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療傷

第65章 療傷

「看來這白虎比冰原狼厲害——我記得你從來沒被冰原狼傷過?」

雪千影沒想到夜小樓會記得戰報上這些細枝末節,很是意外:「狼的個頭比白虎小,躍起的高度也有限。我手裏有傘的話,它們幾乎夠不着我。白虎就不同了。成年白虎不算尾巴身長也要超過兩丈,是很兇的東西。」

聽見「兩丈」這個數字,夜小樓咋了咋舌頭,又躍躍欲試:「真是可怕。有機會我也要去北境歷練一番,會會這些豺狼虎豹們。」

雪千影一笑:「世家少主,不能犯險。你大伯父不會允許你去的。」

夜小樓不同意:「蓮氏難道不是世家?阿英難道不算少主?他去得,我怎麼就去不得?」

「我們蓮氏歷代鎮守北境,自然不一樣。」

夜小樓哼了一聲,不滿地撇著嘴。又輕輕地嘆了口氣:「可嘆中原各世家,歌舞昇平之下,一邊嫉妒蓮氏的守土之功,一邊又捨不得子弟前去磨礪。真是可悲又可笑。」

夜小樓的話讓雪千影心中一動,但還是微微一笑:「我蓮氏守土護境,也不是為了世家。」

夜小樓點點頭,會心一笑,由衷讚歎:「也對。倒是我看輕了蓮氏風骨。」

兩人一邊說着話,夜小樓終於幫雪千影把傷口周圍搽拭乾凈,便伸手跟雪千影要傷葯。

雪千影微微一愣:「我剛剛都給阿橫了。」

夜小樓也是一愣:「我身上從來不帶傷葯……」說着一激動,直接把蘸着烈酒的帕子按在了雪千影的傷口上。

本來看着夜小樓理直氣壯的模樣,雪千影差點笑出聲來。結果傷口被烈酒蜇得生疼,一聲驚呼,眼淚差點掉下來。

夜小樓手忙腳亂,連忙把帕子拿開,用手扇了扇,又用嘴吹了吹,更學着夜小婉哄弟弟妹妹們的樣子:「不疼不疼,吹吹就不疼了。」

雪千影氣得直接把他的手打開,抹了一把眼淚。

夜小樓把手裏的帕子丟在地上,看着雪千影,比劃了兩下也笑了:「咱們倆還真是……稱不稱得上般配?」

雪千影又踹了夜小樓一腳。

「疼。」夜小樓叫喚了一聲,又看着雪千影的傷口,「那現在怎麼辦?」

雪千影拿出風月傘,拔出颯月劍:「用靈力止血吧。」說着,又抬頭看了看上面,「反正咱們現在也出不去。」

「你還是省省吧。」夜小樓說着,掌心貼在雪千影肩膀上,將自己的靈力集中在掌心,而後傳遞到傷口之上。

「你……」雪千影無言以對。佈滿繭子的手掌,又因連日來的奔波更顯粗糲,按在細嫩的肩膀上,着實硌得慌。可雪千影又不能在這個時候把他推開,只能紅著臉,接受這份粗魯的好意。

崑崙里傷勢恢複本來就慢,以靈力恢復傷勢,消耗更是平常的數倍。本來雪千影想的是止血就好,但夜小樓卻擔心她再次扯動傷口,加重傷勢——更何況,這麼白嫩的皮膚,留下這麼一道猙獰的傷疤,夜小樓也覺得有些可惜。於是,夜小樓幾乎將自己整個靈海消耗空匱,直到雪千影的傷口幾乎癒合、只留下一道血色的印子,這才停手

「好了,只要你別再把傷口弄裂開,應該問題不大了。」夜小樓收了靈力。

雪千影看着夜小樓因消耗靈力過度而有些蒼白的臉,也不忍心再責怪他,只是說了聲謝謝。

夜小樓卻擺擺手,突然看着雪千影:「你是不是還要換衣服?」

雪千影臉上的感激轉瞬消散,又踹了一腳夜小樓:「你想什麼呢!」

夜小樓彎腰揉了揉被踹疼的膝蓋:「我轉過去。」說着,挪開一段距離,背過身去,還說,「你快點換。他們在上面,肯定在想辦法。別你換了一半還沒穿好,他們就挖開地洞。到時候看見我們倆,說不清楚。」

雪千影還想踹他,但沒夠著:「你還吃虧了?」

「這不是怕你吃虧么?」夜小樓說着說着自己都笑了,「讓你嫁給我你又不肯。萬一你師父跑來打我一頓,我多冤枉啊。」

「夜小樓,你等著。」雪千影看着夜小樓的背影,氣不打一處來。但手上動作還是沒停,從乾坤袋裏找了衣服,連忙換了起來。

夜小樓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鑽進耳朵里,煩躁又鬧心,手心出汗,喉嚨發緊。

攤開掌心,雪千影的血跡還留在夜小樓的手上。微微有些潔癖的夜小樓,卻沒有找帕子擦手,而是輕輕攥上了拳頭,好像要把什麼東西抓在手裏一樣。

女兒家的衣裙穿起來本就十分繁瑣,再加上地洞狹小,施展不開,而雪千影身上也多多少少還有一些別的傷,換衣服這件事就變得更難更慢。而衣料摩擦的聲音不斷傳來,夜小樓聽了抓心撓肝,幾乎快要發瘋,又不能去催雪千影,沒辦法只能把希音拿了出來,放在嘴邊,吹了起來。

雪千影一邊換衣服,一邊跟着夜小樓的篳篥輕輕的哼著。可短短一段《朝露》,夜小樓已經吹錯了七八處。這真的是那個通曉音律的雲齊天士嗎?

「好了。」雪千影貓腰站起來,整理好衣裙,示意夜小樓可以轉過來了。

夜小樓轉過身來,就看見雪千影不止換了衣服,還重新梳了頭髮。跌落地洞的時候,雪千影原本高高束起的頭髮被刮散了,現在被雪千影重新梳理,挽了一個整潔利索的髮髻在頭頂,用長長的髮帶束住,戴了一個墜著珍珠長流蘇的金質發冠,插著夜小樓熟悉的那支荷苞簪。身上原本的雪白勁裝,換成了雪青色滾邊的繞襟袍,配了一條雪青色的百褶裙。百蝶暗繡的雪青色寬腰帶纏在腰間,外面罩着一件紗氅,幾隻紗制的蝴蝶在肩頭振翅欲飛。

「看夠了嗎?」雪千影抬頭看着他。

「啊?」夜小樓還沒回過神。

「我是說,你這上一眼下一眼的,看夠了嗎?」

「看夠了看夠了——你可真小氣,多看幾眼又不能掉塊肉!」夜小樓撓撓頭,嘴巴不饒人,背過身卻偷偷笑了。

夜小樓爬到雪千影身邊坐下,又側頭看了她兩眼——發現雪千影竟然還換了一副耳環,「你們女孩子真有意思,不管什麼情況,都有心情梳妝打扮。」

「好看嗎?」雪千影想要站起來轉一圈,差點磕到頭。夜小樓哈哈大笑。

「好看好看。」夜小樓幫雪千影抖摟掉頭髮上粘到的泥土,滿口敷衍。

「你見過幾個女孩子。」雪千影噘著嘴。

「家裏姐姐妹妹雖然不親熱,但也算常見。」夜小樓回頭看看牆壁還算光滑,便靠了上去,「平日裏替大伯父在外行走,民間的女孩子也見過一些,雖然她們也都是精妝細扮,但不如無常元君這般嬌俏可愛。」說着,夜小樓自己沒忍住,笑出了聲。

雪千影無奈地搖了搖頭:「也不是我愛打扮。是我師娘平日裏要求我們蓮氏子弟不論男女,言談舉止,衣着打扮,皆不可亂。不論何種境地,都要牢記自己是蓮氏子弟,萬萬不能因為髒亂被人看輕。」

「原來如此。果然風骨這種東西,都是靠細枝末節點點滴滴積累起來的。」夜小樓倒是真心稱讚。他側頭看見雪千影有些疲累睏倦,竟然直接伸手,拉她枕在自己的腿上休息。

「浪蕩子。」雪千影確實有些累,又不好直接躺在地上,猶豫了一下,順勢躺在他腿上,閉目養神。

「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才能把我們就救出去。」夜小樓轉了一圈手裏的篳篥,「距離試煉結束還有兩個時辰不到了吧。你說,萬一我們被困在這出不去了,怎麼辦?」夜小樓嘴上這麼說,可心裏還挺享受眼下的獨處。

「你說呢?」

夜小樓苦笑兩聲:「這沒吃沒喝的,我辟穀最多能堅持一個月,你呢?」

「靈力充沛的話兩三個月吧。現在肯定堅持不了一個月。」雪千影笑了笑,「放心吧,英兒、阿齊和璇璣他們一定能想出辦法的,還有阿橫的陣法呢。別想那麼多,好好歇一會。」

「你可別睡著了。這裏變數太多,可別再出什麼意外。」夜小樓還算警醒,聽着雪千影的聲音裏帶着倦意,伸手拍了拍她。

「夜小樓,吹個曲兒聽聽唄。」雪千影點了點頭,又毫不客氣指使夜小樓。

夜小樓把篳篥放在唇邊,還是那曲《朝露》,但這一次卻一點都沒出錯。

「你這篳篥是誰教的?真好。」雪千影為了不讓自己睡着,強行打起精神跟夜小樓說話。

「是大伯母。」

「夜氏的主母?好像過世很多年了。」雪千影極少聽人提起夜小樓的大伯母,就連夜小婉也幾乎沒怎麼提過。

「我五六歲的時候,她就過世了。那時候婉妹還不記事呢。」

「給你說一個外人都不知道的故事。」夜小樓突然來了傾訴欲,「我大伯母本是花船上的花娘,那時家裏還是爺爺做主,大伯父突然外出遊歷,半年之後又突然帶了大伯母回家。我爺爺是個老頑固,自然不準花娘進家門,還差點把我大伯父也趕出家門。這可能也是他選了我父親作為夜氏繼承人的原因。」

夜小樓說着,嘆了口氣:「可惜我父親為情所困早早撒手人寰。爺爺也因此種種重創,身體每況愈下,最後還是不得不把家主之位傳給我大伯父。說來唏噓,爺爺最後的日子,還是我大伯母在身邊盡孝的。」

雪千影靠着夜小樓,默默的聽着。夜小樓父親的八卦,她倒是聽家裏的長輩說起過幾次,但沒想到,看似平和無爭的夜一行,竟然也有衝冠一怒為紅顏跟父輩抗爭的這麼一段故事。

師父曾說,夜氏輩輩出情種,看來所言不虛。

夜小樓的父親,叫做夜一令。修習上不如妹妹夜一平,但與夜一行一樣,都是性情溫潤無爭,若是當年沒有白氏女子的事情,或許能夠成為一個穩妥守成的家主。

夜一令當年與一名懷州女子相好。那女子雖然姓白,但卻是一名散修,與懷州白氏沒設什麼關係。這門親事也得到了夜老家主的認同,只待選定了好日子,便娶女子過門,做未來夜氏的主母。

可嘆可悲,彼時白氏式微,一心想要攀附大世家牟利。白氏老家主白關聽說了這件事之後,竟然將白姓女子收為義女,並且還入了族譜。

這樣一來反而尷尬。仙尊留下的六律規定,世家之間不可結盟,不可聯姻。彼時澤氏已經顯露出天下第一大世家的氣度和威信,剛剛繼任家主的澤德廣也急需一件事來立威。聽聞這件事之後,便連夜趕到夜陽,面見夜氏老家主。在他的勸說之下,夜氏老家主不顧兒子的態度,親自找白關退了婚事。很快又為兒子親自挑選了一名玄州散修的女兒,直接下了聘禮。

夜一令的新婚事,六禮還沒過完,消息傳來,白姓女子懸樑自盡了。

於是,夜一令便在對舊愛的懷念之中,與玄州散修的女兒、也就是夜小樓的生母,素服孝衣完成了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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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崑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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