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 笑而不語(二合一)

第四百一十四章 笑而不語(二合一)

太子府書房,朱慈烺居於上位,方孔炤在下首。

『在殿內,臣下可是十分擔心的,』

方孔炤道。

『怕本宮忤逆陛下,』

朱慈烺笑道。

「正是,您雖然這兩年立下殊功,但您畢竟還是沒有太多事權的殿下,如果惹的陛下盛怒,陛下可能收回所有的事權,」

方孔炤道,他還有一句話沒說,甚至太子的位置都可能動搖。

大明十六朝還沒有被廢黜的太子,但是現下不同,是大明歷史上最混亂的時候,靖難時候也遠遠不及。

永樂爺發動靖難,只是大明內亂,還沒有外族參與。

而現在,流賊、蠻狄共同作亂。

因此這個時候發生什麼事都可能,何況當今陛下這個性子也是異於常人。

「方卿放心就是了,本宮當然會忍耐,忤逆陛下只能越發的壞事,」

朱慈烺這話一說,方孔炤頻頻點頭,殿下頭腦還是很清楚的。

當今就是這樣一個吃軟飯的秉性。

朱慈烺其實心中很焦灼。

他對崇禎有萬般不滿。

如果他坐在崇禎的位置上,這兩年能做出多少大事不好說。

但是首先一點,理順朝政,任用賢能,推動改制,建立強軍是可以辦到的。

而現在他困於這個太子位置,真是束縛手腳。

軍政依舊在崇禎和周延儒等人節制下。

而他們早就證明了他們都是不錯的空想家,白日做夢是他們的特長,其他的不要指望。

但是,現在他的根基太淺了,如果崇禎有廢立之意,他幾乎沒法反抗。

別看麾下文臣武將對他很是尊崇,那是敬畏皇權和太子身份。

如果他向崇禎發難,他不知道還有幾個人追隨他。

可能只有孫傳庭、堵胤錫等寥寥數人吧。

所以他只有暫先忍耐。

雖然明知道崇禎臭棋一個接一個,也只能先忍下來。

「李邦華此行,本宮是希望他能功成的,雖然希望不大,」

「殿下說的是,只是沒有左良玉的配合很難,」

方孔炤搖頭。

『如果臣下是左良玉,就會以拖待變,坐看張獻忠和東部我軍死拼,然後再伺機而動,』

『左良玉能做出來,也只有這麼做,才是萬全之策,所以李邦華才提出藉助保定軍河南軍,從其中抽調戰力最強的標營,』

朱慈烺點頭。

「不瞞方卿家,其實本宮是希望李邦華馬到功成的,我大明的督帥中通曉兵事的太少了,但有變亂,茫然四顧,找不到可以執掌一方的帥才,只是,這次還是冒險,其實本不用這麼冒險的,只要推進改制功成,一兩年內,朝廷財賦就會大幅改善,那才是朝廷強軍四齣的時候,」

朱慈烺最感嘆的就是這個。

已經等了二十多年了,一兩年等不得嗎。

『殿下慧眼如炬,只是周相、李邦華等人過於急躁了,』

方孔炤嘆道。

朱慈烺知道他說的是崇禎,不過忌諱不敢言罷了,畢竟此番發起戰事其實是崇禎的決斷。

『也可能獲勝,也未可知,』

朱慈烺還能說什麼。

「孫相不在,臣下也只能和殿下多多商議,也好明了殿下諭旨,」

方孔炤笑道。

太子畢竟年少氣盛,他是怕過不了這個坎,所以登門拜見,探查一二。

朱慈烺哈哈一笑,表示明了。

「孫相在宣府推動改制如何,也沒有得到消息,」

方孔炤道。

孫傳庭出京要先整頓宣府,然後是薊鎮。

山海現在糧餉全靠朝廷了,沒有太多的軍田,田畝全部拋去在關外。

因此不再是改制軍戶的老大難,都改為募兵就是了。

宣府和薊鎮才是這次改制的最大難點。

孫傳庭出京第一站就是宣府。

親自督陣。

『幾日前,孫相有奏摺,還算順利,只是保安州發生了鬧餉,兵亂,不過,瞿文發兵彈壓下去了,』

朱慈烺道。

既然敢在薊鎮和宣府發動,自有道理。

宣府總兵瞿文、薊鎮總兵袁時中,那都是可以託付重任的。

他們都是新上任,和地方上沒有糾葛。

麾下都是募兵,而且袁時中所部更是流賊出身,對那些地方軍將可是沒有回護之意。

孫傳庭又是這些軍將極為敬重之人。

而且知道此番改制後面推動之人就是朱慈烺。

只要有些軍將藉機煽動軍戶兵亂,瞿文、袁時中一定會聽從孫傳庭的調遣,派兵彈壓。

這就是僥倖處了,如果這個位置不是這兩人,拖宕起來,那就是大麻煩。

比如保安州之事,瞿文拖宕個時日,所謂聽從陛下和內閣旨意,那可能又有幾處鬧將出來,形成一個燎原之勢。

而瞿文當即發兵,十日內就平息了保安州鎮守參將煽動的兵亂,其他軍將立即收起了小心思。

「臣下以為軍戶改制必能功成,在這裏提前恭祝殿下了,」

方孔炤笑道。

『同喜吧,如果改制功成,就能讓二十萬軍戶成為農人,朝廷每年省去了百多萬兩的餉銀,這些銀錢可以大大加強宣府和薊鎮募兵軍力,兩處如各有五萬常備,三萬精銳,大事可成了,』

朱慈烺笑道。

「當然,而且只是頭兩年加強招募補充募兵,過兩年員額已滿,操練完畢,朝廷每年可省下近百萬的支出,利國利民的好事啊,可惜推動着實不易,裏面軍將勾連太深,」

方孔炤當然明了,這裏面軍戶廢黜,軍戶當然十分歡迎,朝廷不但卸下重擔,也可以加強軍備,雙贏局面。只有軍將再沒有貪墨糧餉和軍田的機會,當然要鬧出事端來。

「所以分開推動,不可舉國一同開動,否則現下本宮定會焦頭爛額,」

朱慈烺和孫傳庭商議的時候,就曉得一同推動是個巨坑,不能那麼做。

看着轟轟烈烈,其實自取滅亡,比如先山東,后宣府、薊鎮,然後向南推進。

想想當年王安石變法,數月內,全國開始展開。

而且是發令接連發出,什麼青苗法、保甲法、市易法等等,變法的人自己都是摸著石頭過河,就敢南北一同推動,而不是先幾個地區先試行,根據得失改進,然後推行全國。

所以遇到大的挫折也正常。

朱慈烺提倡的改制,就是一個個的推行。

比如厘金稅,改變軍制,鹽政改革等等,而且是一個地方完成後,轉入另一地區,就是為了最為穩妥的推進,雖然緩慢卻紮實,也較少對百姓的困擾。

「臣下最為欽佩殿下就是這點,您推動改制絕不急躁,想要一日功成,而是不疾不徐的推進,防微杜漸,因此必會功成,」

方孔炤嘆道。

「過獎,不過是吸取王安石變法失敗的教訓,雖然其變法失敗,不僅僅是過於急躁,還有其他因由,其過於魯莽的教訓要吸取,」

朱慈烺笑道。

他也不過是吸取了後世總結的經驗教訓。

後世點評王安石變法失敗的原因很多,魯莽激進就是其一。

『殿下,老臣還有一事不明,殿下建立皇家庶務書院,難道真的僅僅是為了栽培宣撫官和一些吏員不成,』

方孔炤盯着朱慈烺。

朱慈烺笑而不語。

他對皇家庶務書院可是寄予厚望。

皇家庶務書院的生員畢業后,將會進入他主導的軍政體系內。

然後憑藉功績不斷晉陞,如同現下的劉之虞、李乾、鄭維、陳明遇、張煌言等人一樣,不斷擢拔。

當然書院中的人更多。

更會行成一個集團優勢,大量的湧現能吏。

這些人雖然沒有進士及第,卻是成為大明很多職位上的重要官員,這就會事實上動搖進士及第選材的根基。

讓人對現行科考制度產生懷疑。

也就是說四書五經研習的再是透徹,不如皇家庶務書院的吏員能做事,能晉陞。

用事實證明大明科舉出現了大的問題。

那時候他推動科舉改制就會順利很多。

而且那時候這些未曾中進士卻功成名就的官員或是他的學生定會助力良多。

相信科舉改制會平順的很。

雖然他現在看着這個科舉制度很煩心,但是他如果急吼吼的現在推動,他立即就會成為士紳階層的大敵。

甚至現在一些跟隨他的一些人比如孫傳庭、方孔炤、堵胤錫等人,都可能動搖,畢竟他們也是當前科舉制度的受益者。

當然,現在這些朱慈烺只能埋在心裏,誰也不會說,他要做的是春風化雨潤物無聲,最後不知不覺中水到渠成,讓士紳這個科舉利益集團不知不覺入瓮。

至於,方孔炤的詢問,他不會回答了,否則方孔炤可能陷入掙扎,作為一個合格的上位者,要盡量避免給部下設置送命的選擇題。

...

鹿島,距離朝鮮只有不足百里的地界。

是如今大明距離朝鮮本土最近的大島。

鹿島東南三十里處,數十艘戰船正在向西而來。

這些戰船懸掛的是朝鮮水師的戰旗。

朝鮮義州水師節制使朴應義站在一艘龜船的船台上,眺望西方海面。

四十多歲的朴應義臉色凝重。

『大人,此番我軍該當不會遇到大的反抗,這裏畢竟是東部偏遠之地,大明天津水師不可能在此停駐重兵,』

親將勸道。

「你懂什麼,義州水師出動,就是向大明在海上開戰,兇險異常啊,本將極力反對,奈何,」

朴應義搖頭嘆息。

內里他厭惡對蠻狄投降,剃髮獨辮,獸人之國,數次入寇朝鮮,殺傷朝鮮百姓無數。

朝鮮卻是投降,獻上降表,奉上錢糧,送去質子,跪地臣服,丟盡了臉面。

而他這次卻是統領義州水師掃蕩遼東沿海諸島,清理遼東逃民,所為等同建奴走狗,讓他羞愧萬分。

「將軍,此事已經定局,大王首肯,左議政金自點金大人親自下令,我等只能順從,」

親將道。

『呵呵,可嘆,可笑,北虜在大明德州慘敗,我朝鮮軍五千餘人,全軍覆沒,北虜自己也喪軍十萬,此正當脫離蠻狄自立之時,卻是畏敵如虎,只知一味投降,真真是我朝奇恥大辱,』

朴應義狂噴。

「今日我軍水師進犯大明,可能招致大明的反擊,如果真是如此,我朴應義就是家國罪人,」

「大人,不能吧,崔議政在任時,就暗通明人,聽聞明人理解我朝的不易,不予追究的,」

親將不信。

前領議政崔鳴吉暗中勾連明人,得到了明朝皇帝的原諒,後來勾連明人被建奴探知,拘押了崔鳴吉北上瀋陽。

崔鳴吉雖然因此下台,但是也因為暗通之事,探明了大明的態度,繼續優容朝鮮。

朝鮮王李倧因此慨嘆大明果然是中原上國,對朝鮮從來只有恩義。

『你曉得什麼,當時,我朝雖然出兵幫襯建奴,卻是只在遼東,這次卻是隨着建奴入寇大明,殺傷大明軍卒百姓無數,而我等這次又是主動攻擊大明屬地,而大明作戰現在由太子朱慈烺把持,這位殿下力主跨海攻擊遼南,也是德州大勝建奴的主帥,天曉得他會如何反應,派出水師攻伐我朝不是不可能,』

朴應義最為擔心就是這個。

時局和兩年前完全不同了。

如果激怒了大明,大明天津水師可是有數百艘戰船的。

就是把朝鮮義州水師、仁川水師、麗水水師放在一處怕也不是對手。

「只是建奴一力壓迫,王都有五百建奴甲兵駐紮,大王也是無可奈何,」

親將苦笑。

突然,桅杆上傳來喊聲,

『正西,明人戰船三艘,三艘,』

朴應義立即將視線投向西方。

須臾,三個桅杆出現在地平線上。

接着灰白色的風帆升起。

「下令全軍備戰,火炮火銃填充,甲兵披甲,」

朴應義道。

親將立即去傳令。

朴應義的座船利用號炮和旗號指揮着整個船隊。

船隊立即鼓噪起來。

無數的朝鮮水卒忙碌開來。

龜船上前炮邊都是炮手,正在填充藥包和彈丸。

負責甲板搏殺的甲兵也開始披掛棉甲。

『大人,這個明軍戰船不對,他們的風帆從沒見過,』

折返回來的親將一指數裏外的明軍戰船。

朴應義眯眼望去,果然,明人戰船上的風帆和他們的決然不同,龜船等船隻上都是硬帆。

而這幾艘明人戰船上都是鼓滿的軟帆。

這些戰船利用風勢,走着之字形。

「西夷人的軟帆,他們的戰船會很快,告訴前鋒戒備,只怕不好對付,」

朴應義反應不慢。

他頗有見識,一眼就看出這種新出現的明人戰船風帆和西夷人的海船類似,那麼船隻速度一定比外邊包着鐵皮的龜船快的多。

親將再次傳令。

朴應義細細觀察了對方的戰船,發現對方戰船的體量比座船要小一號,稍稍放心。

對方只有三艘船,正好試探一下這種新式戰船的戰力。

總比遭遇就是決戰要強。

義州水師四十多艘戰船氣勢洶洶向西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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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血16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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