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在意

第13章 在意

「婉妹資質欠佳,在家中地位也不緊要。無常元君天資過人,就連姑母都願意與你平輩論交,你如此厚待婉妹,作為堂兄,作為夜氏少主,我難免會懷疑你的用心。」

雪千影皺了皺眉,雙眸之中漸漸起了怒氣:她不過是交了個朋友,到底是礙著誰了,怎麼什麼人都能跑過來說兩句有的沒的?

「再說,」夜小樓頓了頓,斟酌著詞句,「你可能有所不知,自從婉妹與你交好,她在家中的處境就更加艱難了,所以……」

「你們家兄弟不成器,還要賴在我頭上?哪有這樣的道理!」雪千影很生氣,要不是夜深人靜怕驚動太多人,真想好好揍夜小樓一頓出出氣。

夜小樓見她不悅,連連擺手:「方才我聽見你們談話,知你是真心待她,此前是我小人之心了,請你諒解。至於家中,那確實不是你的問題,更不是婉妹的錯……說到底,我夜氏傳承數百年至今,難免良莠不齊。」

雪千影見他說得懇切,神情慢慢緩和下來。

「如今確認了元君的心意,我這個做哥哥的也就放心了。你知道,我一年到頭不是幫助伯父操持家事,就是閉關不見人。你能跟婉妹交好,讓她至少心有所依,我很感激。」說着,夜小樓再度向雪千影行禮致謝。

「我與婉婉是好友,這樣客氣的話,天士就不要再說了。」雪千影欠身還禮。而後打量四周,「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夜小樓望了望自家營地的燈火:「天晚了,我送送你吧?」聲音很小,彷彿是有幾分猶豫,又好像是有什麼話怕被家人直到似的,還怕雪千影不肯——畢竟大半夜孤男寡女,自己不在意,對方可是女兒家——又連忙解釋,「有件事,關乎婉妹,希望能跟元君商量一二。」

雪千影想了想,不過是走一路,夜深人靜的,也不怕被人看見說閑話,便點頭答應下來。

夜小樓跑回自家門口,從值夜的師弟那裏,要了一盞琉璃燈,提在手裏,對雪千影道,「我們走吧。」

兩人在夜色之中並肩而行,走得並不快。夜小樓刻意與雪千影保持着半條手臂的距離。兩人不聲不響走了半程。

「你我切磋之事,不要讓婉婉知道。她很是在意你這個兄長,萬一誤會我們之間有了什麼齟齬,平白擔心。」

夜小樓點點頭,笑道:「你待她真心實意,比家中兄弟姐妹還都要好些。」說着,夜小樓嘆了口氣,「她時常與我說起你。我知道,是我對她照顧不夠周全,她在家中過得不如意,才格外珍惜你這個朋友。家裏那些兄弟……算了,好好的,提他們做什麼……這兩年我越發忙碌,婉妹這邊總是顧不上,很多事都知道的太晚。想要找后賬,未免顯得我這個少家主不夠氣量。總是借伯父和姑母的手來懲戒那些人,一次兩次還可以,日子長了難免讓人覺得他們偏心。你大概不知道吧,你家師妹今日還當着很多人的面譏諷我,說虧我還是做哥哥的,妹妹受了欺辱也不見出來說句話,雲齊天士,不過如此。」

「芙妹年少驕縱,當時也是被陳彩氣壞了,你不要往心裏去。」雪千影站定,轉身代師妹致歉。心裏卻有些哭笑不得:今天究竟是什麼日子,一個兩個都來找自己訴衷腸?莫雪歌如此,夜小樓夜氏如此,真讓人摸不著頭腦。

「她說的也沒錯。我這個做哥哥的,確實不太夠格。比如現在有件事,我想插手就很為難。」

「什麼事?」終於說到了正題,雪千影停下腳步,看向夜小樓。

「婉妹的父母,也就是我的叔嬸,在為她張羅婚事了。」夜小樓頓了頓,「我竟然到了今日才知道。」

雪千影蹙眉不語,心裏開始冒火。

「婉妹今年二十有四,資質也不算上乘。家中其他差不多資質年紀的女子,大多已經婚配,有的連孩子都生了。我已經是很努力的勸說伯父留她了。可伯父雖然是家主,但於婉妹來說也只是伯父,這天底下,除了你們蓮氏,大抵還都是要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婉婉自己的意思呢?」

「八成她自己已經知道了。這種事我叔嬸不會背着她。」夜小樓頓了頓,「而且,她從未曾向我提起過,也沒跟你說過,大概是認命了。」

「所以,你來找我是要商量這件事?」

「我是想問問,無常元君,你是否對婉妹有意?」

雪千影愣住了。

「咳咳,」夜小樓尷尬地咳了兩聲,「仙門世家,這種事情不奇怪。叔嬸的謀划,是要用她來籠絡夜氏的外姓弟子或旁系門人。你若是有這樣的念頭,趁早與我說明,別到時候去搶親,傷了兩家的和氣……」

雪千影皺起眉頭,眼前人無意間與陳彩的形象有些重合。她下意識舉起了手,差一點就抽向夜小樓的臉。

見雪千影面露慍色,夜小樓知道是自己猜錯了,想要道歉,雪千影卻大步朝前走去。

夜小樓連忙提着燈追了上去。只見雪千影又停了下來:「我當婉婉是摯友,也願意事事為她着想。但僅此而已。你方才所說的事,我回去想想辦法。總不能讓她將終身託付給一個不喜歡甚至都沒見過的人。」

「是是,你若是想到了,趕緊來告訴我!我這個堂兄能做得有限,但凡你有辦法,我會儘力一試。」

見夜小樓還算誠懇,雪千影強斂怒意,「如果雲齊天士有什麼好主意需要我幫忙,也請言明,我必會配合。」

夜小樓重重地點了點頭,「先行謝過。」

兩人又走了一段,雪千影才開口:「前面就是蓮氏,雲齊天士不必送了。」

「張口閉口都是仙號,未免太疏離了,咱們換個稱呼可好?」夜小樓突然笑眯眯的湊了上來。

「浪蕩子。」雪千影笑罵了一句,轉身走了。

夜小樓摸了摸下巴,小聲嘀咕:「看來我進步還挺快。」他抬頭看向雪千影的背影,新月並不清亮的映照之下,一襲白衣,緩步而去,還朝着他揮了揮手,不知是他的幻想,還是真有其事。

夜小樓眼見雪千影進入蓮氏營地,與家中值夜的師兄弟們打過招呼,眼見人淹沒進夜色之中,這才轉身離開。

回到夜氏營地,夜小樓剛要回自己的營帳,卻見姑母不二元君披着一件龍鱗繡的狼皮氅衣,正等着他。

夜小樓不喜歡這件氅衣,但作為晚輩也不好說什麼,便連忙請姑母進到帳子裏,摸了摸姑母的手,連忙倒了杯熱茶給姑母,又倒了杯熱茶給自己咕嘟咕嘟灌了下去,這才說話。

「方才過招,姑母瞧見了?」

不二元君笑着點點頭:「莽山一別,煢煢又精進了。」

夜小樓癟著嘴吐了吐舌頭:「我也只輸了半招而已。」見姑母瞪他,連忙陪笑,「我知道我知道,雖是半招,但也是我平日稀鬆偷懶的緣故,我會認真總結經驗,努力修習的。」

夜一平橫了侄子一眼,語氣之中並沒有不滿:「姑母不是這個意思。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修習直路沒有盡頭,你不要為了這一招半式太過強迫自己。人活一世,開心一些更重要。」

「謝謝姑母體恤。」夜小樓撓了撓頭。

「這件氅衣又礙你眼了?」到底是親姑姑了解侄子。見夜小樓不情願地點了點頭,夜一行笑着解釋,「是金夫人特意叫煢煢帶來給我禦寒的。」

夜小樓咕嚕了一句,夜一平沒有聽清。

「姑母方才喚她煢煢,是她的乳名嗎?」

夜一平卻搖搖頭:「我既與她平輩論交,自然稱呼小字。煢煢二字,是她生母所起,是煢煢孑立的煢。至於她的乳名,阿憫倒是對我提過一次:剛到蓮氏那會兒,他們都叫她雪兒,後來便以雪字做了姓氏。」

「竟然是這樣。」夜小樓略略唏噓。

「怎麼了,少見你對什麼人這樣上心?」夜一平覺得今夜的夜小樓有些奇怪,但又說不清究竟是哪裏奇怪。

「難得見一個打不過的。」夜小樓故作輕鬆,把這件事遮掩過去了。

「對了,小婉明日要去給骨刀開刃的事,你知道了吧?」夜一平道,方才夜小婉已經過來跟她說過了,她也答應了。

夜小樓點點頭:「我隨姑母同去。另外還要勞煩姑母準備一些謝禮,貴重些也無妨,她與婉妹的情誼是一回事,受了人家這麼大的人情,咱們夜氏也該有所表示才不致失禮。」

不二元君笑着點了點頭。

送走了姑母,夜小樓站在自己的營帳前,正巧夜小婉的胞弟夜小軒帶人巡夜,迎面走來。見是堂兄少家主,連忙行禮問候,之後就要離去。

「站住。」夜小樓輕喝了一聲。又揮手叫其他師兄弟們先行離開,直到看他們都走遠了,這才轉身看着夜小軒。

「堂……少家主。」夜小軒低下頭。他當然知道夜小樓喊住他是為了什麼。今天剛回到營地,就被姑母罰跪,若不是他輪排值夜,肯定還跟今日裏一起廝混的幾個兄弟們一起跪着呢。

夜小樓盯着夜小軒的臉,就好似一條毒蛇盯着獵物,夜小軒扛不住堂兄的威壓,冷汗順着臉躺了下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了。

「今日之事,姑母已經罰過,婉妹也不願計較,我就放過你。」夜小樓居高臨下,聲音極冷,仿若寒冰刺骨,刺進了夜小軒的身體。

「是……是是。」

「再有下次,敢如此不顧及家族顏面,殘害手足,我必不饒你。」夜小樓說着,伸手把堂弟拉了起來。

「是。」

夜小軒轉身要走,卻感覺到夜小樓的目光還盯着自己,怯怯地又轉了回來:「少主還有什麼吩咐?」

「叔叔嬸嬸在為婉妹物色夫家了吧?」

「是,但還沒有可心的人選。」夜小軒眼珠轉了轉,還想說什麼,卻被夜小樓打斷。

「叔叔嬸嬸那邊,自有伯父和姑母跟他們說話。婉妹的婚事,若你敢開口說一個字,以後就別想再說話。」

夜小軒抬頭看向堂兄,這是在威脅自己?

「咱們兄弟自小長在一處,我什麼脾性,你應該知道。好好做你的公子哥兒,別作死!」

「我記下了。」夜小軒不敢再看兄長,低頭承諾。

直到夜小樓走了很遠,夜小軒才抬起頭來,看向兄長離去的背影,狠狠的攥了攥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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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崑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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