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 沒的打

第四百八十章 沒的打

孫傳庭統軍抵達湖廣以來,雙方几乎沒有發生大的戰事,官軍一味的避戰。

但是這一次,孫可望感覺對方有決戰的意味。

孫可望立即下令弓箭手向前,這是遠程攻擊唯一可依仗的。

義軍火銃不是沒有,但是不多,總是流動,也不具備打造的可能,他們的火銃都是從官軍那裏繳獲的,損毀就丟棄。

當然,面對騎軍的衝擊,官軍可能的火銃威脅,孫可望命令刀盾手長槍手在弓箭手後面列陣,防禦大股騎軍可能的衝擊。

好在西側就是沔水,不用擔心西側的威脅,這樣防禦的方向少了一面。

紅黑色的洪流距離孫可望部只有一百餘步,號角聲倏忽響起,京營騎軍忽然停下。

然後這些軍卒勒馬停駐,紛紛整隊。

孫可望心裏平靜了些。

他也從沒遇到過數萬騎軍的沖陣。

這樣氣勢如虹的沖陣給他極大的壓力,他不知道部曲能不能頂住這樣的衝擊。

現在官軍停下,他希望官軍依舊是以往一樣的試探。

孫可望以為決戰拖到返回鍾祥境內是最好的。

孫可望也發現了左右很多軍卒也鬆了口氣的模樣,這樣排山倒海的騎軍沖陣壓力實在是太大了。

孫應元觀察著敵陣,此時的開封營正在填裝火銃。

最先接敵的不是三千營,而是騎步軍的開封營。

孫應元看到了流賊軍中大股的弓箭手站在隊列最前,足有兩三千人,不禁一笑。

這個局面是他最願意看到的。

孫應元看看密集排列的騎軍隊形。

這個不是三千營密集沖陣的陣勢。

而是靜止不動的隊形。

戰馬前後首尾相連,密集之極。

這種陣型也需要訓練,不過比起行進中保持密集陣型難度大大降低,靜止的好說,動起來的都很難,步軍在馬上做到這點就行了,馬上沖陣那是騎軍的事兒。

孫應元發出了將令。

接着他左近的鼓號聲轟響。

前排的軍卒們舉起了火銃。

孫可望迷惑的看着官軍騎軍前排舉起的火銃,足有數百把。

問題是這個陣勢相距義軍陣前足有一百步開外,什麼意思,這樣的距離遠遠超出火銃的射程,他們要打什麼。

砰砰砰,火銃齊射轟響,大股煙塵遮蔽了騎軍前沿。

彈丸恐怖的破空聲傳來。

前方的弓箭手們也是一臉的懵逼,他們不知道官軍這是哪一出,恐嚇他們嗎。

接着慘叫聲響起,前排很多弓箭手中彈,他們如同被排槍擊斃一樣成片撲倒。

很多弓箭手驚呆了,他們甚至沒來得及躲避,這樣的距離遠遠超出了火銃的射程。

孫應元卻是哈哈大笑,一七式火銃果然威力驚人。

這次京營出擊略顯倉促。

只有開封營和三千營配備了近萬把一七式火銃。

鍾離營的一七式火銃不足千把。

對於這種真正的遠程火銃,京營上下都充滿了期待。

這次是他們第一次大規模的實戰,果然是個大驚喜。

第一排的火銃手放空,立即轉身將放空的火銃遞給第二排的火銃手,第二排的火銃手遞給填充的火銃,將放空的火銃傳下去,拿到第三排的填充火銃。

在馬上距離加大,當然沒有步陣速度快,但是操練無數次,也是迅快很多了。

接着前排火銃再次擊發。

接連的齊射,彈丸幾乎將弓箭手掃平,前方留下了大批的死傷者,剩餘的弓箭手倉皇的逃進盾牌後面躲避。

兩三千名弓箭手只有數百人逃離,其他的都是撲倒在地上掙命。

血腥氣刺鼻。

盾牌手高舉盾牌抵擋彈丸。

這是他們唯一的期望了。

但是隨軍攜帶的盾牌不是寬大厚重的木盾。

遮蔽不嚴整。

加上京營騎軍居於馬上可以居高臨下的轟擊。

很多彈丸還是可以穿過盾牌陣,給後面的軍卒帶來傷亡。

不斷有盾牌手被擊中頭臉或是下身撲倒在地。

後面的軍卒急急忙忙撿起盾牌填充,畢竟盾牌可以遮擋胸腹。

六排的齊射完畢。

局面緩和,開封營正在重新填充火銃。

李進忠高喊著,

「快,快,」

在一片鼓噪的戰場上他必須扯著嗓子喊,否則根本聽不見。

李進忠驚詫新火銃的威力,以往火銃也就是比流賊的火銃、弓箭射程稍強,接戰後也要受到敵人的攻擊。

但是現在,百多步外,輕輕鬆鬆的攻擊,而敵人所謂的遠程攻擊卻是無可奈何。

當第二批的齊射開始,麾下軍卒不斷傷亡,盾牌陣都變得參差不齊。

孫可望臉色大變。

他不能讓官軍如此肆無忌憚攻擊。

否則局面會變得極為不堪。

義軍大陣中鼓號大作。

義軍的軍陣頂着槍火向前小步奔跑着,沖向了京營騎軍的軍陣。

孫應元不禁點頭,張獻忠所部到底是精銳,不是普通的雜兵,竟然可以冒着槍火突進,不可輕視。

官軍騎軍第二批火銃齊射完畢。

義軍的前鋒已經接近到百步內,他們是踏着死傷的弓箭手衝上的,顯然希望立即近戰搏殺,最起碼可以讓他們的弓箭手和火銃手可以抵達攻擊的距離。

孫應元則是下令,鼓號聲短促的響起,全軍戰馬轉向,由面向西北轉向東南,立即小跑着脫離。

按說不容易,不過原地轉向操練多少次了,人馬十分嫻熟。

雙方的距離立即加大了。

義軍軍陣絕望的發現,雙方的距離變成了半里之遙。

孫可望臉色變了。

特麽的他就沒見過這樣長程的火力,也沒見過這樣叼滑的騎軍。

有着騎軍的名號,卻特么不幹騎軍的事兒。

騎軍的騎弓比步弓射程短,還是要靠近戰的速度和戰馬的衝擊力殺傷步軍,一旦讓他們破陣,利用戰馬巨大的衝擊力,很難被制止,這是勝負關鍵。

如果陣勢崩潰,步軍潰逃,騎軍可以輕易的放馬追殺,自身傷亡還很小,相比近戰搏殺乘亂追殺才是騎軍的大殺招。

但是,這股京營騎軍玩起了遠程殺傷。

如果這麼零打碎敲下去,很快孫可望的部下就會士氣低落,無法堅守。

不可能擊傷敵人,卻是一味的被敵人殺傷,看不到獲勝的希望,這誰能頂得住。

孫可望立即派人急報張獻忠京營騎軍的新戰法,這是個全新的情況。

張獻忠的本陣必須早做準備。

同時他下令全軍向後退避。

同時命令輜重營將大車等推過來。

現在什麼挖掘壕溝都不可能,京營騎軍不會給他們這個時間。

孫可望部緩緩後撤,而開封營再次捲土重來。

從半里處接近到百多步,用排槍繼續向孫可望部攻擊。

此時孫可望部也聰明起來,他們陣型變得稀疏,防止聚在一處被官軍殺傷。

後面的軍卒更是大踏步向後逃離。

就是如此,幾次齊射下,孫可望部下也損失了數千人。

直到後面出現了百多輛大車,這上面堆放的是糧食,現在他們阻斷了官道。

官軍退避這些大車的後面。

利用車輛成為一道屏障,阻擋官軍的火銃轟擊。

總算是有了一道戰線,孫可望鬆口氣,立即下令全軍整隊,西側有沔水不管,剩餘的盾牌手都被派去了東北側就地防禦,因為那裏是官道外的田畝,這是大片撂荒地,沒有高大的莊稼阻擋,雖然有田壠讓騎軍速度受限,但無法阻止騎軍的撲近。

孫應元率領的開封營抵達東南,再次整隊,不慌不忙的填充火銃。

接着他們的側翼大股的騎軍涌過。

三千營在李輔明的統領下越過開封營,從側翼的田野繞個弧度,沖向了義軍的東北方。

距離百多步,三千營停下了步伐。

京營騎軍從東南和東北兩面凌迫孫可望所部。

孫可望沒想跑,也跑不了,他清楚如果他下令撤離,立即就是一個潰逃的局面。

那時候對方就可以大砍大殺了。

他必須利用剩餘的兩萬餘部曲就地建立防線。

等待後面張獻忠的援救。

京營騎軍從兩側不斷用火銃轟擊。

東南側的流賊用車輛作為屏障,傷亡大減。

東北方流賊的盾牌卻無法遮蔽火銃的轟鳴,依舊在不斷殺傷。

多半天下來,

孫可望看到的是無數傷亡的士卒,到了天色暗下來,孫可望統合的結果,大約有六七千名軍卒傷亡。

也就是五分之一的軍卒傷亡。

孫可望清楚,如果這麼下去明天他的隊伍就要潰散。

這個處境太過絕望了,即使他麾下老卒也經受不住。

孫可望當機立斷,他留下了三千人在車輛附近擺下陣勢,阻擋京營騎軍的可能進攻。

他率領剩下的兩萬人立即向後撤退。

因為他知道騎軍的一個弱點,夜戰不成。

從野外追擊,田壟對戰馬馬蹄傷害太大。

因此官道是唯一的通道,留下的三千人緊守車輛屏障,阻擋官軍,為的是其他兩萬人能脫困。

孫可望連夜撤離,所有軍卒雖然極為疲憊,但是為了逃命快步走在黑暗的夜色中。

慶幸的是,官軍沒有追擊,任由他們逃去。

當黎明時分,孫可望所部看到乾鎮張獻忠大營的時候,孫可望竟然有恍如隔世之感,能逃出京營騎軍的追擊,實屬萬幸。

「為何慘敗如此,」

張獻忠在咆哮。

對於三萬餘人的孫可望部減員到這個地步,狼狽逃回,他接受不能,損了他大軍的臉面。

雖然他接到了京營騎軍有遠程火力的急報,這也不是慘敗如此的借口。

「大王,此番對決失敗,非戰之罪,京營騎軍擁有成千上萬把新火銃,射程在百步開外,我軍即使有盾牌也遮蔽不得,士卒不斷傷亡,而我軍弓箭和火銃想要反擊,就要靠近,而他們是騎軍,隨時轉身離去,然後再次撲來,遠程轟擊,我軍全無反擊的能力,只能被火銃轟殺,士氣低落到了極點,」

孫可望解說着。

他心裏也十分憋屈,這幾年來他就沒打過這麼窩囊的仗,有數的慘敗都在京營騎軍身上,上一次是章鎮赫統領的騎軍,毀了他麾下大將,這次的京營騎軍更加難纏。

孫可望的解說讓張獻忠和徐以顯有身臨其境的感覺,想想自己如果落到那個境地,倉促下也毫無防備。

『大王,必須準備高大木盾,否則遮蔽不了京營的火銃,他們根本就沒想和我軍近戰,』

孫可望拱手道。

「孫傳庭這是要耗盡我軍實力,斷去我軍糧道,追蹤擊殺我軍士卒,讓我軍糧秣斷絕士氣低落,最後崩潰,」

徐以顯驚恐的描述了這個前景。

這次張獻忠也坐不住了。

他起身不斷踱步。

對方這個戰法簡直無法抵擋,速度遠遠在他大軍之上,鐵騎從其他幾面斷絕他的糧秣,這讓他簡直無法應對。

『立即下令,將乾鎮的屋舍給我拆了,找出木料來打造木盾,快,』

張獻忠命道。

出去砍伐樹木那是太危險了,騎軍倏忽而來,隨時可能偷襲出去的軍卒。

那只有在鎮內想辦法了,至於拆了鎮上數百戶人家的房子,那算什麼事兒,八大王沒有要了他們的命,就該跪謝了。

張獻忠的命令一下,登時乾鎮內部雞飛狗跳,所有的百姓被趕出他們的家中,流賊們趁機徹底的搶掠。

本來張獻忠所部到來幾乎搶光了他們的糧食和銀錢,這次剛乾脆,直接全部驅趕出房子,立即開始拆家。

更有流賊趁機作惡。

數千百姓哭號不止,不過流賊們絕不會因為他們的凄慘而收手,反而嬉笑着欣賞着他們的悲慘。

經過這些年的搶掠殺戮,流賊中大多數已經淪為野獸,毫無憐憫,只有殺戮和搶劫。

...

澳門港停泊的聖地亞哥號的船樓里,德佩、阿爾馬、卡納拉三人圍坐一處,艙室內煙霧滾滾。

德佩厭惡的看着阿爾馬和卡納拉,兩個從美洲回來的人有了很嚴重的煙癮,幾乎煙不離手。

「兩位先生,明國廣東標營已經進駐香山縣南,距離澳門不過十餘里,而明國水師出現在東邊的大濠島,登陸了大濠島南部,距離我澳門不過七十里,明國廣東巡撫給我等下了通牒,最後三天,如果不退出澳門,就會出兵,」

德佩道。

『出兵如何,不過是一些土著,有大炮台在,他們攻不下澳門,』

卡納拉傲慢道。

多年對付新西班牙土著人的經歷,讓他對明人也極為輕視,不過比那些新西班牙的土著人略強些罷了,那也頂不住澳門大炮台的轟擊。

大炮台居高臨下,可以轟擊港口,可以控制全境。

如果強攻,明軍會損失慘重。

上次他們攻下澳門,依仗的是混入澳門葡人中,讓大炮台沒法發動炮擊,最後靠圍困讓大炮台的葡人投降。

『明軍人數眾多,即使傷亡慘重,他們也不會撤離,絕對會圍困大炮台,這是明國皇帝的命令,』

德佩對明人還是很了解的,

「退出澳門不可能,我西班牙人不可能向土著輕易低頭,但是呂宋援軍遲遲不到,我軍要守住澳門,等待可能的支援,陸戰不怕,大炮台足以堅守到援軍抵達,但是海戰,我軍不過七艘戰船,而探明明軍戰船在一百艘以上。」

德佩憂慮的是海戰。

雖然西班牙戰艦船堅炮利,但是數量太少。

『艦隊不可停駐港口,明人戰艦會封死港口,我戰船雖然犀利也會被摧毀,必須出海作戰,德佩你堅守澳門,我們負責牽制明人戰艦,爭取摧毀明人的艦隊,保持海上通道,等待呂宋的援軍,』

阿爾馬道。

德佩點點頭,

『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德佩,你小心葡人趁機作亂,如果不得已,就將他們圈禁起來,」

阿爾馬道。

德佩點頭,

「我本來就要拘押這些葡人,出了一些炮手,」

商議完畢,德佩下船,開始為艦隊補充淡水和彈藥。

翌日一早,七艘西班牙戰船離開了澳門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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