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專克同窗的體質
蕭冀曦站在門口,愣愣的朝里看。
他想,自己應該問問蘭浩淼上回軍統那個試圖殺李士群然而沒有成功的傢伙回來給自己算上一卦,看看自己是不是個什麼傳說中的天煞孤星。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在審訊室里看見熟人了。
而且這一位更熟。
張子楓跟他只有那半年的同學緣分,可是程起,是實打實的和他熟識。
他看着那張熟悉的臉,心裏某一處緊緊的揪了起來,油耗子喊了他兩聲,才叫他如夢初醒的回過神來,應答的聲音甚至有些慌亂。
「這都第二回了,我這人大概命裏帶煞,專克同學。」蕭冀曦用的是開玩笑的語氣,然而自己是十分認真的。
幸而別人聽了也就是一笑,比方說油耗子。
油耗子先是愣了一下,而後恍然大悟。「蕭哥,這一個你也認識?」
蕭冀曦聽見那熟悉的稱呼,不由得又是一個恍惚。他忘了從什麼時候起行動隊上下也都這麼叫他了,因為覺著副隊長太拗口,又有任東風在,不能喊隊長。
他時常還會想起從前這麼喊他那些人,不知道多少還活着,又活的怎麼樣。
現在裏頭就吊著一個。
但蕭冀曦知道自己現在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看着。他是在一瞬間升起了一種救人的衝動,然而又及時的忍住了,只露出一個笑來。
「認識,千里迢迢跑來上海做潛伏,也是精神可嘉。」蕭冀曦說這話的時候,總覺得是在說自己,所以笑容里的諷刺也就更加真實。
「蕭老弟,你要是知道這人什麼來頭可就再好不過了。」任東風在一旁聽見蕭冀曦說話,不禁大喜過望。「打從抓來開始,這小子就沒開過口,嘴閉的比蚌殼還嚴實。」
「共產黨不都是這樣兒的。」蕭冀曦懶懶的靠在審訊室大門上,打了個哈欠。「叫他們開口,可比登天還難。」
程起聽見一個有點熟悉的聲音,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結果抬起頭來就看見一張笑吟吟的臉,雖然隔了這麼些年沒有見,但還是不會認錯。
蕭冀曦覺得自己很疲憊,尤其是不想再聽一遍熟人難以置信的反問,於是選擇回答任東風的問題。
「高中同學,奉天人。算不上熟悉,也好些年都沒見了。」他一邊答,一邊看着程起那驚愕與憤怒的眼神,自嘲的想這事情一回生兩回熟的,現在居然也覺得沒那麼難過了。
不過,他可不想再有下回。
蕭冀曦沖着任東風,投降似的舉起手來。
「審共黨我可不成,隊長你這麼專業的人都要告饒,我三腳貓功夫就更不敢獻醜了。」
他撂挑子撂的坦蕩,任東風一時間也不知道是真心還是假意,但是他轉念一想,蕭冀曦已經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了,再拒絕就顯得有些不近人情。
於是他點頭應下了,但轉一轉眼珠又說:「老蕭你的手段確實糙了點,上回搞出一個咬舌自盡來,不如留在這學學。」
蕭冀曦知道自己沒有拒絕的份,不過不叫他親自動手已經算是個很不錯的結果。他在審訊室那把背面沾著可疑暗紅色痕迹的椅子上坐下來了,還翹了個二郎腿。
那姿態閑適的就像在看戲。不過他的姿態反倒叫任東風打消了懷疑。
蕭冀曦看任東風那個眼神就知道他是在懷疑自己,搞情報的都是這樣,無風還起三尺浪,何況是看見兩個舊相識站在敵對的立場上。
要不是上面還有一個鈴木薰叫任東風對自己心生忌憚,蕭冀曦毫不懷疑自己會遭受更多的懷疑和盤查。
至於鈴木薰要是什麼時候知道了他的存在成了一個軍統特工的保護傘,估計要氣的吐血三升,大喊既生瑜何生亮......差不多就那麼個意思,他當然不覺得自己是諸葛亮。
蕭冀曦一直覺得自己特別有自知之明。
審訊總是那一套,毒打,威逼利誘,來來回回永無休止。蕭冀曦靜靜地看着任東風,他太重視這個好不容易抓到的共黨了,急於用這個人來彌補行動處長時間以來的無作為。
蕭冀曦想,任東風要是學過一點心理,就絕對不會用這種法子來審訊。
在他短的可憐的大學生涯里,他曾經聽一個老教授給他說,人要是持續不斷的經受疼痛,就會感到麻木。
時至今日他已經忘了這個話題是怎麼被挑起來的,只記得這麼一句話。
所以他知道,像任東風這樣持續不斷的審訊,程起只要能扛過第一波,就能一直扛下去。
不過他現在不清楚自己是希望程起能撐住,還是希望他早點解脫了。
撐住了沒準能被救出去,共產黨比軍統營救自家人要積極一點,可能是因為他們人少且窮,培養一個專業的情報人員實在不容易,可被救的幾率其實渺茫,七十六號的地牢可以說是銅牆鐵壁,等閑手段救不了人。
書店一如既往地亮着燈,蕭冀曦推門進去的時候,很驚訝的發現除了白青竹以外店裏還多了一個虞瑰,兩個人相對而坐,面前擺着茶杯,但茶已經冷了,看上去是個談正經事的架勢。
這叫蕭冀曦十分詫異,他想不出這兩個人能談什麼正經事,畢竟,她們都不知道對方的潛伏身份。
他還發現虞瑰的眼圈有點紅,不由得問一句:「這是怎麼了,大晚上紅着眼圈還不回家,和鈴木吵架了?」
這事發生的幾率其實比火星撞地球還小,因為虞瑰不是尋常可以對着愛人任意發脾氣的女孩子,她的愛人是她的任務。
「不是,就剛剛看了本小說,給感動哭了。」虞瑰沖蕭冀曦笑了笑,蕭冀曦沒從裏面發覺勉強的意思,於是信了這話。
「多大的人了,小說里都是假的。鈴木人呢?大晚上還放心你一個人在外頭。」
「他今天加班,好像是你們抓着什麼人了。我在家裏悶得慌,來找青竹姐擠一個晚上。」
「她那床你也不嫌擠。」蕭冀曦想起那一米多寬的小床,不由得苦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