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張家第與依偉失去聯繫，開始伊偉沒有在意，以為張家第工作繁忙，幾個月後依然杳無音信，伊偉內心裏不由發了毛，她到沒有意識到張家第遭遇不測，考慮張家第另尋新歡的可能性比較大。儘管張家第半年前與伊偉分手時候，海誓山盟信誓旦旦的許下為伊偉購買房屋的諾言，但是，伊偉對張家第是不放心的，伊偉認為：像張家第這種男人，感情上一貫是吃着碗裏的，看着鍋里的，一旦遇到心儀的女人，立刻就會把先前的諾言忘記，追求感情世界的新潮。

伊偉多次撥打張家第的手機，不是關機就是無人接聽，這更證實了她猜疑的真實性。直到有一天，伊偉撥打張家第的手機，傳來一位女人的聲音，對方告訴伊偉：張家第已經死亡。伊偉大驚失色之餘，痛哭不已。伊偉倒不是為張家第的死而傷心，她是為張家第死去，自己手裏金錢的數量大幅度減少而傷心，為失去一所房子而傷心。正在伊偉傷心難過的時候，房東女人進屋催繳房租，說她欠房費已經兩個月了，如果不及時繳納，讓她趕緊走人。伊偉在房東女人面前講了許多好話，女人才答應寬限她幾天。房東走後，伊偉身體癱軟在床鋪上，好半天沒有起來，在殘酷的現實面前，她不得不思索著自己現在的處境、將來物質生活和情感生活這隻帆船駛向何處。開出租汽車，每個月收入也就是兩千元，除去房租水電費用、女兒上大學的學費生活費，所剩無幾，有張家第活着，可以給她數額不菲的金錢，生活比較寬裕，如今張家第命歸黃泉，近似於丟失一個大存摺或者說銀行卡……思來想去，伊偉準備把今天做為新生活的起點。

張明住院治療疾病，自然失去原有的工作，回到家中倍感無聊。傍晚，伊偉手持鑰匙打開房門。張明沒有感覺到意外，因為法院判決離婚的時候，兩間房子他與伊偉各居住一間，伊偉來她的房間取生活物品，理所應當。與先前不同，伊偉徑直走入張明的房間，張明有些愕然，詢問伊偉：「有事兒嗎？」

「沒什麼事兒，聽說你病了，來看看你。」伊偉的聲音很輕，講話的語氣也很慢，唇齒間夾雜着少許的柔情，這似乎不大合乎她以往的語調，說完，伊偉身體不客氣的端坐在沙發上。再瞅伊偉：面容憔悴的臉上掛着淚痕，頭髮顯得凌亂，眼睛裏隱藏着點點憂鬱。張明不由對這位不速之客的到來感到奇怪：「伊偉，在我看來，這不大符合你的性格特點吧……」伊偉臉上擠出一絲苦笑說：「畢竟你是女兒的親生父親啊，夫妻關係解體了，但是，我們之間也曾經有過家庭生活的啊……」

「伊偉，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張明不打算與伊偉多費口舌，急於想聽聽伊偉到來的目的。伊偉並不隱瞞自己的目的：「經濟上有些拮据，我回來居住在我自己的房間里，我想，你不會介意吧。」像是一團亂麻纏繞在心上，攪和得張明心裏彆扭極了，嘴上卻不得不說：「可以，我會尊重法院的判決的。」

伊偉洗漱完畢，大方的進入張明的房間。張明問她：「還有什麼事兒？」

「沒什麼事兒，張明，我們可以住在一起嗎？」

「不行，我與你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況且，在我的心中，不，在事實上，我已經有相愛的人了，請你自重！」

張明用真實加想像的語言，斷然拒絕了伊偉。張明可以拒絕與伊偉之間的感情，但是，無法拒絕伊偉居住她自己房間的權利，兩個離心離德的形同路人的男女生活在一個屋檐下，張明感到非常不方便，着急離開這個家，外出打工，這樣，既可以迴避伊偉，又可以獲得一份收入。恰巧，他曾經工作過的學校老師範麗給他打來電話，話筒中范麗說：姐姐范玲在省領導幹部考試中心工作，那裏需要一名值班人員，詢問張明是否可以去那裏工作。張明當然同意，雖然距離家遠，但是，他心裏覺得，迴避開伊偉，自己每個月有一點兒微薄的收入，是當務之急。

考試中心的工作時間非常漫長，張明幾乎每天二十四個小時生活在那裏，上網看新聞、聽音樂、閱讀小說，成為他的主要消遣，當然，也與柳燕保持聯繫，隔三差五在電腦上手機里互致問候，鼓勵對方認真工作，注意身體，勿忘情緒的樂觀。尤其做為醫生的柳燕，懂得心理健康對身心的影響，擔心張明抑鬱，時常為張明發來『小笑話』，陶冶張明情緒樂觀心裏高興。每當看到柳燕發來的幽默文字，張明都會忍不住「哈哈……」大笑，感謝牽掛柳燕的同時，張明偶爾也會給柳燕發去慰問和善意的「謾罵」，說她是調皮的小妹妹，腐蝕患者心靈的冒牌白衣天使。

一天，范玲找到張明，委託他幫助寫一篇發言稿，在紀念「七一」黨的生日會議上發言。張明覺得不妥：「范玲，你們考試中心是人才濟濟的地方，發言稿讓我這位打工人員來寫，未免不大妥當，萬一……」

「張師傅，你就別拒絕我了，你的文采和才華，我妹妹范麗早就跟我講過，一篇小小的發言稿，對於你這位知青作者來說，還不是小菜一碟。」沒容張明解釋，范玲就截住他的話語，給張明下達了死命令。張明攤開兩手無奈的笑笑，只得接受了這份苦差事。

范玲的舉止莊重而大方，她的聲音舒緩而清脆。在「七一」黨的生日紀念大會上，范玲朗讀著掐在手裏的發言稿，她發言的題目是「歷史選擇了中國**」：

「縱觀中國的歷史，封建社會制度的統治長達兩千多年，五十次朝代更迭，無數次武裝起義，幾百位皇帝輪番上陣。朝代曾經有過變化，各個武裝起義的領袖人物和地點綱領各異，做為最高職位的皇帝年齡有別，性格各異，統治的手段不同。但是，他們擁有一個共同點——殘酷壓迫勞動人民，把勞動人民做為創造財富的工具，而他們自己是統治階級。古往今來，有多少名人志士在探索，試圖選擇一個相對合理公平的社會制度，讓勞動人民當家作主，成為國家的統治者。一八四0年鴉片戰爭爆發，中國由封建社會變為半封建半殖民地社會，侵略者的鐵蹄開始踐踏祖國的大好河山。一八五一年，洪秀全在廣西發動了金田起義，綱領是《天朝田畝制》，其氣勢宏偉，波及十多個省，佔據了大片領土，打擊**的清王朝勢力，動搖了清王朝的統治，但是，由於太平天國的統治者們目光短淺，內部內訌，最後以失敗而告終。實踐證明：農民不能領導中國的革命。一**八年，以康有為為首的改良主義者通過皇帝所進行的資產階級政治改革，是中國清朝光緒年間的一項政治改革運動。主要內容是：學習西方，提倡科學文化，改革政治、教育制度，發展農、工、商業等。這次運動遭到以慈禧太後為首的保守派的強烈反對，這年九月慈禧太后等發動政變，光緒被囚，維新派康有為梁啟超分別逃往法國和日本。譚嗣同等六人被殺害，歷時僅一百零三天的變法終於失敗。歷史證明：封建統治階級內部改良，無法挽救祖國和人民的苦難。一九一一年，孫中山領導了辛亥革命，推翻了清王朝的統治，建立了中華民國，但是，中國人民依然生活在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官僚資本主義三座大山之下，過着悲慘的生活。十月革命一聲炮響，為中國送來了馬克思列寧主義，中國**誕生了……」

范玲的發言迎來一陣兒熱烈的掌聲。在其他同志發言的功夫，坐在范玲身邊的處長輕聲詢問她：「范玲，你的發言稿寫的不錯呀，費一番功夫吧……」范玲靦腆的微笑說：「和你講實話吧，處長，我的這個發言稿是咱們考試中心值班的張師傅幫助我寫的……」講到這兒，范玲洋洋得意：「怎麼樣？我選擇的寫作人物夠得上最佳人選吧……」

會議即將結束的時候，處長起身講話：「同志們：今天大家的發言，我聽得比較認真，我可以用八個字來概括大家的發言：『樸實無華嚴肅認真』……范玲同志的發言稿寫得非常好，可是，大家知道嗎？那是在咱們考試中心值班的臨時工張師傅的傑作，范玲和我講述的張師傅的情況，他是一名企業里的下崗職工，酷愛學習擅長寫作，曾經在網絡上發表過作品，這麼優秀的職工，現在在咱們這裏值班，每個月千元的工資，同志們，我們拍拍良心想一想啊，我們的職工隊伍中，水平和知識良莠不齊，恕我直言，有許多同志的水平，趕不上張師傅，可是，每個月拿多少錢工資呢？是張師傅的兩倍甚至於三倍。跟人家張師傅比較，我們有什麼理由不安心工作，難道就依仗咱們是事業單位的鐵飯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