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戰略勝利
1月1日晚。
隨着阿諾德一下午的不懈纏鬥，天空炮艦被擊落了三艘、被「黑域」封鎖了一艘。
剩餘兩艘拖着疲憊的殘軀慢吞吞朝基地撤退。
制空權已被獨立武裝一方完全掌握。
阿曼德指揮部隨即陷入巨大的混亂中。
帳篷外滿是焦急的吶喊。
騾馬在嘶鳴，昏暗的照明燈閃爍不定，從前線潰敗回來的殘兵將失敗的陰雲傳播到了整個後方。
「聖團長，快撤退吧！」副官和參謀們急切地催促。
「我們已經失去了西線，如果現在不趕緊收攏兵力退守黑森林隘口，敵人一旦乘勝追擊將我們全殲，大本營對他們來說將是一馬平川！」
阿曼德獃滯地坐在椅子上，臉上掛滿了汗珠，嘴唇哆嗦著半句話也說不出。
這次失敗是戰略性的，意味着聯合軍團再也無力發起任何進攻，同時也意味着包圍圈裏的數萬精銳徹底玩完兒。
軍團的野望，百年的隱忍奮發，就在炮艦墜毀冒出的濃濃黑煙中一併隕落。
就這麼結束了？天生低的賤亞人類竟將反騎在自己頭上？
阿曼德突兀站起，在旁人驚異的神情中不甘咆哮：
「還沒輸！我要請求大團長調來雨果和我協同作戰！」
通訊兵這時默默出現，遞上聯絡球小聲說：「聖團長，大團長找您。」
阿曼德趕緊搶過聯絡球：「老師，我們還沒輸呢！戰鬥巨龍休息好了嗎？現在緊急調動雨果的部隊上來還能打。」
聯絡球對面的聲音疲憊又無力：「好了阿曼德，到此為止吧，收攏殘兵退到黑森林，我們不已經輸了賭局，不能把命也搭上。」
阿曼德徹底喪失了動力，無助地揮了揮手讓手下去處理退軍事務，自己則佝僂著身軀躺在離地幾厘米的行軍床上沉沉入睡，再也沒有任何反應。
......
雅克莫萊此時站在軍團機要大樓的會議桌前，雨果和尤德斯掛着沉痛的表情坐在他背後。
屋子裏只有他們三人，尤德斯脫下軍官檐帽自我譴責道：
「老師，都是我的錯，如果我能突破庫爾森林出現在敵人後方，阿曼德的壓力會小很多。」
雨果黑髮茶瞳，普通面容，四十歲光景。
他規勸道：「老師，為何一直不讓我率軍加入戰爭？如果是防禦西邊的赤龍，我們從萊頓那裏得到的情報已經說明赤龍沒有在沿岸駐軍。」
「而且停泊在埃爾王國各大港口的船隻均為商船、漁船、客船，不具備大規模運兵屬性，基本可以杜絕埃爾主力參加戰爭的可能，我的防禦毫無意義啊。」
雅克莫萊頭也不回：「雨果、尤德斯，你們都是接觸了先進思想的傑出將領，軍團也是因為有像你們一樣的十幾萬人才才會締造今天的高度。」
「所以你們才是軍團的根基，我們作為一個政權要做的是生存，而非為了臉面或所謂榮耀把所有東西都押上。」
尤德斯紫眸一縮：「您要議和？」
雅克莫萊頹然低下頭顱：「沒有辦法，儘管我們還具有一定的軍事實力，但如果繼續打下去把這最後的一點力量都拼光，那就徹底沒有話語權了，到時候會像肉豬一樣被他人隨意宰割。」
「趁現在還有實力，以此為籌碼和獨立武裝談判議和，划邊境分治是針對目前情況最好的結局。」
雨果思索了一會兒：「老師，不是還有秘法師嗎？用狂獸秘法難道不能摧毀敵軍？」
雅克莫萊搖了搖頭：「那東西終究是不穩定力量，如果能保持現有規則繼續存活，就沒到用它的地步。」
尤德斯和雨果對望一眼：「好吧老師，我們需要做什麼？」
雅克莫萊看了看地圖：「雨果北上扼守住六盤山的欽察河口，防止敵人重歸毒瘴山谷后從這條小路南下。」
「尤德斯從窩闊鎮撤到朮赤鎮一帶，防止敵人的極地軍團從東北方向進攻。」
加上阿曼德的殘部防禦正面的黑森林，三個聖團將大本營環環包圍，阻止敵人從西、北、東的進攻。
「是。」兩人領命后悄無聲息離開會議室，留雅克莫萊獨自一人待在黑暗中。
「怎麼會這樣？」
他無力地癱坐在桌首。
雖然看上去佈置的有模有樣，軍團似乎仍然可以苟延殘喘。
但作為掌權者，他知道軍團已經落入萬丈深淵。
紛亂之地的經濟結構是農產勉強自給自足，其餘全部進口。
肉類來自察拉汗國；衣服、鍋碗瓢盆幾乎全部來自納特或萊頓。
武器、能源、建築材料也無法自產。
本地的確有工匠或木匠以及裁縫，但這些小作坊的產品和外國大機器流水生產的產品根本不能比。
外國的產品量大質量又好，算上運費和層層盤剝也比小作坊的便宜。
紛亂之地又沒有一個主權政府保護本地產業，百年下來一切個人經營的工坊全部被外國資本衝垮。
這就導致軍團極度依賴外匯，尤其是納特的帝國金鷹。
外匯就得用突出的東西去換，紛亂之地突出的東西是什麼？
當然是獨此一家的血汗奴隸和遍地礦山。
早年剛到此地的赤龍眷族經過實地考察后就已經得出結論：聯合軍團、自由城鎮以及本地所有這樣那樣的勢力、村莊、傭兵團的一切經濟發展，都是建立在對兩千多萬亞人類無休止的盤剝壓榨上成立的。
現在獨立武裝就是由那兩千多萬亞人組成，最大的口號就是亞人類團結獨立，解放所有血汗奴隸，紛亂之地經濟結構直接塌方。
難道靠大本營附近的農田梯田種糧食去換外匯嗎？你的糧食能有「人類糧倉」莫雷平原多？
軍團沒有工業鏈，只有零星幾座生產衣物和維修損壞武器的工廠。
而拉斐爾建立的埃爾重工包含了不同種類的工廠一萬兩千餘座，從擎山內部綿延到當初的奧克蘭城。
從最基礎的礦物、木材開採，到鈾金、魔力等能源轉換廠，再到污染極重的金屬冶鍊、魔化原料。
從二次加工的鋼鐵合金、機械製造、有色冶金，再到醫療藥劑、魔法藥水、魔力肥料。
最後這些一起組成了上游的軍工產品：裝甲、炮彈、鋼鐵身管等。
還有民生產品：合成鹽、糖、取暖、燒熱水、城鄉魔力供應系統等。
赤龍血裔堅決無情地推動着這些國策計劃前進，換來的就是埃爾王國強大的對外底氣，以及讓一群流浪愚昧千年的亞人類在幾年內翻身做主人。
而雅克莫萊沒有拉斐爾那樣超絕的權力和掌控力。
也沒有不顧人性的進步魄力————重工業項目開啟初期會死很多無辜人。
他就只能面對這絕望的未來。
「算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雅克莫萊無法想像未來的軍團，這次光向外國貸的戰爭款都是天文數字。
就算戰勝了也一時半會兒還不清，戰敗了就更不用提。
「先想着把命保住吧。」他整理精神將視線投向地圖。
「我們和埃爾王國、獨立武裝幾乎沒有聯繫，我也不認為赤龍會和我平等對話。」
他琢磨，現在雙方實力嚴重不對等，不得不考慮藉助外國的力量促使赤龍媾和。
「納特帝國......」
想來想去，只有納特有這實力，察拉汗長期沒有存在感，萊頓則是情況複雜，不宜介入。
只有帝國是全大陸的標桿燈塔，也和赤龍的關係很近。
想到這兒，他猶豫片刻，叫來負責對外聯絡的副官。
......
帝都。
禁苑外匆匆來了幾輛馬車和動力車，帝國政要都受到皇帝召喚進入議會廳。
「軍團要敗亡了，希望我們出面牽頭他和赤龍的和約，怎麼看？」歐賽羅特環視自己的心腹和智囊團。
科內特率先摸出紛亂之地的軍事觀察員報告：「五小時前西線最後一戰已經結束，阿曼德聖團精銳徹底陷落，現在他們已經在朝黑森林敗走，東面的尤德斯也在收縮兵力，雅克莫萊所言非虛。」
一名空兵少將說出自己的看法：「我們之所以無息貸款給軍團六艘炮艦，就是測驗這種新式飛行器的戰鬥力。」
「結果顯示其和原生巨龍戰鬥時效果較為良好，能穩住一部分制空權，尤其那條巨龍還裝備了飛行裝甲。」
歐賽羅特默默點頭：「堡壘飛行兵器對生物飛行兵器有一定優勢，今後要繼續研究下去。」
帝國的軍工發展方向依然是「遏制赤龍的天空霸權」，就算他們是盟友。
這次戰爭各方都在投入新式裝備，完善各種戰術，帝國沒有親身參與只能送點武器看效果。
德盧卡伯爵老練分析：「陛下，我認為軍團的價值已經全無。」
「既然我們已經決定讓赤龍崛起遏制萊頓、威懾察拉汗，那就不能讓他彆扭，否則需要他牽制萊頓王國時他不高興怎麼辦？」
歐賽羅特皺眉：「不可能吧，萊頓強大起來第一個就會對北方的威脅下手，他和萊頓的矛盾是不可調和的。」
「陛下我的意思是————我們牽頭后，赤龍不願意遵守這個牽頭強行消滅掉軍團，那我們豈不是很尷尬，大陸諸國怎麼看我們作為宗主的威信？」
「況且，軍團早已經獨立出去自己對自己負責，它滅亡是它自己的事。帝國的經濟結構早已轉型，不是很依賴廉價的原料和奴隸勞動力，要牽頭也是察拉汗和萊頓去牽，這不就正好讓他們三家提前內耗上了嗎？」
「哦......有這層考慮在裏面......」歐賽羅特頷首，「那就這樣，就說尊重紛亂之地人民的選擇，不做任何實際上的動作。」
外交官立即將這個命令寫在備忘錄上。
敲定了這條，歐賽羅特又開始質詢北方未來的形態。
「目前看來，赤龍勢力擴張已勢不可擋，諸卿能否推測赤龍會以什麼方式施行統治？」
下方的群臣面面相覷，誰也不好說。
埃爾王國是推了一個矮人王出來，紛亂之地又是哪個王族的「自古以來」呢？
「會不會赤龍親自上位？」有北方歷史學者推測，「自立稱帝，建立皇權帝國？」
「不會。」外交官反駁，「我們和埃爾王國的盟約說好了的，埃爾不得升格為帝國、赤龍不得自稱皇帝，這是用下降2%糧食關稅換來的。」
「有一件事。」科內特忽然報告，「之前我們收買的埃爾元帥阿爾維斯送來一則消息，赤龍宣佈將在今年四月還政，撤走所有埃爾境內的眷族。」
「什麼！」
「不會吧？」
「這怎麼可能？」
此言一出群臣震驚。
歐賽羅特也嚇了一跳：「拉斐爾腦子瘋了？辛苦付出建設這麼久的國家不要了？」
科內特聳了聳肩：「埃爾國內的報紙都傳開了，是拉斐爾的名義的親筆信。」
「矮人國王也出現在公眾視野中，開始頻頻在報紙上為自己造勢，還開始和前莫雷貴族走近，甚至大膽地召見重要工廠的小管理進宮，賞賜了很多財物。」
「對此，赤龍沒有任何錶示，也沒有出現在公眾視野中。」
德盧卡伯爵第一個反應過來：「陛下，必須肯定的是赤龍絕不會失心瘋，不為小利，必有大謀！」
歐賽羅特也被拉斐爾不尋常的做事風格弄懵了，猜不透這背後的意思。
法斯特這時建議：「陛下，我們是否趁機介入他們國內，混水摸魚安插楔子進去？」
「可以。」歐賽羅特沉思著點頭同意。
「不過不要太接近矮人王或那些貴族，還有阿爾維斯這個人也不要離得太近。」他叮囑，「萬一赤龍峰迴路轉，我們就陷進去了。」
「是。」
「總之重點是維持帝國的宗主地位，這樣我們才能用別國廉價的優質產品襯托帝國的榮耀。」
「Yes，YourMajesty！（遵命陛下）」
——————
一星期後。
「出來！」一隊亞人戰士用弩炮對準一處雪洞怒吼，「偉大赤神有指令，投降者一律不殺，反抗者必施以酷刑！出來我們一定饒恕你！」
雪洞內一陣細微的言語聲。
接着幾名衣衫襤褸、嘴唇臉蛋凍得發紫的軍團士兵爬出高舉雙手。
「還是個士隊長呢！」亞人戰士看到為首一人的軍銜。
他們遵從諾言，給了這些兩個星期沒吃一頓好飯的敵人熱水和食物，將他們用繩子綁好押送走了。
重回毒瘴山谷的澤妮看着一隊隊軍團俘虜被亞人送來不禁感嘆：
「世道變得真是太快了！」
剛修養好身體坐在輪椅上的狼人阿努比斯也點頭：
「是啊，以前奴隸主押著亞人奴隸走，現在雙方角色居然調轉了。」
在阿曼德撤走東、西線軍后，獨立武裝就迎來了戰略性大勝利。
拉斐爾立即下令赤神教各級教長必須領導好教眾會，嚴格維持秩序不能出現任何過度復仇、報復、破壞、極度膨脹的現象。
有幾名亞人在隨大隊伍反攻時將一戶農夫家庭抓出肆意辱虐，甚至開膛破肚，將這戶人類的頭砍下耀武揚威。
最後被士兵會舉報逮捕，龍裔司教們對其進行公開審判，處決警示眾人。
個別混亂是有的，但在赤神教的嚴格把控下，獨立武裝的性質仍然保持純一。
有些亞人會抱怨，認為自己拚死戰鬥，到最後什麼好處也沒撈著不划算。
對此，士兵會會以《赤神教典》為基點出發進行思想開導。
你不聽我的，你難道也不聽偉大赤神的話嗎？
這讓澤妮對赤神教義更加信服並且痴迷，堅信自己的奉獻、拉斐爾的道路絕對不會錯。
她的信仰更加根深蒂固了。
阿諾德飛了回來，他這一個星期每日都出發肅清欽察河一帶的殘敵。
包圍圈裏的幾萬軍團精銳早完了，只有一千多人跑了出來。
「尊敬的金龍戰士，您的幫助對正義事業是無可替代的。」澤妮矜持地上前表示感謝。
「不用謝，我也是幫助拉斐爾而已，這是我自己的選擇。」阿諾德禮貌回敬。
澤妮不得不佩服原生巨龍的強大，金龍搭載飛行裝甲后僅憑一己之力就能打退七條戰鬥巨龍，讓軍團徹底退出紛亂之地的北方。
而且他每天還要往返擎山做裝甲維護，精力之旺盛讓澤妮望塵莫及。
「對了。」澤妮忽然好奇，「您和拉斐爾究竟是什麼關係？」
「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
「從小？」澤妮忽然有些做賊心虛地問道，「拉斐爾小時候是什麼樣子？」
阿諾德並未品出不妥，隨口回答：「我們小時候很愛玩，很好動。不過拉斐爾算是特別好動的那種。」
「他喜歡外出冒險，熱愛小動物尤其是鳥類，從不喜歡使用暴力認為那是不好的行為。我的意思是，他是那種很可愛又很善良的小龍，很為親近的龍着想，所以我才和他結下了友誼。」
澤妮眼神潰散，感覺這番描述和拉斐爾完全不搭。
「可，他現在似乎是......另一種狀態。」澤妮委婉地表示疑惑。
阿諾德感概：「龍都會成長啊！尤其是身體不斷積累著怒火的紅龍，拉斐爾也不是那條剛睜開眼睛好奇觀察世界的龍了。」
「好了，我要回去了。」他振翅起飛。
「慢走。」澤妮連忙揮爪再見。
阿諾德飛過莫頓海峽，不過這次他沒有返回擎山躺炮架子。
金龍在空中就開始變換形態，龐大的龍軀不斷壓縮，而這一幕正好被市中心數十萬人共同目睹。
一名金髮金眸的俊美年輕人出現在廣場上，他在周圍人的關注議論中走向赤神大禮堂的門口。
那裏設了一個辦事點，阿諾德來到面無表情的赤龍眷族面前大聲說道：
「我自願加入赤神教，想為赤神教義做出自己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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