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問罪06
片刻工夫，梅凌霜疾奔出七八里地，忽然鼻中嗅到一股血腥味，心下一懍，當即找尋過去。奔到一處山谷，只見地上倒斃十幾具屍體，血跡未乾，顯然剛剛被殺，兇手該當走不多遠。她撿起一柄長劍，見劍柄上刻着「青城王木石」五字，心道：「不消說，這些死者都是青城派弟子。他們稍遲一步趕來，卻在這裏意外被害。兇手絕非蕭毅，那麼會是誰呢？」
順着血跡，她奔到嶺頭，隱約聽到一陣兵刃交擊聲，當即加快步伐，穿過一片樹林，只見一個白衣老者，身法迅捷，拳掌剛猛，打得三名五旬僧人和年輕書生左支右絀，不禁一驚：「三名少林僧武功精強，實為江湖上的一流人物；那少年手使一對判官筆，該當是少林派的鐵筆書生楊伯峻，然而四人聯手，竟然還敵不過這個白衣老人。」急縱過去，拔劍喝道：「那些青城派弟子，料想是你所殺，對么？你究竟是什麼人？」一劍刺向白衣老者左肋。
白衣老者微側身子，左掌疾拍，不料劍光閃爍，直奔面門，快似電光石火，與此同時，三僧的刀、劍、棍，那書生的鐵筆，一齊攻到，封死四面方位，只得飛躍出戰團，避過鋒芒，立刻縱上反攻，怒道：「小丫頭，你瞧見什麼？也敢血口噴人！」
持劍僧人一邊激斗，一邊說道：「好快的劍法！貧僧少林方勝，多謝姑娘援手。這人是摩尼教長老潘威麟，喪心病狂，無端殺害那些青城派弟子，卻矢口否認，咱們須得把他擒下，送交青城派張掌門發落。」
梅凌霜笑道：「啊，原來是羅漢堂的方勝禪師。少林派十八羅漢，個個威名遠揚，我可是久仰了。」
潘威麟喝道：「什麼十八羅漢？都是狗屁！就憑你們五個，也想對付老夫？可笑之至。」
持刀僧人道：「這位姑娘劍法高明，似乎跟衡山派頗有淵源，不知令師是哪一位高人啊？貧僧方義，這是師弟方信，那位是師侄楊伯峻。」
梅凌霜笑道：「我恩師不喜我多嘴，還望三位前輩見恕。鐵筆書生俠名響亮，果然身手不凡。」
楊伯峻道：「在下和貴派追風劍盛旭交好，依我看來，姑娘劍法不僅遠勝小可，似乎還在盛兄之上，真是令人欽佩啊。」
梅凌霜笑道：「楊兄謬讚，愧不敢當。」
潘威麟哼了一聲，道：「小丫頭，還算給你師父爭氣，比起這個姓楊的小子，那是要強得多了。老夫還有事，失陪了。」猛攻兩招，逼退五人，身形晃動，倏然而去。
方勝、方義、方信互視一眼，都是暗暗心驚，均想：「潘威麟名列摩尼教十大長老，當真非同小可，武功着實厲害。多虧這位姑娘劍法了得，集五人之力，這一仗才跟他打成平手。」
楊伯峻收好判官筆，拱手道：「請教姑娘尊姓？」兩人眼光相接，他心神一震，禁不住滿面通紅，急忙垂視，自慚形穢。
梅凌霜還劍入鞘，回禮道：「免尊，小女子姓梅。」隨後向三僧告辭，快步離開。
半個時辰后，她途經一座嶺下，忽聽山坡上有人說道：「小兄弟，你在這裏等一下。」抬頭望去，登時欣喜不已，「七哥」二字到了喉頭，硬生生的憋住，施展輕功悄然掠了上去。
她剛剛閃入樹林，便聽土地廟內響起一聲驚叫，有人大聲求饒。另有一個聲音喝道：「貪生怕死，還配身為丐幫弟子嗎？這些天咱們生不如死，現在正好解脫，卻又害怕什麼？丐幫幾時有過孬種啦？」心念一動，俯身抓了一把泥土，將臉龐抹得烏黑，重結髮髻，紮上方巾。
只聽有個蒼老嗓音說道：「嚷嚷什麼？老夫說話算話，從此刻起，你們自便吧。」
須臾，廟裏面走出一名高大老者。梅昌平隨在他身後，快步下山。
梅凌霜等了一會，瞧見兩名中年乞丐相互攙扶，慢慢走出廟門，不禁吃了一驚，認得其中一個叫康斯才，在江北一帶名頭響亮，乃是丐幫揚州堂主，雖沒打過交道，但前不久和盛旭化解船幫、鹽幫紛爭時，在揚州城內碰見過。
丐幫向來同十大門派分庭抗禮，人多勢眾，六大長老名動江湖，號稱天下第一大幫。這老者竟敢對康斯才下手，顯見沒把丐幫放在眼裏，必定是當世的頂尖人物，那會是誰呢？她略微思忖，登時記起，那天在松子嶺下，曾聽摩尼教徒領頭的黃須漢子李尚彪提起一人，說是三河劍客成泰笙也到了杭州一帶。這老者正是漢中口音，不是成泰笙是誰？想到這裏，悄然掠下山坡，抄到康斯才的前頭，遠遠跟蹤。
約行十餘里，梅凌霜遠遠望見，迎頭奔來一群人，衣衫襤褸，手持兵器，兩人并行在前，其中一個正是丐幫長老劉長空。
頃刻，群丐奔到成泰笙和梅昌平面前，攔住去路。丐幫人眾里，有人大聲道：「劉長老、魏長老，錯不了，打傷蔣副幫主、擄走康堂主的就是他！這老賊兇惡得緊，欺人太甚！」
這老者正是成泰笙。他掃視一眼，道：「不錯，是我。你們想要動武，就請出招吧。」
劉長空道：「在下劉長空，這位是傳功長老魏岐坊魏兄。閣下怎麼稱呼？為何同丐幫作對？」
成泰笙道：「要打就打，羅嗦什麼？」
群丐聞言氣惱，紛紛破口大罵。魏岐坊喝道：「老匹夫，休狂妄！我來跟你過幾招。」一躍而上，揮拳猛擊。
成泰笙右掌拍出，硬接一拳。砰然一聲，魏岐坊踉蹌後退數步，右臂連帶半邊身子發麻，不禁大吃一驚，臉色微變。
群丐駭然，罵聲頓止。劉長空喝道：「好功夫！倘若比武較技，我們自當認輸，然而你是我丐幫對頭，要想拿你是問，只有一起上了。魏兄，動手吧！」
兩人一左一右，縱上夾擊。成泰笙左拳擊向劉長空，右足疾踹魏岐坊，右掌當胸蓄勢，五指微張，隱伏厲害后著。
劉長空右掌封擋，但覺一股大力直撞胸膛，猛推上半身後仰，不由得踉踉蹌蹌連退三步，胸口一陣疼痛，登時大吃一驚。
與此同時，魏岐坊避過對方右足，右拳虛擊，搶在成泰笙右掌格擋之前，左拳猛擊其右肋。不料成泰笙陡沉右肘，砰然一聲，魏岐坊只覺左拳劇痛，如同打在青石板上，震得后滑一大步，身子劇烈搖晃，勉強站住，怒道：「老匹夫，敢情自恃武功，才沒把丐幫放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