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

烈日當空。ｉ。com

空氣在強烈的太陽下面產生的扭曲讓6青覺得自己快暈過去了。泥土中的水分也從抵擋不住，化為水氣從腳下的青石板縫隙之中升騰而起。一個時辰前的那場雨真是太小了，剛把地面淋濕就已經散了。成功地增加了太陽的殺傷力。周圍除了6青和路旁樹林里的知了，大概都被帶着強烈熱量的水氣蒸熟了，沒有一點聲音。

這裏是通往東隅的官道。

天氣惡劣。6青也知道這種天氣不是趕路的時機，但是他更知道。追趕他的人肯定已經跟他在同一條路上了。

6青是個孤兒。

以前一直在東隅南邊數十里的許川混飯吃。從被乞丐頭子壓榨的小乞丐變成了乞丐頭子，從被小混混壓榨的乞丐頭子變成了小混混，再從被混混頭子壓榨的小混混變成混混頭子。十幾年就這麼過去了。

當6青花了大力氣傍上了許川一個小幫派，認為自己說不定還能混上個幫派職位壓榨壓榨混混頭子的時候。一帆風順的他翻船了。

許川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周遭數十里除了東隅這個扼守關隘的城市，只有村莊數十，集鎮數個。許川便是周遭最為繁華之地。

繁華之地便是是非之所。

許川之中大大小小的幫派有十來個，紛爭不斷。6青傍上的幫派叫雄川門，在城北開了一家武館，道場頗大，學徒好幾百。其中大半都是雄川門眾。另有其他產業，更受着道場附近數十處青樓，賭檔，酒館，客棧的月供。在6青看來端的是家大業大。

可惜，許川城方圓數里，人口十多萬。雄川幫或許在城北幫派之中算是足以自保，但在整個許川來算。城北本就是上不了什麼枱面，比起城南一家獨佔，城西兩幫分食，城東三門鼎足，城北被各大勢力排擠過來的幫派有近十個。雄川也只是中游而已。

6青不是不知道這些消息。但是資源有限，幫派人士，那怕是嘍羅級別的。也是有功夫傍身，平日搶奪地盤也是要奮力撕殺。6青雖然在成了混混頭子以後也練過兩下莊稼把勢，嚇唬嚇唬那些乞丐，小攤小販混點吃食，撈點零錢也算是可以。叫他提刀上陣跟別人對砍，怕是剛上去就出來了。橫著。

雄川門因為有個武館，他招收門眾有一部分是在武館學徒之中挑選，

倒是最簡單就能進去的。6青就是走的這一路。

在武館學了快半年，6青終於被雄川門一個副堂主看上，招進了雄川

門。

武館教授的只是一般的大路貨色，一套刀法一套拳法。

刀法名為：斷水刀，取抽刀斷水之意，一刀劈下能斷瀑橫江。

就是教你橫著劈，豎着劈，反著劈，正著劈，左邊劈完右邊劈。

拳法名為：摧岳擊，取破山摧岳之意，一拳擊出能開山裂石。

就是教你左勾拳，右勾拳，上鈎拳，下勾拳，前面打完打後邊。

雖然功夫教的都是下三濫的貨色，比起6青原來那兩下子也是大有進步。為了進雄川門，6青學得到也賣力，手上拿把刀片子舞也來也像模像樣。就是因為這樣，被某個副堂主看上才得以進門。

按說以後這麼展下去6青出頭之日不遠，可惜天不從人願。

雄川門被滅了。

許川南城被一家大幫會佔據，他們從來也沒有放棄過把整個許川捏在手裏的想法。

6青算是趕上了。剛進雄川不久，就被南城聯合西城兩家把整個北城給掃了。剩下東邊三門也被逼得走投無路，雖然還在掙扎也死期不遠。

6青當時正掙表現，在武館中練習。手下帶的小混混來給他報的信。聽見消息6青就知道壞了，雄川門肯定完蛋了，得趕快跑路。可惜腳還沒出武館就被攔上了。雄川門知道不敵，卻是要召集所有幫眾死守。

在心裏把雄川門主的親戚們反覆問候了好幾遍，還是沒把握從門口那幾位的刀下逃出去。只能回了內館。內館這會已經聚集了百來號人，外面還不停的有人回來，不多時也湊了兩三百人。大部分都提着武館名刀：斷水。另外有五六十人拿劍，也有十多人是其他兵器，這些人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練家子，更是雄川門實力所在。6青看着圍繞在門主周圍那兵器各異的數十人，知道呆會打起來這批人才是主力，自己這種炮灰是沒什麼好下場的，自己想活命就只能趁著混亂跑出去。

等人來滅這種滋味可是相當夠勁。

南城人馬果然沒有讓等滅的雄川門失望。小半個時辰不到就來了。

南城這次聯合西城兩家幫會，大舉出動，幾乎是同時攻打北城所有的幫會。幾乎是雄川門眾兩倍的南城人馬把雄川武館前後堵得死死的。

從圍牆漏窗看見對方拿出幾把硬弩對着武館這麼一擺，方才聚集起來的人群馬上都找了個不會直接被外面看到的地方躲了起來。硬弩這種東西雖然被禁止販賣，但是這種東西說白了，被禁的意義就是大幅度的提高它的價錢而已，哪個幫派沒有準備着。

6青蹲在一個圍牆角落，心裏只想一巴掌抽死雄川門主，門外大街並不寬敞，之前散開和對方在城中混戰說不定還有得拼，但是現在門口一堵，硬弩這麼一擺。武館裏面幾百號人就只能被對方磨死。

6青忍不住又要開始問候雄川門主親人的時候，從一個牆外看不見的地方伸出了一個箭頭，略一停頓就聽見「嘣」的一聲弦響，一個暗紅色的影子準確的從漏窗縫隙中飛射而出，就聽見外面慘叫和驚叫相繼響起。

聽見叫聲的6青也顧不得問候門主家親戚了。抬眼看去，一個人影從窗口躍出，就地一滾就到了牆邊，在地上一撐，牆沿一搭，居然直接跳了出去。然後就聽見外面驚叫和喊殺聲響起，然後乒乒乓乓一陣亂響，牆頭人影一晃，就象剛才動作的回放，跳到牆內就地一滾，再從窗口回去了。

6青清清楚楚地看見，回來的時候他手上還多了把弩弓。

「這這……這……」6青眼睛都要瞪出來了，指著那邊說不出話。在他看來，能毫無傷的從幾十號人中殺進殺出還外帶撈了把弩弓回來，已經是很高很高的高手了。

6青這邊還在感嘆沒想到雄川門也有高手的時候，他自己蹲的這面牆的屋子裏也伸出了箭頭。兩支。

「嘣」的一聲。6青只聽到一個聲音，卻有兩個暗紅色的影子從自己腦袋上飛過去了，跟剛才同樣精準的箭法讓牆外出了兩聲慘叫，跟剛才同樣敏捷的身影也跟剛才同樣躍出了窗外，不同的是這次出來了兩個人。

滾到牆下翻身躍出，兩個身影雖然體型不同卻是整齊無比。6青這次到是看清是誰了，差點驚呼出聲。

「媽媽誒，這不是剛才被我親切問候過的門主和少門主嗎。」

不過6青眼珠一轉，卻是想到辦法脫身了。聽到外面還是乒乒乓乓的打起來了，馬上跳起來喊道：「兄弟們，門主他們已經把拿弩的幹掉了，我們殺出去啊！」

說完就踩着邊上人肩膀爬到圍牆上。圍牆外面一片混亂，雖然對方人多，但是卻拿中間兩人沒辦法。雄川門主和少門主兩人一人手裏拿着一把弩弓，單手雙腳打得周圍這些拿刀片子舞來舞去的傢伙沒脾氣。

6青見着這邊圍牆幾十個人大半都圍人去了，牆下沒多少危險，更妙的是吼那一嗓子的確見效，自己在牆上剛坐穩就已經有人跟上來了，大笑三聲：「兄弟們，咱們下去幫忙啊。」

6青第一個跳下去。落點沒找好，眼見就要摔倒，6青急忙學着門主剛才躍窗而出的肢勢就地一滾。一骨碌就到了旁邊一個想上來撿便宜的南城幫眾腳下，兩腳豎起，手在地上一撐，就直接蹬在了那個還沒反映過來的傢伙下巴上。還在牆上的雄川門眾見了大聲叫好，一個個也跟着下來就地一骨碌。大部分雄川門眾都成功著6，骨碌到南城眾腳下，有拳有腳，也有刀光劍影直接招呼上了。也有幾個倒霉的還沒骨碌完就被機靈的南城幫眾招呼上了，又慘呼著繼續骨碌回去。

人在牆下越聚越多，一堆嘍羅級雄川幫眾的在擴大地盤，能有兩下子的全都衝進南城眾中間支援門主。雄川門主見周圍的南城眾被這邊動靜吸引也有越聚越多的趨勢，雄川門從牆上跳下來的人數卻是有限，手一揮，就帶頭朝武館大門那邊殺了過去。

雄川門主也是無奈，自己也知道這次凶多吉少，本來就沒想硬拼，殺人奪弩也是為了之後能夠多僵持一陣也就多一些談判資本，沒想剛把外面拿弩的幹掉就有人跟出來，混戰一起，就很難收手了。不過衝殺一陣，現南城眾人雖然多，卻沒什麼拿得上枱面的高手，心思也是活泛起來。

南城西城這次大舉出動，也知道想要同時攻擊北城所有幫會是不太可能的，分出去大批人手也只是拿着弩弓圍而不攻，集中所有高手準備把城北幫會各個擊破，沒想到這邊倒有不怕人多不懼弩弓威脅的直接衝殺出來了。

嘍羅級就是嘍羅級，被雄川門沖了個來回，無力反擊，心也寒了膽也喪了，最後是一鬨而散。雄川門主也不追擊，叫門眾休息片刻就直接朝最近的一個小幫會殺了過去。他主意已經打好，既然他們集中高手，也必定是先攻擊北城排頭的幾個幫會，現在那邊混戰已起，雄川門就趁機去推掉圍困其他小幫會的南城西城眾，聚積人手，如果來得急就馳援北城大幫，就算來不急到時候這邊也人多勢重，是談是打也有大把籌碼在手。

不管是人還是動物，在面對危險或者恐懼的時候會有兩種很極端的反應。一種是手麻腳涼，除了閉眼大叫然後等死以外什麼也幹不了。一種是常揮，能力大漲，往往能夠死裏逃生。

6青不清楚自己是怎麼了，從牆上跳下來開始，就覺頭腦異常的清晰冷靜，身體也前所未有的靈活。從一開始他自己都覺得恰倒好處的倒躥一腳，到後面連翻拼殺，這半年多在武館學到的東西總在非常合適的機會從腦袋裏蹦出來，然後便是輕鬆的施展。飛舞的刀光，飛濺的鮮血，驚慌的叫喊，驚恐的表情，還有背後不知何時越聚越多的雄川門人，一切的一切……

不管這古怪的感覺是怎麼出現的，6青很喜歡，趁亂逃走的主意也在不經意間消散。

6青背着弩箭跟在以雄川門主為的大隊人馬後面，背後是更大隊的北城門眾。他們已經連掃了三個小幫會外面的南城西城人馬。

第一處。城南城西人馬被背後射來的暗箭搞掉了僅有的兩把弩弓，十來個人影不比箭慢多少，直接衝到人群里把弩弓搶走了，雄川門主把手裏的弩弓隨便往後一丟：「上弦。」話音沒落人已經沖了出去，然後就是裏應外合，全部搞定。

第二處。城南城西人馬已經得了消息，有了防備。6青手裏拿着在第一處眼疾手快接到的弩弓，成為了第一撥明箭的一員，不過他沒有學雄川門主那麼威風的把弩弓丟了，而是繼續蹬弦上箭，然後才把弩弓背上沖了出去。

第三處。城北人手都快過千了，直接推平。

來不及去第四處了，雄川門主跟其他三幫商量了一下，雖然還算迅的掃掉了三處包圍，但是城北大幫想必也再難支撐了，而且之前許多南城西城眾跑掉了，他們的行跡也早已暴露，對方在打掉城北大幫之後必定抽手對付，還是趁現在還沒到山窮水盡搏他一把。

一千來人朝城北最大的幫會奔去。

城北最大的幫會便是鎮東幫，這會正喊殺聲四起，雖然處於劣勢，到也沒有想像中那麼危險。

城南一家獨大，高手眾多，幫眾接近三千。

城西兩幫分食，一幫一派或者比不上城南，合起來卻有近四千幫眾。

城北幫會十來個，紛爭也是最多，幫眾足有五千，雖然每幫每派高手不多，但是合起來的數字也足以讓南城西城頭疼，所以一開始就準備用弩弓做威脅，讓小門小派不敢造次，集中主力攻打一兩個幫會。原以為必定手到擒來，誰知麻煩就麻煩在了這一兩個上了。

南城西城集合高手之後，數量巨大，以為同時攻打兩個幫會也能迅拿下，然後再分散攻打小門小派，便由西城聯合攻一幫，南城攻一幫。沒想到的是，北城幫派多，局勢亂，坐在北城排頭的幫會手裏的底牌向來沒有打出來過，這次打出來了，而且底牌不少，搞得分兵兩處的南城西城三幫焦頭爛額。

雖然損失不小，也改變不了巨大的實力差，眼見西城就要打敗鎮東幫了，一股子生力軍出現了。

6青他們是用弩弓搶弩弓，這撥生力軍卻是用人引得弩弓射出之後強行衝出搶了弩弓，雖然死了好幾撥，也成功的沖了出來，後面跟6青他們一樣，掃了兩撥嘍羅就來馳援鎮東幫了。

鎮東幫得了強援，頓時跟打了雞血一樣，加緊反擊，憑着一股勁把西城人馬打了回去。可惜沒高興多久，北城排第二的幫會被滅掉了。

攻打北城排二幫會的是南城奇劍山莊，一家獨大的奇劍山莊。北城排第二和許川排第一的差距不言而喻，幫眾散的散，降的降，幫會除名。

奇劍山莊帶着比之前更盛的氣勢打回來的時候，6青這撥也到了。

奇襲成了硬撼，除了苦笑還是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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