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六章 鬱悶吐血

第四百八十六章 鬱悶吐血

轟轟,兩聲炮響。

兩顆彈丸在京營軍陣翼側落地。

一顆落在空處,一顆擊倒了兩匹戰馬,兩個軍卒因此傷亡。

孫應元咒罵了一聲。

在流賊最前面是兩門一五式行軍炮。

顯然是上次六安之戰俘獲的。

現在向京營反戈一擊。

孫應元一聲令下。

開封營第一個衝上。

開封營催動戰馬向流賊軍陣猛烈衝去。

在三百步的距離上他們受到了第二次的炮擊,又是幾個戰馬軍卒傷亡。

開封營不為所動的向前突進。

一百五十步,開封營放慢了馬速。

馬匹轉為快步而行。

第一排的上千名軍卒火銃上肩。

此時,第一排流賊們舉起了木盾。

孫可望的上次戰敗,吸取的教訓就是打造了大批的木盾。

這些木盾足以護住他們一半的身體。

砰砰砰,上千把一七式火銃轟鳴著。

嗚嗚的彈丸破空而來。

首當其衝的就是兩門火炮的炮手們,他們幾乎被掃蕩一空。

厚重的木盾上發出蓬蓬的重擊聲,碎片亂飛。

一些軍卒被巨力擊倒。

多半的彈丸被木盾擋住,但還有三四百顆彈丸從木盾上下穿過,撕裂了數百名流賊的身體。

血肉橫飛,慘叫連連。

開封營的第一排軍卒集火后立即調轉戰馬向兩翼衝去。

讓開射界。

第二排的火銃手向前。

又是上千把的火銃轟鳴著。

即使最前面的木盾保持完好。

還是殺傷了兩三百名的流賊。

好在,現在這些都是經年老賊,忍耐力極強,沒有絲毫被撼動的意思。

他們高舉木盾或是縮著腦袋忍受着。

他們等待明軍的火銃放空。

然後雙方近戰搏殺。

此時,稍稍落後開封營,在兩翼的三千營騎軍忽然動了。

李輔明長刀一指,身前他的戰旗和靠旗向西北一指。

他催動戰馬向前衝去。

三千營軍卒發出了萬勝的吼聲,催動戰馬發起了聲勢驚人的萬勝衝鋒。

登時,過萬騎如同兩支洪流傾斜而下。

他們的目標正是護住流賊大軍兩翼的流賊騎軍。

不過數百步的距離。

三千營紅黑色的洪流快速逼近。

統領側翼騎軍的正是張獻忠的義子劉文秀。

他一身盔甲的坐在一匹栗色戰馬上,盯着瘋狂衝擊而來的敵軍。

他可以清晰的看到這些京營騎軍狂熱的臉,還有無畏的衝鋒。

劉文秀抽出馬刀向前一舉,身邊鼓號齊鳴。

他發出了反擊的號角。

這個時候他不能下令退避。

步陣兩翼需要保護。

而且此時下令後撤,被這樣騎軍追殺,這支七千餘人的騎軍大概率會崩潰。

只有強力反擊,才可能戰而勝之。

張獻忠所部的騎軍也是全軍的精銳。

多年的戰而不勝也讓他們十分自傲,就連左良玉麾下的精騎也被擊敗。

雖然京營騎軍名聲在外,他們也以為足以一拼。

七千餘人發出嘶吼,揮動兵甲催動戰馬向前衝擊。

一百步,五十步。

數百騎弓向京營騎軍發出了羽箭。

京營騎軍全身着甲,一些軍卒身上發出金鐵交鳴聲。

他們插著羽箭繼續前沖,有十幾騎戰馬重創倒栽馬下。

三十步,前排的京營騎軍用短銃猛烈的反擊。

彈丸破開甲胄,數百的流賊騎軍傷亡。

雙方的騎軍吼叫着撞擊在一處。

一些騎槍相互投擲,給敵人帶來傷亡。

接着拔出馬刀沖近砍殺。

左翼的三千營女真營和蒙人營在阿克墩、古尼音布的統領下勇猛衝陣。

很多女真人揮動狼牙棒、騎槍、短斧擊殺過來。

論馬上拼殺的功夫,他們遠在流賊騎軍之上。

他們可以做到一心二用。

一手持盾,一手揮動刀槍,戰馬用雙腿駕馭足以了。

真所謂攻防兼備。

他們很多人和戰馬配合了一輩子,馬上就是他們日常生活,熟的不能再熟了。

雙方的傷亡比上,女真人蒙人佔據了絕對的上風。

而右翼的三千營又是一番景象。

他們是排著密集的陣型,利用陣型的優勢,造成以多打少,密集對稀疏。

雙方接陣后,劉文秀的騎軍受到了重創。

雙方足有二八開。

戰馬比不得官軍高大,往往是以少打多,寡不敵眾。

大量的騎軍被明軍掃蕩著。

但是雙方快速的沖陣。

一時間,流賊騎軍的劣勢沒人能看清。

後面的流賊還是猛烈的沖陣。

劉文秀身在後陣也被洪流捲入了戰事。

他看到了右前側有一桿將旗,上面一個邊字。

大旗下有一個身穿明光鎧的大將。

劉文秀點指那個方向。

劉文秀和他身邊的近百親兵催馬衝上。

他以為這是敵軍大將,如果能斬將奪旗,必然會給官軍騎軍重創。

但是一接陣,劉文秀就感覺到了恐懼,他的親兵大片的傷亡掉落馬下。

他看到的是密集的官軍騎卒猛烈衝上,自己的親兵往往面對兩個以上官軍騎卒的夾擊,顧此失彼下快速傷亡。

劉文秀明悟,這個明軍騎軍陣勢有古怪。

但是,他來不及作出反應。

他和身邊的十幾騎也沖近敵騎。

前面的幾個親衛幾乎全滅,劉文秀只是看到了一個官軍騎軍中槍落馬。

帶着心中的驚懼,劉文秀揮動馬刀衝上。

一個官軍騎軍一槍直刺,力大勢沉。

劉文秀左手圓盾一擋卸力,右手馬刀劈向這個騎軍的脖頸。

右側一柄馬刀劈來,劉文秀無奈下抽刀格擋。

蓬一聲,巨力讓劉文秀身子一晃。

他較為瘦小的身體吃了虧。

身形還沒有平衡。

一桿槍從左側刺來,下一個騎軍攻擊已到,官軍的密集陣型連續攻擊就是這麼快。

劉文秀勉強用左手的圓盾一擋,蓬一聲,槍尖遁開,劉文秀左臂劇痛,圓盾飛出。

劉文秀身子被巨力推動着亂顫,右側一把馬刀一閃,劃開了劉文秀的脖頸。

劉文秀慘叫一聲,接着一把騎槍摜入他的左胸,劉文秀如同一個口袋般掉落馬下,隨即被幾匹戰馬踐踏而過。劉文秀當即斃命。

流賊步軍前列經過了八輪火銃的集火。

都在百步以外。

造成了千餘人的傷亡。

好在誰都知道木盾的防護作用,即使木盾手傷亡,立即有人補上。

但是四處亂飛彈丸帶來的傷亡,還是讓步陣前幾排變得稀疏,很多受傷軍卒瘋狂的翻滾,彈丸撕裂的傷口比刀槍傷口痛苦幾倍。

讓左右的軍卒心驚膽顫,求告自己不要這麼倒霉。

開封營後面接上的鐘離營排槍集火后,官軍騎軍沒有沖陣。

而是轉身暫先退避。

張獻忠和徐以顯將目光投向了激戰的兩翼。

雙方的騎軍已經交錯而過。

兩人驚訝的發現自己的騎軍剩下的如此至少,兩翼騎軍各剩下千餘騎而已。

而明軍的騎軍剩下的軍卒要多得多,雙方交鋒的戰場上倒斃的屍體中,紅黑色屍體少的多。

更多的是本部的騎軍。

此時一個親將驚呼,

『劉將軍的戰旗倒了啊,』

張獻忠和徐以顯大驚看去,果然,劉文秀的戰旗已經不在。

劉文秀凶多吉少,九成可能戰歿。

張獻忠和徐以顯如遭雷擊。

他們是第一次和京營官軍騎軍決戰。

以往京營官軍只是凶名在外。

但是這幾次接戰,京營官軍騎軍都是打了就走,從沒有真正決戰。

這讓流賊們對這些騎軍戰力沒有判斷,反而少了一些敬畏。

但這次硬碰硬的對決,京營騎軍佔據了絕對的上風,張獻忠的精銳騎軍被砍瓜切菜。

此時張獻忠才想起來對方的騎軍是擊敗建奴鐵騎的天下第一騎軍,果然盛名不虛。

「發令,讓他們撤回來,快。」

張獻忠吼道。

剩餘的騎兵再一次決戰,必然全軍覆沒,他損失不起。

還沒等他發令,剩餘的三千流賊騎軍從兩翼四散奔逃。

作為親身經歷者,他們對京營騎軍的戰力更有認識,這些騎軍讓他們恐懼,毫無勝利的希望。

流賊的性子就是如此,順風仗無敵,逆風仗潰散。

三千營一部也分散開從後面追殺。

而剩餘的數千騎從兩翼逼迫過來。

徐以顯立即發出將令,兩翼變陣。

得益於俘獲的一些京營軍卒的操練,張獻忠所部變陣也極為迅快。

整個大陣變成了一個圓陣。

長槍手上前豎起槍林。

而其他三面明軍還是步步緊逼着。

雙方一時間對峙著。

『來啊,混蛋們攻上來,』

張獻忠兩眼通紅的嘶吼著。

騎兵的傷亡擊發了張獻忠的血性,他急於復仇,更重要的是現在的局面利於他的步軍決戰,最起碼讓官軍犀利火器這個優勢不再。

張獻忠相信他的嫡系部下們近戰不慫,必然會給明軍大量殺傷,甚至取得勝利。

然後他失望了。

對方的軍陣中竟然響起了退兵的金鐵聲。

正面的京營騎軍調轉馬頭開始重新整隊。

而那些該死的火銃手們再次沖前。

「日你娘,孫傳庭你個老狗,氣死我了,」

張獻忠不則聲的痛罵,他隨即抽刀看向身邊的親衛。

被親衛拔刀擋住。

如今張獻忠的親衛也算是體會出了,八大王怒氣上來不管不顧的砍人,有親衛拔刀擋住了他的攻擊,反而既往不咎。

八大王笑稱那些不敢抵抗的死的活該。

因此這些親衛當然揮刀抵擋張獻忠的砍殺。

噹噹當,幾聲巨響后,張獻忠氣喘吁吁的停下。

他和徐以顯面面相覷,他們看出了孫傳庭無賴的手段,就是用火器射程攻擊步軍,絕不陷入近戰。

但是他們竟然沒有好的辦法,只能在原地熬著。

...

孫傳庭捻須而笑,他想得到張獻忠的鬱悶,換做他也一樣。

這樣兵器上的劣勢造成的全局被動,就現在來說,幾乎是無解的存在。

孫傳庭也因此改變了兵略,何必和敵人近戰搏殺呢,雖然京營依舊可以戰而勝之,但是代價不少。

而湖廣還有羅賊,四川還有李獨眼,都是勁敵。

孫傳庭要盤算著節省軍力,離京師數千里,不會得到援兵,而南兵不提也罷。

孫傳庭要依仗目前兵力掃蕩群魔,當然要節約軍力。

關鍵是這手就是這麼好用。

如果這手用在建奴身上,可以遠程殺傷,但是建奴一人雙馬的機動力決定了,建奴騎軍依舊可以主動尋求和京營決戰。

但是,張獻忠等流賊步軍為主,近乎一個無解的難題了。

『恭喜孫相,此戰我軍必勝,張獻忠逃不了,』

陳明遇拱手笑道。

「呵呵,不急,我軍可以謀而後動,看看這位所謂黃虎如何應對,不瞞子奇說,本相很是期待啊,」

孫傳庭暢快大笑。

...

打擊再次降臨。

依舊是開封營、鍾離營為主的遠程火銃轟擊。

這讓流賊大軍無可奈何又痛不欲生。

每次轟擊傷亡不算大,兩三百人而已。

但是,架不住零打碎敲。

流賊們用一切可以遮擋的物件保護自己。

甚至鐵鍋也被拿來護住頭臉。

有些流賊開始挖掘土坑,卧在坑中躲避彈丸。

正所謂避彈的N多種姿勢。

此時的張獻忠已經平靜下來。

如果他一直這麼莽,早就死翹翹了,到不了如今的地位。

「下令全軍固守,到晚間向西北退兵。」

張獻忠已經完全沒有決戰的心情,能逃離京營跗骨之蛆般的追逐,就是勝利。

他已經承認,不是京營的對手。

徐以顯立即派人告知各級軍將。

登時,各處軍卒都開始瘋狂的挖掘土坑,然後各種卧槽。

威風凜凜的張獻忠大軍成了地面上各種姿態卧槽的雜兵。

不過,彈丸還是能穿越盾牌帶來傷亡,只是傷亡小些了。

夜色降臨,京營騎軍終於後撤到兩裏外。

挨過幾十次火銃齊射的流賊大軍騎軍幾乎全軍覆沒,陣亡四千,三千被驅離。

而步軍傷亡了四千餘人。

傷亡萬餘人,對於六萬餘人的大軍來說,絕對的傷筋動骨。

關鍵是官軍傷亡輕微,估摸只有數百人而已。

這種傷亡比太大了。

張獻忠所部因此軍心士氣降到谷底。

流賊大軍們生火造飯,填飽了餓了一天的肚子。

亥時初,大軍開始連夜向西北開進。

夜裏是擺脫騎軍最好的機會。

為了加快行軍速度,他們拋棄了一些輜重,甚至兩門行軍炮都被拋棄了。

...

孫傳庭坐在小馬紮上,他和陳明遇等贊畫司諸人剛吃過晚飯。

親兵燒了些水,簡單沏茶。

孫傳庭算是能有愜意飲茶的時間。

李輔明匆忙而來,

「大帥,流賊大軍向北逃離,」

「派出大股斥候追蹤探查,防止張獻忠利用黑夜設置陷阱。」

孫傳庭道。

李輔明領命。

『子奇,下令全軍,前半夜休憩,子時過後追擊,』

孫傳庭不是很急。

追蹤是必須的,但是,騎軍在手,用不着太過操切。

張獻忠是否設置伏兵尚不可知。

等到天明才是騎軍追擊的好時機。

多半夜的時間,張獻忠所部能走出二三十里最多了,騎軍兩個時辰就會追上。

陳明遇領命而去。

...

暗夜裏,孫可望統領一萬五千餘眾埋伏在一片河灘地左近。

這裏臨近官道,又是一片小丘,上面到處是低矮的灌木叢。

大部分的軍卒隱藏其中。

在這塊大平原中,能有這樣的伏擊位置算不錯了。

孫可望不能求得更多。

早知京營如此難纏,早在武昌府一線利用當地山地多的優勢就和官軍決戰了。

絕不會拖延到平坦的鐘祥府一線。

當然,現在悔之無及。

一萬餘人躲藏在此,保持靜謐無聲,這些軍卒果然是義軍精銳。

前方鼓雜訊傳來。

百多騎官軍斥候探查而來。

孫可望緊張起來。

他盯着那些火把照耀下的全甲騎卒。

這些官軍斥候正在私下眺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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