於風波秘境的記載,從未出現過化龍的魚,可這些人或者妖,仍然前赴後繼地不斷投河。

陳瑜手持寶劍抱着小花,從外面看去,就是一條劍魚以魚鰭護著小魚苗。

他此時距離深潭二十餘丈,他還在想着如何自救,順帶着對相繼投河變成魚的修士和妖修冷眼旁觀。

直到子時,陳瑜才後知後覺的想通一件事。

正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於修士而言,任何一點丁提升修為境界的機會,都足以令他們瘋狂。

就像陳瑜自己,之前在岸上發現神識被吞噬,刀芒斬下杳無蹤跡,如果紫陽宗還在,發現這些異常之後,他絕不會為了這幾條沒了側線的鯉魚而冒險。

但紫陽宗已經沒了,陳瑜想要重建宗門的執念又太過強烈,因此明知道此河有異,他還是抱着萬一的僥倖,想要通過吃幾條鯉魚而修為大漲。

人同此心。

修仙界是非常殘酷的,中洲修仙界沒有強力宗門維護秩序,比之西北正加殘酷。來到這裏的不論修士還是妖修,都是抱着萬一的僥倖而行瘋狂之舉。

想通這一點,陳瑜心中頓時升起悲涼。

沒有宗門護持,他知道,在以後的日子裏,似今日的舉動將成為常態。在以後的日子裏,他將和其他所有修士一樣,為了一株不甚名貴的靈藥,為了一處不甚重要的機緣,甚至為了一個非常渺茫的希望,他將不得不為之拚命為之瘋狂。

在這風波秘境裏,他將再也不能似如意宗那樣超然。因為如今超然的姿態,屬於擁有宗門無欲無求的崔祛。在這個秘境裏,他將跟其他修士一起,爭奪靈藥,爭奪靈石,直至爭奪天候水。

當然,此時他最重要的是逃離詭河。若不能從這裏逃走,他將和水中所有修士一樣,在這裏死地無聲無息。

撲通、撲通的入水聲不絕於耳,深夜的詭河簡直冰冷到極致。陳瑜和小花只能不斷活動身子以保證自己不被凍僵。

這其實是飲鳩止渴,河水自深潭溢出始終在流動,他們努力讓自己升起的些許體溫,轉瞬間就被流過的河水帶走。轟鳴的瀑布不曾中斷,潭水一直在滿溢,當他們精疲力竭,再也無力保證體溫之時,就是他們的死期。

距離深潭還有二十餘丈,陳瑜帶着小花,不斷向深潭遊動。

剛才追殺其他鯉魚之時他有了一個發現,詭河沒有明顯的界線,但所有鯉魚,只要靠近深潭二十丈以內,就像是陷入泥沼,速度驟然放緩。很多鯉魚其實是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胸膛被陳瑜的寶劍刺穿。

現在,陳瑜一手揮動寶劍分水,一手抱着小花化作的魚苗,正在奮力向深潭游去。

詭河深遂不可見底,這是風波秘境對詭河的記載。

但記載之人,不可能當真親自進入詭河,他只能是站在岸上,描述自己最直觀的感受。所以,記載詭河之人,並沒有親眼見過眼前這片河段。因為記載中,從未提及這處深潭以及前方瀑布。

陳瑜認為,他如今身處詭河的上游,甚至可能是源頭。那麼要想自詭河逃生,潛往其源頭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只是,一旦進入這二十丈範圍,不止有令人抓狂的浸骨寒意,從四面八方來臨的巨大壓力,卻直令他們感覺,渾身的骨頭似都要被擠碎!

這是一種令人抓心撓肝,但束手無策的焦慮。直入骨髓的寒意,令他們渾身僵硬因而動作遲緩。自四面八方來臨的巨大壓力,不止壓迫着他們的血肉骨骼,更令這寒意無孔不入,以更迅捷的速度,針扎一樣直入骨髓。

極致的寒意,令陳瑜身在水中不斷打着冷顫。握劍的右手因這寒意,幾乎無法握緊寶劍。小花的境界太低,在陳瑜拼了全力終於前行兩丈的現在,它渾身僵硬已經無力遊動,全靠陳瑜以自己的魚鰭緊緊相互,才令它勉強能跟上陳瑜的速度。

已是後半夜,逆水而行,水流會非常自然的將他們送往下游。他們如今是真正的逆水行舟,要拼盡全力,才可勉強讓自己維持着現在的距離。下游,那些化作鯉魚的修士或者妖修,於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眼下,沒有想辦法自救,而是自相殘殺。

「你還能不能堅持?」陳瑜不長記性的,向小花問道。他的話出口,變成一串汽泡沖向河面,被詢問的小花,一無所覺。

陳瑜無奈,只好一邊遊動保持着不被沖走,一邊將寶劍插在腰帶上,雙手在小花化作的魚苗上來回揉搓。直將白色的小花搓地渾身通紅,它這才勉強恢復了精神。

「我不能死!」這是陳瑜的執念,沒有毀掉元州,沒有重建宗門之前,他不想死。

「師父、德永師祖以及玄牝前輩他們拚死,為紫陽宗羸得的聲譽,不能在我手裏給浪費掉。」陳瑜的執念太深,玄牝前輩最後一刻將他送出紫陽峰,師父最後一刻告訴他要「好好活着」,他早已將重建紫陽宗,形成了屬於自己的執著。為了這份執著,他絕不能死。

帶着小花再次前行兩米,小花再次被凍僵,陳瑜同樣渾身僵硬。他再次幫小花揉搓著身子,同時拚命遊動,既保持辛苦取得的位置,同時保持自己的體溫。

抬頭看看天色,已經到了丑時末。

小花白色的小魚苗再次通紅,同時也來了精神,陳瑜帶着它再次遊動。

就這樣,陳瑜一邊前行,一邊幫小花揉搓保溫,一個時辰之後,再行出丈許。

此時,他和小花距離深潭,只剩下十六丈。

一邊繼續為小花搓揉身體,陳瑜一邊自我懷疑。

詭河如此詭異,其寒意入骨,來自四面八方的壓力如此深重。逃離詭河的機會,是不是當真在深潭?或者說,我有沒有命,能活着進入深潭?

看看天色,這一個時辰以來,陳瑜不時就要看天色。他心懷希翼,卯時,一個非常尋常的時辰,如果非要說不尋常,那就是在這個時辰里,太陽會升起。

陳瑜冒險,帶着小花游至此處,他也在等卯時。因為太陽升起之際,他的紫陽真訣無需催動即可自行運轉。之前,陳瑜被三元鎖神術禁錮而淪為礦奴。那時和現在一樣,神識無法動用,法力無法調動,只有肉身之力維持着他的健壯。

他之所有奮力游向距離深潭十六丈內,是因為今日的陳瑜,心態已經發生轉變。他認為下游那些正在自相殘殺的鯉魚,不堪大用。他要遠離那些修士所化鯉魚,因為他不想救他們!

游至此處,陳瑜早已精疲力竭。他一邊幫小花揉搓著身子,一邊搖頭擺尾維持着體溫、維持着不被水流沖走。他的身子有些發僵,寶劍已經難以緊握。

他在等,而且小花也在等。等著卯時,陳瑜的紫陽真訣自行運轉,等著陳瑜恢復神識的霎那,能夠迅速召出幽光劍。最不濟,只要召出桃妖符,憑其傳送之力或許也能逃離此地!

等待是世間最難熬的酷刑,這是陸臨風的原話。他每次開爐煉丹,儘管很多丹藥他已經非常熟煉,然而不到開爐那一刻,一切都是未知。他身負丹痴大師關門弟子的名頭,每次煉丹都是一場對師父名聲的豪賭。因此他的每一爐丹藥,都是伴着煎熬出爐。

此時的陳瑜也一樣,太陽每天都會升起,即便烏雲漫天,太陽不會受一絲毫影響。但陳瑜的紫陽真訣呢,他的這份本能,能不能突破詭河的束縛,依著往日的習慣再次自行運轉?

陳瑜沒有把握。

被他握在手中,或者在外面看來,被魚鰭保護起的小花,此時一樣沒有把握。

它此時渾身通紅的,抬起頭看向東方天際,那裏正在醞釀着魚肚白。但小花心裏有不甘,有遺憾,甚至有些悔恨。

小花一直被陳瑜保護的很好,此前它小小的心裏,唯一的念頭是保持着凝氣境界,待三百年後,陳瑜在紫陽宗身居高位,然後想辦法讓它再進一次如意宗。

後來知道紫陽宗即將不保,它終於想到要自行修鍊,一時卻有些拿不定主意。那時誰也不知道,它在傳道石壁那裏得了一部功法,令小花拿不定主意的是,它應該如玄牝一樣修鍊紫陽真訣,還是修鍊石壁得來的功法?

小花太小,心思懵懂,雖是簡單的二選一,它仍然有些猶豫。

是陳瑜幫他作的決定。

那時陳瑜心憂宗門危難,自己整日修鍊已經非常疲憊,因此沒工夫教它識字。小花依著小白所授,借陳瑜晉階凝氣十層之機,它也晉階到凝氣一層,然後,它開始修鍊石壁功法。

但小花太貪玩,在玄牝前輩的督促下晉階到凝氣二層之後,紫陽宗的危局愈甚,它憂心着不能再進如意宗見小花,從而無心修鍊,竟是直到最近才晉階到凝氣三層。

此時,見陳瑜自己辛苦之餘,還要幫它揉搓身子以保持體溫,小花深恨自己沒能好好修鍊。若它擁有和陳瑜一樣的修為,此時應該更靠近深潭。

是的,它了解陳瑜的意圖,因為他也認為,逃離詭河的辦法,就在那處深潭。

再次抬頭看向天空,東方天際終於有了魚肚白。

小花的魚眼,突然明亮。

並不是魚肚白有了變化,而是它的身邊,有了紫霞!

欣喜、開懷、興奮之情洋溢在小花小小的心裏,它回頭看向陳瑜。它看到的陳瑜,不再是魚,而是人。同樣,陳瑜的眼睛同樣明亮,他看到的小花,不再是魚,而是棕底黑紋的松鼠!

陳瑜擁有小花的魂血,從某種意義來說,他們是一個整體。當紫陽真訣這種本能,突破詭河的詭異自行運轉,陳瑜霎那擁有了法力和神識,他重新成為修士,因此他們終於可以看到彼此本來的模樣!

同樣是這滴魂血,並且被紫霞籠罩,小花頓時察覺到,有澎湃的法力在經脈流淌。小花在如意宗得到石壁功法之時,就被強行開闢了識海,因此它已經擁有了神識。

「小花,一個時辰,我們有一個時辰。」重新擁有法力,詭河依然冰涼,但他們有了足夠的實力抵抗這寒意。陳瑜心中發狠向小花傳音道:「我想進深潭看一看!」

小花點頭,陳瑜心中一動取出幽光劍和桃妖符。他的本能突破了詭河的詭異,這令他信心大增,他要藉著這一個時辰,去深潭看看。他想知道,到底是什麼造就了詭河的詭異!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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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念滿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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