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四章 火再起,絕望

第五百二十四章 火再起,絕望

煙火升騰,過千石米糧被火焰吞沒。

很多流賊都看着他們的吃食成了灰燼。

他們鼓噪著嘶吼著,已經沒了退路。

必須攻下官軍大營。

李自成親自擂響了戰鼓。

戰鼓聲中,過十萬流賊湧出了營盤。

他們攜帶着大量的木盾、鐵盾、皮盾,依舊是分為三路向官軍衝擊。

轟轟轟的戰鼓聲中,流賊如雷的吼聲中。

雙方再次開始死戰。

三十門行軍炮再次發出齊射。

隨着彈丸落地濺起血肉,官軍的歡呼聲此起彼伏。

流賊們咬牙舉著盾牌向前沖陣,哪怕彈丸在他們中間翻滾出一道道的血路,糧秣被焚毀,他們沒了退路,多年悍匪的狠勁被激發出來,悶着頭衝上。

經歷了四輪齊射,傷亡了近千名流賊。

流賊們大軍終於抵達了重新被官軍挖掘出來的深壕。

迎接他們的是官軍火銃的齊射,還有行軍炮散彈的轟擊。

京營最猛烈的集火。

彈丸和銃子發出各種古怪的聲音穿行。

大片的盾牌被擊毀,流賊倒地。

即使如此還是有大股流賊背負着麻袋填充深壕。

被集火了整整三次,壕溝邊倒下了成千上萬的屍體,甚至他們的屍體也被推入了壕溝。

終於有百多步的壕溝被推平。

眾多流賊嘶吼著沖向了京營的營壘。

接着他們面臨着手雷的攻擊。

上千手雷的轟響,重創密集湧來的流賊。

隨着彈片橫飛下,眾多流賊被擊傷,眾多流賊被擊傷倒在地上哀嚎。

孫傳庭登上了后陣一座巢車上觀看戰局。

他迎面看到的是密集的羽箭升起,如同大股灰黑色煙霧落在營壘上。

帶給京營軍卒傷亡。

同時,京營遠程用散彈繼續轟擊後面衝來的流賊,近程是火銃和手雷不斷轟響。

孫傳庭注意到了流賊大軍和上次不同,這次很多流賊真是捨生忘死的沖陣。

他不得不承認,李自成發起狠來,其麾下的悍匪們死命沖陣,倒也極有氣勢,真正是狗急跳牆。

今日必須是一場惡戰了。

孫傳庭關注了官軍的陣勢,除了營壘的第一線,後邊幾十步是隨時增援的第二批過萬軍卒,那是開封營。

再後面是萬餘峒兵。

孫傳庭看到是開封營的軍卒們靜靜的等待着命令隨時衝上,他很滿意這些軍卒的表現。

沒有慌亂,沒有鼓噪,只是等待着,這才是令行禁止的強軍。

李自成已經停下了擂鼓,他雙臂酸麻。

如今他和牛金星死死的盯着湧上的大軍。

可說義軍存亡就在這次攻勢。

付出了無數傷亡,終於有流賊湧入了營壘下。

這個營壘比矮牆高些。

鍾離營軍卒揮動長槍居高臨下的刺殺。

登時大股的流賊被殺傷在營壘下。

不過流賊的反擊也開始帶給鍾離營帶來傷亡。

北側也殺的很激烈。

李定國統領着兩萬餘流賊猛攻著。

他也身先士卒的抵達了距離營壘兩百步的地方。

他的親兵高舉盾牌護住他的身體。

這裏已經到了京營長程火銃的射程。

李定國從縫隙觀察著戰局。

他親眼看到密集的火力下,大股的流賊倒地。

看着營壘上扔下了手雷,營壘上集火的火銃,臉上筋肉抽動着。

官軍的火力太兇猛了。

義軍面臨着京營的攻擊也曾想過打造些火器迎戰。

但是自己沒有那個能力打造火銃,繳獲的大批官軍火銃,根本不敢用,時不時就有炸膛的。

往往把火銃兵炸成傷殘,流賊們誰也不願意使用火銃。

根本沒法組成一支這麼兇猛的火器隊。

現在只能被官軍虐殺。

盾牌上發出了蓬蓬聲,有流彈飛來。

李定國下意識的低頭。

隨即他回頭看向了西南方向,那裏火炮、火銃、手雷轟鳴不斷,雙方喊殺震天。

那裏是李自成親自領軍衝擊的主戰場。

李定國心裏有些焦急的眺望西南,有所期待。

...

人海般湧來的流賊踏着傷亡的流賊們衝上,像一群紅了眼的賭徒般攀登營壘。

雖然前方傷亡的很多,但是逐漸這些屍體堆滿營壘下方。

後面湧來的流賊可以踩踏着這些屍體直接和京營官軍廝殺。

京營官軍第一線的軍卒傷亡開始大增。

孫應元頂着盔甲就在一座營壘后。

一身魚鱗甲上插着數枝羽箭,頭盔的面甲已經放下。

雖然他所在的營壘被流賊衝擊著,不斷有軍卒傷亡,孫應元是一步不退,堅守在第一線。

營壘下流淌著血水將地面染成了紅色,血腥氣瀰漫,讓人聞之欲嘔。

蓬一聲,一支羽箭擊打在頭盔上彈飛。

嚇得孫應元的親衛急忙拉扯著孫應元,想要退下營壘。

孫應元推開了親衛。

他透過縫隙觀看着戰局。

第一線的軍卒不斷傷亡著,當然,鍾離營的軍卒也給流賊帶來了數倍於己的傷亡。

不過,第一線的軍卒傷亡讓防線開始稀薄。

孫應元下了命令。

隨着他的將旗揮舞,鼓號齊鳴。

第二線的開封營軍卒們怒吼著湧上,而鍾離營的軍卒們撤了下來。

生力軍開封營的到來,給了流賊們強力的反擊。

重挫流賊的攻勢。

殺傷了大股的流賊們。

遏制了剛剛起勢的流賊大軍。

李自成剛剛升起的希望被破滅。

他心急火燎的看着前方的戰事,心裏不斷患得患失著。

他看到了慘烈的傷亡,只是這一個多時辰,怕有兩三萬軍卒傷亡。

前方就是一個血肉磨盤,將流賊們的血肉碾碎。

這場大戰哪怕最後獲勝了也是一場慘勝。

但是他沒有選擇。

李自成驀地起身再次親自擂鼓。

幾十面的戰鼓擂響。

激勵流賊們向前衝擊。

雙方激烈的搏殺,帶來的大量傷亡。

孫應元再次發令。

大股的峒兵湧上。

代替了搏殺中的開封營。

也許出城野戰列出陣勢峒兵們不成,營壘上的搏殺,只須揮動刀槍就是了,他們完全勝任。

而鍾離營和開封營趁機喘息著。

生力軍的加入再次讓防線穩固,流賊們有些絕望。

這條防線如此的強硬,絲毫沒有動搖。

雖然一些地方焦灼,但是至今沒有一個營壘被攻破。

哪怕他們不畏生死的衝擊,還是沒法殺出一條縫隙來。

李自成焦急的來回踱步。

他的注意力全在了前方營壘上。

忽然,有人扯動他的衣袖,接着牛金星驚恐到失聲的聲音傳來,

『大王,后陣火起了。』

李自成驀地回身看去,只見后陣再次升起了濃煙,李自成和牛金星驚懼的對視。

那裏他們知道是什麼地方。

那是堆積了上千石米糧的所在,是大軍三日的口糧。

李自成這次破釜沉舟,留下的就是三日口糧。

不成功就成仁,逼迫全軍發起最後的猛攻。

李自成留出的時間就是三日,三日無法攻破官軍大營那就萬事皆休。

而現在那裏升騰起濃煙,這是什麼情況,兩人預感到不妙。

果然後陣據守的親將派人急報,后陣突然遭到了近千名軍卒的突襲,他們不為沖陣,就是突襲焚毀了糧食。

而這些軍卒疑似李定國的部下,但是沒法確定。

李自成登時渾身戰慄。

他從來沒這麼驚恐過。

糧食全被焚毀,說白了就是今天都沒有糧食裹腹了。

軍卒哪裏有力氣作戰。

關鍵在於真是李定國所為,那就細思則恐了。

義軍內部出現了叛徒,而且是一方大將,如今和賀珍在北面攻擊。

這個關鍵時候反叛是給了全軍致命一擊。

『果然是個叛逆,這個畜生。』

李自成已經信了。

這個窮途末路的時候出現叛徒不奇怪。

李定國畢竟是昔日張獻忠的人,不是他的嫡系。

平日裏在兵甲糧秣上吃虧是有的。

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勾連的。

此時燃起的煙火驚嚇了所有流賊。

他們清楚,那裏是糧秣所在,現在他們沒有吃食了。

這大大挫傷了流賊的士氣。

正在猛攻的流賊們開始遲疑,懷疑自己拼了性命能否取得最後的勝利。

攻勢立即停滯起來。

方才血戰的氣勢不見了。

李自成立即下令各處頭目催促進兵。

同時立即派出快馬去東北方,告知賀珍,先拿下李定國再說。

北面,賀珍一臉大汗的指揮軍卒衝擊。

雖然他知道北面軍力不多,只怕無法破開官軍營壘。

但是必須全力攻擊,為西面的主力吸引京營軍卒,分攤壓力。

現在賀珍打算將剩下的軍力全部投入進去,殊死一搏。

李定國帶着親兵們走來。

賀珍沒有在意,繼續眺望觀看局勢。

「賀將軍,局勢不妙,你等看。」

李定國指著西南方向。

賀珍和他的親兵看向了西南。

那裏騰起了黑煙。

他們都呆住了。

賀珍也知道那裏是后陣糧秣所在。

怎麼回事,不是已經焚毀了大部分的糧秣,怎麼再次舉火燒糧,賀珍已經懵了,沒這麼乾的吧。

那是有敵人偷襲后陣嗎。

嘶嘶嘶,羽箭臨身,慘叫連連。

賀珍身上也是一疼,幾隻羽箭釘在了他身上。

他一個踉蹌,不敢相信的看着李定國。

只見李定國的上百親兵揮動刀盾殺來。

賀珍伸出顫抖的手,

「李定國,你竟敢反叛闖王。」

此時他哪裏不明白李定國反了。

李定國冷笑着,

『那是你的闖王,李獨眼什麼時候真正信任過我,從來把我當做炮灰罷了,本部兩萬人,現下只有五千人,都是拜李獨眼所賜。』

李定國心中對李自成當然有極大的不滿。

「李定國你個叛逆,你不得好死。」

賀珍怒吼著。

他絕望了,身邊的親兵大部分被羽箭擊殺,現在是寡不敵眾。

「這話說給你吧,現在你就是不得好死。」

李定國身後的親兵不斷湧上。

有心算無心,很快李定國的親兵就淹沒了賀珍等人。

接着賀珍血淋淋首級被擺放在李定國面前。

李定國立即將其插在一桿長槍上展示出來。

賀珍麾下的近萬軍卒看到后立即潰散。

北面的攻勢立即瓦解。

李定國沒有派人圍堵這些亂兵,而是任由他們逃離。

他的目的達到了,沒有必要死拼。

接下來就要看孫傳庭是否履行承諾了,他無心戀戰。

李自成正在手忙腳亂的收攏軍卒,到處是一片慌亂。

所有的軍卒都亂成一團。

方才如虹的氣勢被惶恐絕望的氣氛所取代。

雙方激烈的搏殺不見了。

李自成知道無論如何也要制止慌亂。

無法攻取官軍大營,也要保有軍力。

有軍力傍身,才有復起的根本。

哪怕殺馬充饑呢,還不到最後絕望的時候。

接着他就陷入了絕望。

西北方的斥候急報,遼鎮七千餘騎軍正在全速開來,相距只有三里余。

登時李自成如墜冰窟。

在這個慌亂的時候,遼鎮要前後夾擊。

七千遼鎮鐵騎威力是強大的。

他麾下有七千騎軍,但是戰馬大部分都是川馬、滇馬、馱馬。

對付步軍還可以,指望擊敗遼鎮騎軍根本不可能。

但是他沒有任何選擇,只能讓李過派軍迎擊。

為他收攏軍卒爭取必要的時間。

『李過,這次全軍能否逃出生天就看你的了,拖延幾個時辰也好。』

李自成命道,

「記住,頂不住,立即帶着嫡系手下向西南,不要死拼,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咱們爺倆還有復起的那一天。」

李過拱手領命而去。

兩人都清楚,現在是死地,這一別可能就是永別。

李自成立即下令收攏全軍,傷患軍卒全部放棄,他們就是累贅。

李自成打算是立即向西南逃離,只要能逃進西南二十多里處的山地,就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正在慌亂的時候,李自成又絕望的發現他的頭號智囊軍師牛金星不見了。

沒錯,牛金星失蹤了。

李自成曉得后自嘲一笑。

真是大難臨時各東西,這個老貨擺明是跑了。

果然是個聰明伶俐的人兒啊。

也特麽真果決,見勢不妙立即遁了。

李自成此時顧不得派人抓這個老貨。

他忙於收攏敗軍。

李自成流賊大軍的慌亂全部看在孫傳庭的眼中。

此時孫傳庭知道最後的決戰到來了。

幾十面的戰鼓轟轟擂響。

休憩了一陣,恢復了元氣的鐘離營、開封營開出了營壘。

踏着死傷的流賊,穿過被填充的深壕向西開進。

他們的身後,三千營近萬騎軍也開出營寨。

日月戰旗下,紅黑色洪流向西奔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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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血16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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