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一縷陽光

第599章 一縷陽光

第595章

上元節,酉時剛過,城主府就已經燈火通明。不唯城主府,此時以居高臨下之勢看去,整個風臨城都一片輝煌。

許懷義、張闊、宋淑琴、妖修王劍剛等城主府諸司長老,率領自己的屬官在福寧殿前集結。他們一邊等待,相熟之人隨意走動閑聊。今晚羅虛之城主將攜他們夜遊育水,共渡上元佳節。

被他們等待的城主羅虛之,此時正在自己書房,和夫人探討着手中一份計劃。

「看筆跡應該是昕兒所寫,這是昕兒所獻?」羅方氏看完這份計劃,有些驚訝地問道。

「是昕兒執筆,但計策是陳長史所獻。」羅虛之滿是讚賞道:「陳瑜畢竟是昕兒的屬官,有什麼計策他只會交給昕兒,還從未見他越權!」

自風沫使者離去后,陳瑜就從典客司主簿升作長史。這是對他的獎賞,卻是也安慰。因為馮莫白如今是典客司丞。

「夫君以為這份計劃如何?」羅方氏問道。

「計策當然好,只是昕兒不該將某些話說得太透。」羅虛之幫夫人翻動紙張,到了倒數第二頁,指著其中一行字,道:「比如這裏,『推薦幾人前往各宗門拜師,由城主府決定』這句話,就難免有膚淺之嫌。」

他們正在商議的,當然是那日餞行宴上陳瑜的靈機一動。

「這是陳長史沒有叮囑好。」羅方氏並沒有聽出羅虛之所說的「越權」,她此時只是個護著兒子的母親,因此不滿道:「崔祛陪風狸回巽風城過年,昭僖陪諸葛荇回去省親,原本他過年期間有大把時間給昕兒出謀劃策,結果卻只顧著和慧遠跑去凡人城池遊玩!」

羅虛之微微一笑,不理會夫人的無理取鬧。但很快神色一動看向夫人,道:「夫人剛才說起昭僖,卻讓為夫想起蕊兒離開時說的一句話。」

「昭僖有言,誰能覆滅萊州五城,他願為前驅願為內應!」羅虛之定定地看着夫人,道:「如果十數年後,我們當真吞併了風沫和風烈,那麼以陳長史之才,他能不能在五、六十年裏,再幫我們拿下萊州五城?」

陳瑜將參加十二年的風雲大比,此事雖然不算機密,但城主府知道的人並不多。

「夫君的意思是,想個辦法讓陳長史繼續留下?」羅方氏若有所思,道:「晉階築基境界之後修為進境會變得緩慢,十多年後陳瑜最多才築基初期,即使他修鍊的是高階功法,五、六十年後最多築基後期,或者讓他繼續留下,將來參加風雲大比才更有把握!」

「那要如何,才能讓他留下呢?」羅虛之揉着太陽穴,很是頭痛道。

「召蕊兒回來,把蕊兒許配給陳瑜!」羅方氏突然堅定道。

「不行!」這個否決斬釘截鐵,而且是從書房內外同時響起。

進來的是方雍、方紹父子。

「紹兒的傷勢已經大好?」羅虛之起身與方雍見禮,並且向方紹關切道。

「本就沒有傷到根本,卧床這幾日已經養的差不多了。」方紹心中歡喜,因為剛才羅虛之和父親同時拒絕了姑姑的建議,因此雖然臉色仍顯蒼白,卻調皮道:「而且今日姑父夜遊風臨城,侄兒還要沿途戒備呢。」

「夫君、兄長,你們為什麼反對?」羅方氏猶自不滿問道。

「為夫覺得,陳瑜配不上我家蕊兒!」羅虛之道。他舐犢情深,認為世間無人能配得上自己的女兒。

大長老方雍連忙附和,但其實他反對的原因在於,他認為景蕊要嫁也該嫁給方紹!

「你們怎麼就不明白呢?」羅方氏急了,看着兄長和夫君,道:「陳瑜是什麼人,我們且先不說和他交往的崔祛、小丹痴這些人,陳瑜可是紫陽宗的親傳弟子!」

「沒錯,紫陽宗已經覆滅,但《紫陽真訣》這門,可以成就五色元嬰的高階功法,卻在陳瑜的識海啊。」羅方氏繼續道:「雖說開始時少不了顛沛流離會吃些苦,可蕊兒如果嫁給他,那就是紫陽宗的人了。將來陳瑜以及他的那些師兄師姐,會不會將《紫陽真訣》也傳給蕊兒?」

「此事,再議。」羅虛之心動了,但他仍然覺得陳瑜配不上景蕊,此時只好岔開話題,向方紹問道:「大家都準備好了吧,我們今晚先好好遊覽風臨城,其他事以後再說。」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不論羅虛之一家對陳瑜多麼刻薄寡恩,但對自己的兒女卻是盡心儘力。

羅氏祖上曾是拓跋氏的僕役,他們雖不用像靈獸那樣交出魂血,但肯定有過「忠心耿耿,永不背叛」之類的誓言。

可羅氏最終還是背叛了,而背叛的代價,就是他們數代以來再沒有過元嬰!

不論是搜羅《神魔煉體術》,亦或送景蕊去玄都觀拜師,都是為了借道門正宗功法,以擺脫這類似詛咒的厄運。

而紫陽真訣乃是可以成就五色元嬰的高階功法,如果景蕊能夠得到,並且將其帶迴風臨城……

陳瑜的背景太強大,灌嬰的尾巴被陳瑜一刀斬去,而灌夫那個元嬰老妖在了解陳瑜的背景之後,也只能以訛取靈石作為了結。羅虛之本已經對《紫陽真訣》不抱希望,但,他確實動心了。

此時,再次被算計的陳瑜正和慧遠留連於一座凡人城池。

在修仙界,即使父母都是修士,所生子女也不可能盡數擁有靈根。甚至如果發現子女的靈根資質實在太差,身為修士的父母也會狠心,不讓子女踏上修仙這條路。

百子,顧名思義就是百家之子,也就是無數修仙家族,安置不能修鍊的族人之地。陳瑜正在遊覽的,正是百子城。

這裏的樓宇不甚華美,街道不甚寬敞,人們的衣着也不甚光鮮。不止如此,太陽尚未落山,一些小攤販正在當街生火,為自己的小吃做準備,因此令整條街都煙熏火燎。來往行人厚厚的棉衣里,還散發着各種味道。但不論陳瑜還是慧遠,對眼前景象卻怎麼也看不夠。

不花滿街亂跑,向沒見過世面的灌嬰嗷嗚嗷嗚的介紹著看到的一切東西。而灌嬰非常配合的,各種小吃,各種水果乾果,甚至各個小吃攤都大感興趣。

百子城的百姓因祖上的關係,都是見多識廣之輩,看到小花和灌嬰兩隻小獸蹦蹦跳跳,他們也不驅趕,而是任它們挑了想要之物,然後等其主人前來會賬。

甚至百子城中一些頑童,看到小花尚能保持正常,然而看到灌嬰,看到它灌頭,羊角、鷹爪的奇特賣相,就忍不住多看幾眼多逗弄幾番。

一個寒風中流着鼻涕,看起來也就兩三歲的孩童,手中有些滑稽的握著一根細竹桿。灌嬰奇特的賣相,似乎令他感到不滿,只見他晃晃悠悠的來到灌嬰面前,揚起手中竹桿不由分說,劈頭蓋臉就向灌嬰抽去。

灌嬰乃凝氣九層妖獸,區區凡人孩童手握尋常竹桿,便是用了吃奶之勁也別想讓它受傷。因此見這個小孩向它抽來,灌嬰就站在其面前眼睛裏滿是輕蔑。

啪!聲響輕脆。

陳瑜、慧遠、小花,大街上凡人遊客以及無數修士,聽着這聲輕脆,心中各自一顫。就好像,這個孩童的細竹桿抽中的不是灌嬰,而是目睹這一切的無數路人。

那孩童手中的細竹桿,那麼巧的,精準的抽中灌嬰兩隻羊角之間!

輕蔑斂去,灌嬰眼睛裏瞬間充滿兇狠。只見它微微張嘴,露出上下各兩顆虎牙,身上法力劇烈波動,有濃濃的妖氣蒸騰而起。

嗖!灌嬰小小和身形猛地竄出,微低了頭以兩隻羊角,猛然撞中孩童胸膛!

兩三歲的孩童,自己走路都像是醉酒,又如何能承受灌嬰這一撞?理所當然的,那流鼻涕的孩童當即跌了一個屁股墩,然後,他哇的張開小嘴放聲大哭。以至於,有鼻涕流進嘴裏。

吁——目睹這一切的修凡行人,向灌嬰喝着倒彩。陳侑和慧遠疾走幾步,好方便跟灌嬰拉開距離,太丟人了。

而終於報了仇出了口惡氣的灌嬰,尚未來得及揚眉吐氣,耳聽着倒彩再看看行人鄙視的眼神,它耷拉着腦袋真想施展土遁術給自己藏起來。

「陳施主可曾發現,有一道目光始終在我們身上逡巡?」已經逛了好幾條街,距離和崔祛、諸葛荇等人約定的樓外樓已經不遠,慧遠終於有些忍不住,向陳瑜問道。

以修士之敏銳,對周圍一切不同尋常,都會擁有本能的警惕。

而作為修仙界的規距,目光可以在別人身上稍作停留,畢竟每個人都不可避免的會有些好奇。但這目光絕不可停留太久,更不允許來來回回,將目光始終落向某一人。

因為這行同挑釁,別人大可暴起發難!

「是,我也發現了。」陳瑜終於可以勉強做到喜怒不形於色,此時一邊笑吟吟的會賬,一邊保持着笑容,道:「我們轉入這條街不久,那道目光就開始存在。不是崔祛和諸葛荇他們!」

既然能察覺到別人的目光,當然也可以判斷這目光屬於誰。

但陳瑜始終不動聲色,是因為他感覺,這道目光雖然陌生,卻奇異的帶着些許熟悉之感。

「先不要打草驚蛇,樓外樓就在前面。」慧遠仍然是一身月白僧衣,大冷的天看着有些單薄,但他也是早已不懼寒暑的修士,只聽他道:「崔施主說風狸施主也來了,如此吳施主應該也在附近,我們先去樓外樓跟他們匯合。」

吳叔雖是僕役,但擁有結丹境界。

慧遠擔心盯着他們的人境界太高,因此儘快跟吳叔匯合無疑最穩妥。

樓外樓,百子城最大的酒樓。

這裏燈火通明,豪商巨賈風流之士雲集。樓內談笑聲、猜拳聲、絲竹聲、說書聲以及婉轉的唱曲聲不絕於耳,無數短打裝束的夥計,或引領客人入坐,或托著菜盞酒盤來回穿梭。

陳瑜和慧遠都是修仙之人,早已習慣了安靜,但今日是上元佳節,若想安靜他們就不會出來了。

「走吧,崔祛他們正在三樓天字型大小秋水閣欣賞歌舞。」陳瑜收起傳音玉簡,招呼小花和灌嬰跟上,向慧遠道。

「可是我怎麼感覺,那道目光更強烈了。」慧遠神色仍然平靜,在夥計的引領下,於喧囂的一樓大廳里向陳瑜傳音道。

「這道目光給我很奇怪的感覺,但此人應該沒有惡意。」陳瑜猜測道。

自發現這道目光,陳瑜一直在心中回想着有可能的熟人。但他認識的人太多,而這道目光給的感覺實在奇異,竟是在熟悉中帶着陌生,陳瑜有些拿不準。

隨着夥計的引領,沿着樓梯上了二樓。

這裏呈環形,迎面是通透的大廳,每桌都座滿了酒客。這些酒客大部分都是修士,察覺到陳瑜和慧遠的到來,有的渾不在意,有的向他們看了一眼。這些目光很正常,只看一眼立即收回,而且他們更多的注意力,是慧遠的奇特裝束,以及小花和灌嬰兩隻小獸。

然而那道奇異的目光,仍然落在他們身上,而且是從身後傳來。

夥計回頭看他們一眼,陪着笑轉身踏上通向三樓的樓梯。

「有妖氣!」慧遠突然向陳瑜傳音,道:「正在盯着我們的那人,是妖修,而且境界很高!」

陳瑜跟隨着夥計一起轉身,神色仍然保持着平靜,向慧遠傳音道:「你能確定?但是高境界的妖修,我並沒見過幾個,可這道目光為何如此奇異?」

這時,陳瑜已經轉過身,他一隻腳踏上通往三樓的樓梯,裝作很隨意的向那道目光看去。

「還真是陳兄!」二樓大廳臨街靠窗處,一個黑衣青年獨據矮几,面前擺着幾樣小菜,此時黑衣青年正手持酒杯,和陳瑜目光接觸,滿帶着欣喜而又奇道:「可陳兄怎麼會在這裏?」

元嬰!目光接觸,陳瑜心中猛地一震,這個黑衣青年竟是元嬰修士!

樓外樓的喧囂,並不能影響到黑衣青年的聲音。他的聲音清朗中帶着厚重,聽在心裏給人很舒服的感覺。可是目光接觸終於看清其相貌,陳瑜已經確定,儘管黑衣青年的眼睛給他強烈的熟悉之感,但此人是妖修,而最重要的,他真不認識此人!

見陳瑜再也無法維持平靜,而且清秀的臉上寫滿了震驚和疑惑。黑衣青年遙遙舉杯,道:「如意宗一別,不想竟可以在此地相見,陳兄可願過來共飲一杯?」

如意宗!眼前這位元嬰大妖,竟去過如意宗!

什麼時候,連元嬰境界的修士,也可以去如意宗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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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念滿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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