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六章 長沙亂局

第四百六十六章 長沙亂局

「諸卿,永遠不要小看西夷人,我朝的佛郎機大炮眾多,就是仿製的西班牙人,其船大炮利,步軍火器很強,否則他們不會奪取南洋那麼多地方,所以,和他們交鋒,要做最壞的打算,廣東的騎步軍要出動,水師也必不可少,如果不能擊退其水師,我朝沿海可能處處烽火,那時候為了平息輿情,讓各地安定,我朝可能不得不和議,」

朱慈烺道。

當年的清朝也沒看得起來犯的西夷人吧。

以為艦隊再強還能上岸,結果怎麼樣,被英格蘭、法蘭西人打的狼狽不堪,從南到北一片烽火,只能和議。

無知帶來的無畏啊,其實和現在朝廷中大臣們何等相似。

朱慈烺的話引得議論紛紛。

「諸君,殿下當年大興水師,總有些人心有怨尤,因為靡費錢糧而已,然,遠征遼南大勝,此番平息西夷人之亂,都要仰仗水師,可見水師之緊要,」

方孔炤昂然道。

他就是被說服的一員,經歷了贊畫司,才真正明了水師步騎軍聯動的妙用。

「殿下目光如炬,我等不如,」

陳新甲忙道。

朱慈烺翻個白眼,陳新甲能力沒說的,就是這個節操不提也罷。

「殿下在兵事上無人能及,」

周延儒也道。

當然話裏有話,沒提政事。

『周相,好像我大明財賦增加近半,殿下出力匪淺吧,』

方孔炤懟道。

他看不得周延儒心胸狹窄的模樣。

「正是,正是,」

周延儒忙道。

朱慈烺懶理周延儒,繼續做個背鍋俠吧。

「諸位,水師之緊要,可說與國運相連,對我大明至為緊要,」

大臣們咔吧着眼睛,心中略略不服。

這麼說吧,經過辯論,眾人也感覺應對西夷人,水師很重要,但是和國運相連,這個言過其實了吧。

「張煌言,五百冊海權論帶來了嗎,」

「殿下,臣下已經帶來,就在殿外,」

張煌言拱手道。

「王一心,立即著人帶上殿內,分與諸臣,這是本宮所撰寫,咳咳,你等好生看一看吧,」

說到這裏,朱慈烺也是老臉一紅,嗯,他剽竊改編了一下。

便於讓明人接受。

同時也是讓地名人名不要敗露。

王一心立即讓幾個小黃門出殿,將海權論分發給一眾大臣,餘下的留在大殿,等半月一月的大朝會,分發給其他朝臣。

「你等看過之前,關於海權就不必爭論了,」

朱慈烺道,沒看過海權論,辯論什麼,朱慈烺沒空和他們扯淡,看過後,再行討論吧。

朱慈烺留下了內閣諸臣,以及幾個部堂,這是軍機處的會議了。

『周相,湖廣戰事如何,』

周延儒清了清嗓子,梳理一下心情,他感覺和太子議事心累,以往和崇禎議事,是他主導,即使陛下發飆,他也能環轉回來。

但是和這位殿下議事,出乎意料的事情一個接一個,往往不在他的認知,疲於奔命。

「殿下,張獻忠所部正在第二次圍攻長沙,戰事極為焦灼,左良玉退往了益陽一線,沒有駐守長沙,羅汝才所部正在武昌府一線建立安定各縣,其十分狡猾,所謂輕徭薄賦,卻是將汝寧府各縣搶掠一空南下了,」

周延儒道。

朱慈烺頷首,左良玉這廝又開始耍弄詭計。

希望張獻忠一一攻取堅城,消耗實力,果然是個有異心的。

朱慈烺沒想到李岩這廝弄出個輕徭薄賦,他感覺羅汝才有了李岩襄助,很是難纏。

最起碼六安一戰後,李邦華當時的上報就曾言及,羅汝才所部相比張獻忠部下更不怕死,敢於玩命。

朱慈烺就清楚是這個輕徭薄賦,不搶掠,收攏了一定民心,羅汝才有了自己的根據地,也就有了自己的子弟兵。

而現在羅汝才正在武昌府複製這一切。

真是一個勁敵。

『我軍兩處援軍到達何處了,』

『殿下,孫相大軍抵達了臨清,山東標營騎軍一千五百餘加入大軍,由參將耿兆統領。』

陳新甲道,

「而總兵官章鎮赫一部已經從湖廣北部,殺散流賊阻擊,抵達了長沙府北部一線,」

朱慈烺點頭。

此番南進,只能沿着運河南下。

沒法,河南等地剛剛收復,糧米俱缺,無法供應大軍。

汝寧府和南陽府更是被流賊搶掠一空。

因此大軍只能沿着運河的官道南下,臨着運河,便於沿途從運河的漕糧處購入糧秣。

不過也因此繞遠進軍,這也是無奈處。

「張賊此番彙集了近三十萬大軍攻打長沙,攻勢兇猛,長沙府和長沙吉王府不斷派人告急,言稱大軍再不至,恐無力維持,」

吳甡道。

朱慈烺明白事情的緊急,但是,他對吉王府毫無憐憫,吉王即使被流賊滅了,他不會有一點憐憫之心,吉王也是個窮凶極惡的貪婪之輩。

當年堵胤錫就是因此和吉王交惡,最後被宗人府追責,堵胤錫含恨去職,吉王這貨該死。

只是長沙百姓無辜。

「孫相的大軍保持如今進軍速度足以,不用催促,命章鎮赫所部不斷出擊,襲擾張獻忠部糧道,但有一樣,不可冒險決戰,只要避實擊虛,」

朱慈烺命道。

章鎮赫四千人,本來實力不足。

指望他痛擊張獻忠很不現實,和當年遼鎮一樣,襲擾糧道就足以減輕長沙壓力。

「臣下領命,」

陳新甲道。

「立即下令天津水師製備水師步軍營,京營步軍派人幫助整軍,春季,本宮要看到一支三千人的強軍,」

朱慈烺道。

陳新甲急忙再次恭謹領命。

『陛下,是否避免兩線作戰,』

周延儒道,他還提了提當年朱慈烺避免兩線作戰的言辭。

『周相,和西夷人之戰,主要是水師,和騎步軍干係不大,只要有錢糧供給,水師足以勝任,』

朱慈烺不以為意。

這和他的想法不衝突。

這不是人員錢糧損失巨大的大陸戰爭,而是上百艘戰船的決戰,大明彙集天津水師和鄭氏水師主力就可迎戰,相反,西班牙人艦隊分佈在全球,更是要在歐洲提防尼德蘭人、英格蘭人、法蘭西人的艦隊,不可能全力到東方。

歷史上,西班牙人曾經有過想法,召集一個大艦隊攻擊大明,打開大明商路,最後沒有付諸實施,就是因為歐洲和全球的壓力太大。

反正現在大明水師在東亞這一帶絕對是霸主,其他的水師全滅,或是臣服。

周延儒沒有繼續言聲,他只是提示一下,如果海戰失利了,今天這話就是伏筆,如果勝了,就當他沒說。

「諸卿,這一年是決定我大明國運的一年,諸卿不得懈怠,軍機處更要成為大明軍務中樞,為各處官軍提供支撐,諸卿須謹記。」

朱慈烺告誡道。

周延儒以下眾人急忙拱手應諾。

...

長沙城上,軍卒百姓林立。

新任湖廣巡撫何騰蛟、長沙吉簡王朱慈煃、副將馬進忠、鎮守參將秦邵義,在城樓上眺望流賊大營。

敵軍大營綿延近十里,將城東完全包裹開來。

城下倒斃著無數百姓和流賊的屍首,這是幾天猛烈攻防戰的結果。

只是昨日,流賊大軍忽然撤圍,讓眾人極為不解。

「王爺,如今我城中軍卒傷亡數千,只剩下萬餘,青壯不足兩萬,如果流賊繼續猛攻,城池可能不保,」

清瘦的何騰蛟道。

「守城那是你等官員之事,並非我一個藩王的職守,本王已經將王府護軍千餘全部派上城頭,還待如何,」

胖的如同一頭肥豬的朱慈煃一瞪三角眼。

「王爺,如今城中糧秣開始緊缺,還請王爺從王府開倉放糧,再者,城中還有青壯不願助守,有些青壯不願死戰,還請王爺發下賞格,激勵民心士氣,」

何騰蛟之所以今天把朱慈煃請來,就是為了這個目的。

『何巡撫,呵呵,如果本王出兵又出錢糧,又有人要彈劾本官居心不良,參與軍政,本王可是不敢,』

朱慈煃冷冷道。

他的說辭也很有理,有明一代,從朱棣開始,藩王沒老實過,一次朝廷對這些藩王忌諱極深。

不得離開封地,不得參與封地政務軍務,否則必遭嚴懲。

何騰蛟冷冷看了這頭肥豬一眼,這廝就是在一味推諉。

這貨一向貪婪吝嗇,出護衛駐守還成,讓他出錢糧,如同割他的血肉一般,因此百般不從。

何騰蛟其實太知道這廝了,王城中糧倉爆滿,須知吉王可是有着六萬畝田畝的大地主。

特別這位十年來吞併了兩萬畝耕地,讓王府耕地擴大了近一半。

朱慈煃說沒錢糧,就是胡說八道。

『王爺,如果城池被破,王府就是和洛陽福王、成都王一個下場,相反,出錢糧守城,日後可有開封周王的聲威,簡在帝心,王爺明了其中干係吧,』

何騰蛟威脅道,他為了守城也是無所不用其極,威脅一下藩王不算事。

聽到福王的下場,朱慈煃的胖臉上一陣蕩漾,他怕了。

福王死的太慘,王府被焚毀,成都王也是如此。

相比之下,周王那是聲名遠播的賢王,想想守住了開封,雖然破了財,但是保全了姓名,有了聲名,不虧。

「額,本王拿出三千兩銀,五千石糧秣獎賞青壯,再多就沒有了,休要再行啰嗦,」

朱慈煃疼的臉上的肉直顫動,任誰都能看出他內里的掙扎。

不由得讓眾人鄙夷。

『王爺寬仁,大氣,長沙百姓必會念及王爺恩德,朝廷必會褒獎王爺義舉,』

何騰蛟恭維道,心裏卻是鄙夷,尼瑪,才三千兩銀子,你和周王比起來就是一個醜類。

「何巡撫,為何左良玉的援軍還不到,長沙可是危在旦夕,」

朱慈煃問道。

他現在對援軍是望眼欲穿。

何騰蛟哼一聲,左良玉這廝根本就是見死不救,讓長沙城來消弭張獻忠的軍力,自己退往了益陽一線,

「馬副將,左將軍為何遲遲不到啊,」

何騰蛟立即把這個問題踢給了馬進忠。

張獻忠大軍逼近長沙府,何騰蛟讓左良玉率軍援助長沙,左良玉卻是讓馬進忠帶領本部五千人抵達了長沙。

當然,如果沒有馬進忠的五千人,長沙怕已經失陷了。

但是如果左良玉統領大軍防守長沙,長沙就固若金湯了。

何騰蛟私下以為,左良玉這是借張獻忠之手消滅朝廷的勢力,最後他才出馬收拾殘局,最終佔據湖廣,這廝在益陽一線大肆搶掠錢糧,甚至擄掠青壯充軍,哪有一點大明軍將的樣子。

何騰蛟對左良玉恨極。

『王爺,大人,末將不過是一個偏將,怎麼知道大帥如何籌謀,小的真是一無所知啊,』

馬進忠忙道。

他心裏也罵娘,他不過是個流賊反正的軍將,從來不是左良玉嫡系,這次助守長沙的倒霉差事給了他就是明證。

長沙東城頭上又是一陣毫無疑義的攻訐,爭論半晌,還是無疾而終。

長沙城的安危已經不能由長沙決定了。

...

「該死的京營,該死。」

張獻忠在大帳內暴走,帳內一片狼藉。

一眾將領都是靜若寒蟬。

『大王,瀏陽我糧隊被毀,這股京營騎軍目的彰顯,他們不是為了直接援救長沙來的,他們就是為了四處游擊我軍糧道,』

徐以顯沉聲道。

李定國示警,京營五千騎軍南下,張獻忠和他以為京營這支騎軍會直接抵達長沙。

沒想到,這支騎軍卻是在平江擊潰了一支千餘人的糧隊。

接着快速南下,三日後擊潰了瀏陽前往長沙的一支打糧隊,擊殺張獻忠部兩千餘人,焚毀糧車數百輛,偏將趙蒙陣亡。

「好個賊子,竟然將俘獲的我軍軍卒全部斬殺,一個不留,真是好畜生,」

張獻忠在大帳內大步走着,臉上蠟黃被紅色取代。

他張獻忠可以肆意殺戮,卻是不容其他人這麼對待他的軍卒,因為這是對他八大王的羞辱。

「大王,此事不妙,我軍騎軍加在一處不過兩萬人,分散在各處,長沙這裏不足一萬,不好應對,」

徐以顯道。

「大王,長沙城內絕不敢出城一戰,騎軍在此無用,艾能奇在西北盯着左良玉,左良玉到現在按兵不動,屬下願意統領騎軍追擊這股官軍,他們逃不了,」

劉文秀道。

「孫可望,你怎麼看,」

張獻忠卻是看向了孫可望。

「大王,我軍大營有騎軍九千,可出動八千追殺明軍,只是屬下以為這一戰要損失慘重,京營騎軍戰力可比建奴鐵騎,」

孫可望恭敬道。

內里孫可望心裏腹誹,將他留在了身邊,不在外放,這是在提防他,還想讓他建言,當真可恨。

孫可望以為這股京營騎軍可能退避,可能一戰。

這個局面很難說,但是無論哪一方面來說,都很難纏。

不過,他不想講明了,既然被人忌憚,還是藏拙吧。

「劉文秀,你統領八千騎軍立即出擊,追擊這股明軍,一定要讓其無處逃匿,殺他個乾乾淨淨。」

張獻忠下了決心。

長沙城下近二十萬大軍,西北五十里處艾能奇近五萬軍。

二十多萬大軍糧秣消耗眾多,都靠近十支打糧隊四處搶掠糧秣。

雖然現下大軍有月余的糧秣支撐,如果糧隊被一一絞殺,大軍還是會陷入困境。

「屬下領命,」

劉文秀是躍躍欲試。

孫可望心中冷笑,果然還是不放他出行一戰。

即使這一戰很重要張獻忠也沒有讓他出馬的意思,他算看出來了,張獻忠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放他離開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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