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漫無目的的開着車，路維朗帶着揮之不去的心痛，來到一間賣洋酒的門市。
他走進門市裏搜颳了一整箱的威士忌，刷卡付完帳后，扛着酒放到後車廂，重新啟動引擎，朝海邊狂馳而去。
沿着北海岸，他將車子開到人煙稀少的海邊，捲起袖子扛起洋酒，走到海岸邊，孤單一個人看着大海，聽着海浪的聲音，打開威士忌，粗魯的喝着。
他想把自己灌醉，因為今晚他很痛苦難過，只想用酒精麻痹自己。
獨自喝着酒，喝了一個多小時，喝掉兩瓶威士忌。
他想大醉一場卻喝不醉，心一直強烈的痛著！
他無法不想她，無法放開她，他已經深深的迷戀上她，再也不能放手。
可是為何她能放開他，把他隔絕在心門之外？
他不甘心！
一股怒氣和渴望，讓他掏出手機，撥電話給黎語雰。
這通電話一如以前他打的每一通，都轉進語音信箱裏——
他留了好幾通留言，然後頹然的結束通話。他知道小語不可能聽取他的留言，她已經不再愛他了，她就要跟那個男人訂婚，成為屬於別人的寶貝了。
痛苦的仰望着星空，他靜靜聆聽着海浪拍打岸邊的聲音，一個人躺在地上，被漆黑夜色和孤單包圍住。
哭腫了眼，躺在床上無法成眠的黎語雰，在手機響起時，顫抖的拿起手機，但卻沒有接聽，靜靜的等待着手機鈴聲停止。
一會兒，鈴聲停了，然後她看見螢幕閃起語音訊息。
他又在語音信箱裏留言了。
她不想聽他的留言，但今晚卻無法剋制的按下接聽鍵，將今天他的留言都聽了一遍——
「小語，我好愛你，我現在孤單一個人坐在海邊喝着酒，打算大醉一場，可是……卻醉不了。我的心……還是很痛，腦海里全被你的身影佔據……
「小語，我好痛苦，為什麼你不肯聽我的解釋？不肯再愛我一次？這是不是老天在報應我以前對你的忽視……哈哈，應該是吧？是老天在懲罰我、懲罰我……
「我還是不甘心！我真的沒有背叛你，小語，我可以對天發誓……小語，我的小語，我好寂寞，就當是最後一次吧，如果我只能再擁有你一晚，我可不可以要求你來我的身邊陪我？我只要一晚，明天我會放開你的手，讓你跟他結婚，我會……祝福你跟他……一輩子幸福……」
語音信箱裏傳來他低沉痛苦的說話聲，她聽見他一個人獨自待在海邊時，眼眶驀地泛紅，而在聽到他萬分痛苦如哀鳴般的祝她幸福時，眼淚立即奪眶而出。
手指不聽使喚的，她回撥了電話給他。
好，她就陪他最後一晚，如果明天開始他願意放下這段感情，那麼這一晚她願意奉陪。
「喂，小語？小語是你嗎？」那端，路維朗幾乎是立即接起電話。「小語，告訴我，真的是你嗎？」他大叫。
「嗯，是、是我。」她的聲音在顫抖，心也是。「你在哪裏？我願意過去陪你一晚，但是你要遵守諾言，明天開始不準、絕對不準再糾纏我！今天晚上你魯莽的舉動已經害苦我了，如果讓阿衛知道我和你糾纏不清，他一定會很生氣很生氣……」
為何她嘴裏說着將他狠狠推開的話，但心卻矛盾的強烈痛著。
「我在北海岸，這裏太遠了，你別過來。」她願意到他的身邊陪伴他，路維朗驚喜之餘，心口也更痛了，因為這一晚將是他們最後一個晚上，從明天開始，她將屬於別人了。「我馬上回去，你到我的公寓等我，備份鑰匙擺在同樣的地方，我沒換過。」
「好。」說完，她掛了電話，起身換裝出門。
開着車來到他的公寓，這裏有屬於她的專屬停車位，是路維朗特地為她而買的，今晚是她最後一次把車子停在這裏了，也是最後一次踏進這個公寓。
搭電梯上樓，其實不用備份鑰匙，她這裏本來就有一把。路維朗可能認為她已經將鑰匙丟了吧，才會要她拿備份鑰匙開門進屋。
推開門，她慢慢走進屋內逛了一圈，驚愕緩緩爬上粉顏——
這裏的一切完全沒有改變，一如她離開時的樣貌，門口擺着一雙她的粉色室內拖鞋，餐廳桌上有她和他使用的馬克對杯，廚房裏有她的圍裙還有她挑選的餐具，客廳里有她留下來的披巾和抱枕，房間里的床上鋪着她精心挑選的床罩組，她的睡袍就放在靠窗口的貴妃椅上，卧房浴室里還留着她的盥洗用品和保養品，她放在更衣室里的衣物也都還在……
為什麼？
既然他的心已經背叛了他們的感情，既然他對前女友舊情難忘，為何還要留着她的東西？這些東西早該丟了啊！
她搞不懂他為何還要留着這些東西，他的心、他的身體，早就給了劉菲湘不是嗎？
呆怔困惑的坐在床畔，她拿起擱在床頭柜上的那張甜蜜合照，無意間發現他在照片背後寫了字——
小語，請相信我，我用性命發誓，我絕對沒有背叛你！我愛你，求你快回來我的身邊，在我的心枯死之前，求你快回來吧！
他豪邁的字跡清楚的寫着他對她的深愛，這些字跟他當面跟她解釋的那些話所帶給她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她一直抗拒著相信他，她以為他一直在欺騙着她。
但，若他真的欺騙她，那麼他不會保留屋子裏兩人的共同回憶，更不會寫下這段話。
而她一再告訴自己不要再愛他了，不能再迷戀他了，但卻在聽了他的留言后，欺騙自己想跟他共度最後一夜而來到這裏，其實她心裏根本不曾忘掉他，她的心依舊留在他的身上……
眼淚滴落，掉在照片上，她蒙塵的心瞬間豁然開朗。
原來，她還深深的愛着他，而他心裏也只有她一個人而已，這間屋子裏的一切在在證明了他的真心。
「嗚……」激動的哭着，她好想好想趕快見到他。
她會在這裏等着他回來，她要告訴他，她願意回到他的身邊！她對他的迷戀從來沒有消失過！
人在石門洞附近的路維朗，馬上將手機塞進西裝口袋裏，飛快的從地上跳起來，用儘力氣往路邊跑去。
他跌跌撞撞的跑到馬路邊，揚起手臂攔了一部計程車。
「快，載我回台北市……」他打開車門跳上車子，把地址報給司機聽。
「先生，你的跑車拋錨了喔？要不要幫忙叫拖吊車來拖吊？」司機看着路邊停著的那輛名貴保時捷，這裏只有他一個人，那輛車應該是他的吧？
「別管那輛車，快點開車，我要趕回台北去。」他大叫，心裏後悔自己幹麼跑這麼遠來喝酒。
「好啦好啦，我馬上載你去台北啦。」好心沒好報哩，他是怕這麼名貴的車子丟在路邊被偷欸，不過這位先生似乎完全不在乎那輛車會不會被偷。
司機先生摸摸鼻子踩下油門，往台北的方向疾馳。
一個小時后，他急切的衝進家門。
「小語、小語。」屋子裏的燈亮着，代表她已經來了，她沒有失約，但客廳里沒有她的身影，他擔心她等太久又走掉了。「小語——原來你在這裏，太好了！」
「我一直都在這裏等著。」她沒走，她就坐在他的床上，正用一雙帶着深刻情感又可憐兮兮的淚眼望着他。
「謝謝你願意等我回來。」他心口揪痛又欣喜的走過來，蹲在她面前，顫抖遲疑的大手緩緩伸出，撫上她濕透的雪頰。「為什麼哭？來見我最後一次，讓你感到……為難了嗎？」
就算她很為難，他也不要放她走。因為這是最後一晚擁有她，明天他將永遠被她遺棄在生命之外。
「……」不為難，因為她的心已經回來了。但她哭得更凶了，無法開口將自己的心意表達清楚。
「別給我答案也好，我不想聽。」他沒發覺她的軟化，激動渴切的將她緊擁入懷，低頭吻上她的唇。
黎語雰一點也不想拒絕他，她再也壓抑不了自己洶湧翻騰的情感，顫抖而急切的扯掉他的西裝，扯開他襯衫的鈕扣，小手撫上他健碩的胸膛。
他頓時一僵，離開她的唇，表情掙扎又痛苦的看着她。「小語……我愛你，但我不能讓你無法面對你的丈夫。」
他只想吻吻她，就算抱着她一整晚、無法進一步擁有她也沒關係，他愛她，既然愛她就不該破壞她的幸福。
「朗，沒有婚禮，我要結婚的事是我騙你的……」無視他的壓抑，她的唇直接貼上他的胸口。
「你說什麼？」體內慾火狂燃，讓他瞬間幾乎就要失控，但他非得先問清楚不可！「小語，真的沒有婚禮嗎？你沒有要嫁給別人？」
他震驚的抓着她的手臂，緊張的期待着她的答案，深怕自己剛剛是不是聽錯了。
「沒有啦，我沒有要嫁給學長，那都是騙你的啦。」她仰頭貼上他的唇，抵着他冰涼帶着酒味的唇瓣，軟聲呢喃。「朗，謝謝你還保留着我的東西，這些東西還有你在照片后寫的話，讓我認清了自己的心，我知道我誤會了你，我……願意回到你的身邊，我願意再一次迷戀上你。」
「謝謝你願意再愛我！小語，謝謝你。」這些話讓他驚喜若狂，他再也無法壓抑內心對她的激烈渴望，將她壓向床上，饑渴的動手脫去她身上的洋裝。
黎語雰的渴切不比他少，她的手滑向他的腰間，扯開他的皮帶，他們是那樣的心急，連一秒鐘都無法等待。
當兩人把對方的衣物都剝光丟開時，旋即合而為一，重逢后的第一次親密沒有溫柔，只有饑渴瘋狂。
他在她身上撒下的節奏，狂猛有力。
「朗……」她不想壓抑自己的興奮，拱高戰慄的同體，喘息申吟。「啊……」
陣陣催情聲鑽進他的耳朵，在沒有打開空調的卧房裏，他汗流浹背的低頭望着身下眼色迷離、美麗誘人的她，無法剋制的在她的溫暖里釋放了自己。
時間在這一刻靜止了，他們喘息的抱着彼此，聽着對方紊亂卻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他們的唇吻上彼此，激動的共同體會著這一刻的美好。
深深吻著，再次情生意動，這一迴路維朗改用溫柔但折磨人的緩慢節奏，挑逗着她，帶着她領略不同感覺的愛。
空調靜靜的啟動着，房間里的溫度非常的舒適。
在凌亂大床上倚偎而眠的兩人，因為體力耗盡，疲憊的沉沉睡着，但即使睡著了，路維朗的手臂還是捨不得鬆開她，將她嬌柔的身子摟在懷裏。
黎語雰一雙細白的小手貼在他赤裸的胸膛上，臉頰偎着他的頸側，修長的美腿微微纏着他結實的長腿。
房間里靜得只剩下兩人沉穩的呼吸聲，以及床頭上銀色鬧鐘滴滴答答的細微聲響。
驀地，一陣音樂聲干擾了這卧房裏的靜謐。
被音樂聲擾醒的路維朗，腦袋渾沌的將懷裏的女人安置到一旁，下床尋找手機的位置，想也沒想的便迅速接起來。
「喂……」
「……維朗？」一早起床在女兒房間找不到人的左玟莉，立即撥打女兒的手機，沒想到接電話的人不是女兒，而是個聲音相當熟悉的男人。「維朗，是你嗎？你怎麼會接小語的手機？小語她——昨晚跟你在一起？」
左玟莉突然感到有點頭痛，她跌坐在女兒的床上。
「早安，左阿姨，我是維朗。」沒想到會是左阿姨打來的，路維朗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不過沒準備不代表他會退縮，他打算直接面對。「左阿姨，小語昨晚的確跟我在一起。我很抱歉，未經過左阿姨的同意就把小語約出來，不過請左阿姨放心，等小語醒來，我馬上會把小語送回去。」
雖然捨不得讓她這麼快離開自己的身邊，但他擔心左阿姨的反應，只好答應先把心愛的女人送回家。
「小語跟你在一起，我怎能放心？」小語怎會又跟傷她那麼重的男人在一起?!左玟莉揉着犯疼的太陽穴。「不行，你馬上叫小語回來，我不准你們在一起，我不允許你再次傷害小語。」
女兒是她的寶貝，怎能容許他一再傷害她？
「左阿姨，請相信我，在這世界上我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小語，我愛她。」左阿姨對他的不信任，他願意承受，他絕對會拿出誠意來面對執意反對的長輩。
「你真愛小語的話，就不該跟前女友糾纏不清。」
「左阿姨，我跟菲湘只是朋友，我沒有跟她糾纏不清，這件事昨晚我已經取得小語的信任了。」他很高興小語終於願意相信他。
「你……小語她相信你?!」事情怎會轉變得這麼快？左玟莉相當驚愕。「不！這件事不是你說了算，我要小語親口跟我說，你立刻把小語送回來，我要當面問她。」
除非小語親口證實，否則她絕對反對他們複合！
「好，我會把小語送回去。」結束通話，他嘆了一口氣，轉身看向床上，但他以為還在睡的人卻已經不在床上。「小……」
「我在這裏。」驀地，一雙纖細粉臂從他身後抱住他。「我媽咪一定很生氣對不對？糟糕，這該怎麼辦才好？我媽咪跟我爹地好氣你，他們一定會反對我們複合。」她已經猜到媽咪會跟他說些什麼了，他剛才的神色有點沉重，讓她替兩人的未來感到擔憂。
「別擔心，我會想辦法解決。」轉身，他將她打橫抱起，大步走進浴室里。「我不想這麼快讓你離開，但是為了我們兩個的將來，我還是得先讓你回去。」回去之前得好好梳洗一番，昨晚兩人激烈歡愛的結果是渾身汗漬。
「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你先留下來想辦法，不用這麼快急着面對我媽咪。」她還是很擔心。
他聽了很開心，但卻不能因此而退卻。
兩人很快的沐浴完畢，幸好這裏留有她的洋裝，否則她可能走不出這間屋子。
一小時后，路維朗一身帥氣的陪着嬌美動人的她回到黎宅。
「小語，過來。」門打開，左玟莉立即走過來要拉走小語。她對路維朗還是無法原諒，想起女兒先前的鬱鬱寡歡，左玟莉就好心疼，深怕事件再重演一次。
「媽咪，我要跟維朗大哥在一起。」黎語雰不依，扞衛著心愛的男人。
「小語，別為我擔心，相信我，嗯？」他感動的在她耳邊輕輕說道。
但黎語雰還是不肯離開他的身邊。
「小語，聽你媽咪的話。」站在窗前，神情嚴肅的一家之主黎瑾軒，威嚴的開口說話。
「爹地，我跟維朗大哥已經和好了，我相信維朗大哥並沒有跟前女友糾纏不清，那件事從頭到尾只是個誤會，所以請你們別反對我們交往。」黎語雰還是緊緊牽着路維朗的手，兩人十指交扣。「媽咪、爹地，我愛你們，謝謝你們在我最難過的時候陪伴我，我會永遠永遠愛你們，但我也要永遠愛着維朗大哥，我不能選擇站到誰的身邊去，我要你們都站在我這裏。」
女兒明明選擇站在路維朗那邊啊，還說不能選擇到誰身邊去?!
左玟莉和丈夫黎瑾軒無奈又心疼的眼神在半空中交會。
「好吧，我們不逼你站在哪一邊，但為了進一步解除我們心裏的疑慮和擔心，請你讓爹地和維朗私下談談好嗎？」左玟莉先心軟，她走過來低聲的跟女兒說道。
「小語，讓我跟黎爸談一談。」俊臉上掛着自信的微笑，路維朗輕捏她的小手，要她對自己有信心。
仰望着他充滿自信的笑容，還有他那堅決執著的目光，她放開了他的手，跟媽咪走上樓去，把客廳讓給了路維朗和爹地。
當母女倆消失在兩個男人的視線之外，路維朗和黎瑾軒同時將目光拉回來，落在彼此的身上。
「黎爸，我請求你把小語嫁給我，我發誓我會保護小語，愛小語一輩子。」路維朗無懼於黎瑾軒冷淡的眼神，自信的提出結婚的請求。
「沒那麼簡單。」黎瑾軒斷然拒絕。「我不會把小語交給一個隨便跟前女友糾纏不清的男人。」即使路維朗真的跟前女友沒有發生什麼事，但單獨跟前女友獨處一晚就是不對。
「那件事我知道我做錯了，當時我不該因為飯店沒有空房間而讓菲湘留宿，我應該想辦法把菲湘送走。」這是一個教訓，他會謹記在心。「黎爸，我願意接受你的懲罰和考驗，我會拿出真心誠意給黎爸看。」
「好，就等你這句話。」黎瑾軒一點也不想跟路維朗客氣。「我看這樣吧，把你的爸媽找來，我需要他們替你背書，保證你真能帶給小語幸福，我才肯答應這樁婚事。」
「好。」路維朗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要說服媽咪不難，媽咪很疼小語一定會答應，但能不能說服爹地就難講了。當初小語離開台灣時，媽咪傷心得哭到死去活來，導致爹地近一年來都不太理他這個兒子，還放話說將來集團要留給弟弟繼承。
「我還有另一個要求。」別高興得太早，事情沒那麼簡單。
「請說。」黎爸的表情讓他感到不妙。
「這段時間不準接近小語。」
路維朗一聽，俊容鐵青。
黎爸不准他接近小語，這分明就是要他嘗盡相思之苦。
「辦不到？」看着路維朗的表情，黎瑾軒心情好過了些，剛剛寶貝女兒一直護着他，讓他心裏很不是滋味。
「我辦得到！為了小語，我願意努力去說服我爸媽。」要甜蜜的收穫之前，就該辛苦耕耘，所以他非辦到不可，即使被相思折磨也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