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凋零嘆姜氏 雪雁哀孤貧

第一章 凋零嘆姜氏 雪雁哀孤貧

十里村方圓並沒有十里。

據村裏年紀最大的柏氏阿公說,這裏原本只住了兩家人。柏氏作為十里村的第一大姓,其始祖就是十里村最初的兩家原居民之一。另外一家,就是現在僅居住在村西的三兩家姜氏人。

十里村靠山,村後面就是一帶連綿的山脈。靠山吃山,村裏的人,也大都乾的是獵戶的營生。時值寒冬,當一場大雪把進山的路幾乎完全掩蓋起來之後,村裏人的日子就愈發艱辛起來。天寒地凍的,不能進山拾取乾柴,那些平素日子過的就緊緊巴巴的人家,連禦寒取暖都成了一種奢求。

阿一背着滿滿一背簍的乾柴深一腳淺一腳的從后村慢慢走過來。身後除了兩行歪歪扭扭的腳印之外,赫然還有點點腥紅的血跡也蜿蜒成一條血線,在雪地上分外的醒目。

「站住。」突然一聲大喝,從阿一面前的一堵殘破的土牆後傳了出來。隨着聲音,幾個穿着齊整的孩子簇擁著一個穿着黑色貂皮大氅,頭帶黑貂皮圓帽,腳穿鹿皮靴年約**歲的孩子大搖大擺的走了出來。

阿一冷冷的橫了面前的幾人一眼,低下頭,彷彿沒聽見他們的話一般,就要從他們身邊走過去。冷不防卻被他身邊站着的一個孩子驀的伸出一隻腳來往阿一腳下一絆,將他絆的踉蹌向前搶了幾步,差點摔倒在雪地上,肩頭的背簍也歪在了一邊,最上邊的那層乾柴也散落了一地。

「阿一,你竟敢違背村規?」一隻穿着鹿皮靴的腳踩在了阿一正要撿起來的一根乾柴上。清脆的童聲中有着超乎他年齡的驕縱。

阿一使勁抽了抽被那穿鹿皮靴的孩子踩在腳下的那根乾柴卻沒有抽動,眼睛順着那隻腳向上望去,正看見那孩子一張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那絲譏諷的笑意。就在看見那張臉的同時,阿一突然動了。他猛地鬆開一直緊攥著乾柴的右手,握掌成拳,迅速向上一勾,拳頭正打在那孩子的下巴上,打的他「蹬蹬」向後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絲血跡從他的唇角流了下來。

「你們還愣著幹什麼?沒看見阿一動手了么?」那孩子坐在地上尖聲叫了起來,聽到他的喊聲,那些孩子才一哄而上,圍着阿一一陣拳打腳踢,幾個孩子扭打在了一起,又滾到在雪地上,把一片平整的雪地弄的一片狼藉。

「打他,踢他,按住他別讓他跑了。」那穿着大氅的男孩從雪地上爬了起來,遠遠的站在戰場之外,跳着腳大喊。聽到他的喊叫,那些孩子打的更起勁了。在這麼多人的圍攻之下,阿一肩上背簍的繩子斷了,背簍掉在了地上,同時掉出來的,除了乾柴,還有一隻死狍子。

「二少爺,你看。」一個孩子拎着死狍子的尾巴脫離了群毆的圈子,討好地把狍子舉到穿黑氅的孩子面前:「血還沒凝固呢,肯定是剛死的。」

「哼。」黑氅孩童冷哼了一聲,瞥了一眼狍子,又轉眼看了看已經被幾個孩子按在地上毫無還手之力的阿一,薄薄的嘴唇抿了一抿,蒼白的小臉上露出了一絲不耐的神情,沖那些已經停止毆打阿一的孩子怒道:「怎麼不打了?誰讓你們停下的?都給我用心的打,讓他記住違背村規的下場。」

「二少爺,出來的時候大少爺有交代,不讓我們生事。。。。。。」拎着狍子的孩子縮了縮頭,小小聲的說。

「你們都看到了。」穿黑氅的孩子的臉上泛起了一層憤怒的紅暈,大聲的說:「阿一違背村規是真,不是我們要生事,就是我阿兄來了,也要懲罰阿一的。我阿兄不在,就是我說了算,給我狠狠的打,讓他長長記性,知道這十里村是我柏氏的天下。」他一邊說着,一邊向前走了幾步,一雙鹿皮靴子幾乎要碰到了被按在雪地里的阿一的鼻尖。

「這隻狍子是你偷偷從山上打的吧!阿一,你好大的膽子,知道你姜氏私自上山獵取獵物是什麼罪嗎?」穿黑氅的男孩蹲了下來,低頭看着鼻青臉腫頭髮凌亂的阿一,趾高氣昂的說着,卻不料那叫做阿一的孩子根本不搭理他這岔,只是緊緊閉着眼睛,牙關緊咬,一聲不吭。

「你跟我認輸,求我饒了你,今兒這事我就不計較了。這狍子也讓你帶回家,怎麼樣?」黑氅男孩不死心的繼續說:「你要是還跟爺我死硬,就是打死了你,也沒人敢幫你吭上一聲。」

「咳咳,阿凌,你好大的威風啊。這是又要打死誰?」隨着一聲咳嗽,所有人的神情都變了。被叫做阿凌的男孩臉上的狠戾如同陽光下的冰雪一樣瞬間融化了,換上了一付單純天真的樣子,唇角上揚,露出無害的笑容,慢慢的站起身來,拍了拍黑氅底襟上的雪,轉過了身子。

在他們身後,不知何時悄沒聲息的出現了四個人,這四個人一樣的高大魁梧,一樣古銅色的臉膛,一樣銅鈴般的眼睛,一樣有一部鋼針般的絡腮短須,又穿着一樣的翻毛獸皮襖皮褲,獸皮內鼓鼓的的肌肉像是要破衣而出,竟是難得一見的四胞胎孿生兄弟。這四人的肩上穩穩地抬着一個密不透風的軟兜,那咳嗽和說話聲,就是從這個軟兜內發出的。

「阿兄,冰天雪地的,外面這麼冷,您怎麼出來了?要是被風吹着了,加重了病情,阿爹阿娘又要愁白頭髮了,讓阿凌怎麼能安心呢。」黑氅男孩已經走到軟兜前,雙手下垂於身側,微低下頭,語氣中滿是關切。

「阿凌,你怎麼又欺負阿一?」軟兜內的人微微嘆息一聲,淡淡的說:「你也威風的夠了,讓你的人放阿一走吧。」

「阿兄。阿一他違背村規,自己在山上打了一隻狍子。」黑氅男孩努力用平靜的語氣的說:「阿一不肯認錯,剛才是阿凌一時急了,才會叫人打了阿一,既然阿兄說了話,那阿凌自然是要從命放人的。」

「呵。」軟兜內的人輕聲笑了起來:「這麼說起來,我讓你放人倒是我的不是了。阿凌,你嘴裏說從命,心裏是不是還不服氣?」

「阿凌不敢。」黑氅男孩恭敬的說:「阿爹阿娘一向教導阿凌要聽阿兄的話。不過阿凌覺得,違反村規的人也一定要受到懲罰,不然,以後村民都不會把村規放在眼裏了,我們十里村豈不是要亂套了么?」

「把那隻狍子拿來我看。」軟兜里的人拍了一下手,抬着軟兜的四條大漢一起半蹲下了身子,卻還是穩穩的抬着軟兜,不讓軟兜碰到雪地。黑氅男孩沖拎着死狍子發獃的那個男孩使了個眼色,那個男孩才恍然大悟的跑了過來,兩手捧著狍子,恭恭敬敬的舉過頭頂。軟兜的帘子被掀開了一條縫,接着又合的嚴嚴實實。黑氅男孩一揮手,捧著狍子的孩子又拎着狍子退開了。

「阿凌。」軟兜里的人語氣中已帶了些責備:「那狍子你看過了么?還有,你問過阿一這狍子是怎麼來的了么?阿爹是怎麼教導我們的?我們就是打獵的,難道這狍子是被人獵殺還是被野獸咬死的,你都分不清了么?」

「被野獸咬死的?」黑氅男孩從身邊的男孩手裏搶過狍子,仔細看了一看死狍身上的傷口,臉上忽青忽白,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還不讓人放了阿一?」軟兜里的聲音懶洋洋的:「剛才阿娘還問起你,天也不早了,該跟我回家了。」

「是。」阿凌應了一聲,揮揮手示意那些還按著阿一的孩子放人。

阿一甫得自由就掙扎著從雪地上爬了起來。默默的看了那軟兜一陣子,默默的彎腰去揀那些散落了一地的乾柴。

「把那狍子給阿一送過去。」軟兜里的人又交代了一聲,黑氅男孩皺了皺眉頭,不情不願的拎着狍子走到阿一身邊,把手裏的狍子扔在阿一的腳下。用極低的聲音哼了一聲,就轉過身去,再也不看阿一一眼。阿一看着地上的狍子,猶豫了一下,並沒有立刻撿起來。

「拿去吧,雖然我不知道你是從什麼野獸嘴裏奪下它的。但是你既然已經冒着危險奪下了它,那它就是你的。」軟兜里的人聲音又響了起來:「你阿爹也已經病了很久了,這隻狍子就給他補補身吧。」

「大少爺。。。。。。」阿一終於開口了,卻只喊了一聲就又咬牙閉上了嘴。

「好了,你快回去吧,你阿爹阿娘還等着你呢。還有,不要叫我大少爺,我說過多次了,我喜歡你叫我阿清,像我們小時一樣。」軟兜里的人嘆息了一聲,自言自語似的說道:「這天是越發冷了,不過是出來了這麼一小會,我竟又覺得心裏有些堵得慌了。」

阿一終於還是撿起了狍子,把斷了的背簍的繩子挽了個結,再裝回木柴,又背回了肩上,一步一步,向村裏走去。

「還發什麼呆?我們也該回去了。」軟兜里的人嗔怪的說:「我就不明白你為什麼總和阿一過不去,他的阿娘畢竟是你我的乳母,他的阿爹也曾是你我的護衛,他也算我們的兄弟和玩伴,又有什麼能讓你這麼多年都還不放過他的仇怨?」不待黑氅男孩說話,軟兜里的人又放緩了語氣,輕笑着說:「好了,還不快上來?難道你要走着回家?這天冷的,我的身子是不中用了,要是你也凍著了,那我們柏氏還要指望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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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魔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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