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五章 天下遂平

第五百二十五章 天下遂平

京營官軍排成了丰台大陣,開封營、鍾離營列陣向西開進。

唯一阻擋他們的不是流賊大軍的陣勢,他們正在混亂的後撤。

鋪滿地面的死傷流賊們才是陣勢展開的最大障礙。

不過,沒有人在意這些死傷的流賊,讓他們留在那裏慘叫。

李自成接連下令向後撤離。

以前是他想盡了辦法要和官軍決戰,但是現在官軍殺出,他只想逃離,逃的越遠越好。

問題是,京營官軍沒給他逃離的機會,緊緊追在他們身後。

相隔不足一里,還在靠近中。

雖然在冬末,李自成也是汗濕衣衫,多年後他陷入了最大的危機,和車廂峽那次是太相像了。

不過,現在他沒法再次耍弄手段招安了,朝廷根本不會信,他已經是朝廷必殺之人。

李自成下令前方拖在後方的將令列出軍陣,留下五千人阻擊官軍。

剩下的三萬餘人快速向西南撤離。

流賊紛亂的向西南奔逃著,路上丟掉了無數的物件。

甚至有些人將兵甲也拋棄了,太影響速度,至於官軍殺來,其他人抵擋吧,反正不是他。

...

李過站在他的將旗下,看着北方壓過來的遼鎮騎軍,心中一點底都沒有。

他很清楚此戰必敗。

對方的戰馬高大,軍卒全部披甲,各個耀武揚威,從精氣神上就佔據了絕對的上風。

這是多次迎擊建奴的邊軍鐵騎,對上他們義軍的騎軍佔據了絕對的上風。

而李過從身邊親衛那裏就看到了惶恐,他們從心裏敬畏,何況後邊自身的大軍在潰敗。

失敗恐慌的情緒會傳染。

如同現在,七千左右的騎軍竟然沒有太多的聲響,只有偶爾的馬嘶聲。

相反,遼鎮騎軍鼓噪著唿哨著,氣勢十足的壓迫而來。

這樣的氣勢讓李過心悸,這樣投入戰場,他怕一個沖陣就會垮塌。

李過拔出了佩刀,縱馬衝出,在軍陣前橫向奔跑,他大喊,

「兄弟們,今日是決戰之日,我等都是朝廷的叛逆,昔日招安又叛出,朝廷不會饒過我等,今日要死戰,擊敗官軍才能活下去,萬勝。」

李過高舉馬刀吼著。

他身邊的親衛也高喊萬勝。

義軍騎軍中響起了萬勝之聲。

聲勢還是不大,卻也比方才的寂靜讓人安心。

...

看着半裏外流賊騎軍們高舉兵器吼著,聽着萬勝之聲,佟瀚邦微微一笑,這麼多人這麼點聲浪,士氣真是不高,佟瀚邦篤定此戰必勝。

佟瀚邦高舉戰刀,催馬向前高呼,

「兄弟們,擊敗當前流賊,李賊就在後邊,中軍發下了三千兩懸賞要李賊的腦袋,兄弟們,殺賊。」

佟瀚邦戰刀向前虛劈一下。

『殺賊。』

遼鎮騎軍高呼著催馬向前。

登時馬蹄聲如雷。

遼鎮騎軍催馬向前,揮動着三眼銃、騎槍、馬刀,雷霆萬鈞的沖陣。

雙方過萬騎軍轟轟的沖近。

半途中有有些賊軍軍卒撥馬就走。

這是些頭腦活泛的軍卒,他們怎麼看都是沒有獲勝的希望,和遼鎮騎軍京營騎軍多次作戰,他們沒有贏過一次,已經膽寒了。

雙方快速接近到幾十步。

嘶嘶嘶大股的羽箭向雙方墜落,帶給對方傷亡,不斷有人掉落馬下。

砰砰砰,遼鎮騎軍最前排的騎軍發射三眼銃。

給前排的賊軍帶來很大的傷亡。

然後雙方的騎軍開始近戰搏殺,雙方用騎槍相互投擲,慘叫聲接連響起,有戰馬撲倒將身邊的戰馬和騎手撞倒在地,一片混亂。

遼鎮騎軍排著密集陣型沖入了流賊騎軍的陣勢中。

本來遼鎮騎軍就是居高臨下,騎術嫻熟,加上陣勢的優勢,也形成了以多打少。

雖然雙方都是七千餘人左右,但是接戰後,好像遼鎮騎軍佔據了人數優勢一樣,迅速的破開流賊們稀疏的陣型。

每名遼鎮騎軍的傷亡都會帶給敵人數倍的傷亡。

流賊騎卒感覺如同單人獨騎對上遼鎮騎軍,很快就出現了敗勢。

看着前方自家騎卒紛紛掉落馬下,而遼鎮騎軍傷亡較少。

後面的流賊騎卒們紛紛打馬調轉方向,從兩翼避開遼鎮騎軍的衝擊,他們不想死。

后陣的李過眼睜睜的看着整個陣勢崩潰。

就如同他預感的一樣,只是一個沖陣,麾下騎軍就出現了潰敗之勢,軍心散了,他知道完了,后陣步軍的敗局已經摧毀了騎軍的戰心。

李過毫不猶豫,立即調轉馬頭,帶着數百騎向南就逃。

這樣沒有鬥志的騎軍根本沒有阻擊的可能。

他如果繼續沖陣,只有一個下場陷入遼鎮騎軍的包圍中。

登時,流賊騎軍四分五裂中,向各個方向逃亡的都有。

而遼鎮騎軍兇猛的向東南衝擊,因為那裏有流賊大軍,暫時放過了四散奔逃的流賊騎軍們。

李過連頭都不回,帶着親兵狂奔向南。

...

砰砰砰,上千把火銃轟鳴著。

彈丸不斷橫飛。

相距百多步,開封營的火銃手就開始集火。

流賊的潰敗過程中,大多數軍卒丟棄了沉重的木盾和鐵盾,只有很少的軍卒保留了皮盾。

可憐面對京營官軍上千把的火銃齊射,他們如同被排槍槍斃一樣。

第一排的軍卒幾乎被掃蕩一空。

慘叫聲四處響起,很多流賊在地上翻滾掙扎凄厲的喊叫。

流賊軍卒們開始慌亂。

第二排第三排齊射。

流賊們後幾排的軍卒大量傷亡倒地。

沒有等到四段擊,流賊斷後的五千軍卒立即崩潰了,他們丟下了一千多傷亡倒地的軍卒,慌亂的喊叫着向後就跑。

為他們歡送的是第四排的齊射。

很多流賊被後面的銃子擊倒。

接着,兩翼近萬的三千營騎軍發動了。

他們揮動着馬刀,呼喝着催馬向前。

最開始幾十步速度不快,接着馬速提升,轟轟的兩條紅黑色的騎軍猛烈的沖陣。

孫應元撇撇嘴,娘的,都被這些騎軍撿便宜了。

不過,沒法,追殺敗軍,這是騎軍的拿手好戲。

京營騎軍們從兩翼風馳電掣般沖近,他們用短火銃轟擊,大批的流賊被擊殺。

很多流賊驚恐的看着兩翼殺來的騎軍,毫無反抗的可能,他們丟棄了兵甲,跪在地上投降了。

李輔明指揮着騎軍不突入流賊亂軍中,而是從兩翼驅趕恐嚇,追擊著這些流賊向西。

將後面的流賊陣勢也完全沖亂。

就這樣,京營騎軍如同驅趕着大群牛羊般滾滾向西。

這是騎軍師從建奴的老戰法了。

為的就是沖亂整個敵軍的陣型,讓敵軍陷入全面的混亂,而不是過早的沖入陣型,陷入近戰,只有這樣才能發揮騎軍的最大作用。

就這樣騎軍速度不快,但是驅趕着萬千牛羊般前進,隨時砍殺一些跑出兩翼的流賊。

李自成帶着后軍離開了三里余,然後他看到了盪起數丈高的灰塵,還有灰塵中閃亮的兵甲。

接着他看到了斷後軍全部崩潰,剩餘的兩三千人被驅趕着逃亡。

很快就沖入了三萬餘人的后陣。

將三萬流賊后軍全部攪亂。

這時候各級頭目再也無法節制手下的軍卒。

整個陣勢如雪崩般崩散。

所有的流賊恐慌的四處奔逃。

然而只要衝出了兩翼,立即被京營騎軍砍殺。

他們想要活命,只能跪下投降或是向西奔逃。

看到京營騎軍如此牧羊,李自成二話沒說,頭也不回的帶着三百親衛向西南打馬就逃。

沒有留下的必要了,全完了,剩下的步軍沒有接陣抵抗的可能,軍心崩潰了。

李自成也崩潰,他在親衛隨扈下麻木的騎馬狂奔。

跑出了數里,李過帶着四百餘騎加入了他們的行列。

李自成連問都沒問一聲,啥也不說了,騎軍的崩潰也是可以預料的。

他們爺倆就是一個逃吧。

現在沒有什麼糧食不足的問題了,剩下的就是逃命。

至於復起什麼的,逃出生天再說了。

...

孫傳庭、陳明遇也在五百親衛隨扈下出了大營,踏入了血腥的戰場。

孫傳庭相當的興奮。

流賊聲勢大作二十年,今日最後一股流賊大軍被擊潰,加上朝廷稅賦的增長,軍力增強,賑濟不斷,孫傳庭可以想見,這是國內最後的一場平叛大戰了。

此刻可以暢快的喊出天下遂平。

「恭喜孫相,此戰過後,剿匪功成,此前所未有之功勛啊。」

陳明遇拱手笑道。

孫傳庭捻須大笑,十分暢快,他兩次復起,為的什麼,就是為了一展心中抱負,他註定不甘平凡,也從不畏懼艱險,否則他在山西老家教授子弟,度過餘生有什麼不好,

「恭喜陛下和殿下,本相不敢居功。」

這裏他有一半真心,陛下嘛,若是不提及那就是政治不正確了,但是殿下那才是首功,沒有殿下改制帶來的海量銀錢,他拿什麼和流賊死拼。

軍力居於絕對劣勢,他就是靠着錢糧和強軍耗死了張獻忠和李自成。

當然,他的功勞也是極大,他不是自傲,論臨戰決斷,大明臣子中沒有比他更強的。

「子奇,下令全力緝拿李自成,這廝幾次被殺得剩下幾百騎,最後還是復起,告訴李輔明,騎軍全力追殺,務必斬殺。」

孫傳庭可是知道李自成真是打不死的小強。

數次瀕臨絕境都是逃出生天,然後又是帶着十幾萬幾十萬的大軍殺回來。

『屬下遵命,不過孫相倒也不必過於憂慮,今時不同往日,這兩年天災不再,朝廷稅賦大增,有錢糧賑濟流民,還有強軍彈壓,李自成就是僥倖逃離,也翻不起大浪來。』

陳明遇拱手笑道。

「話雖如此,斬草除根才好,天下百姓苦矣,不須一個魔頭繼續禍亂其中了。」

孫傳庭正容道。

身為閣臣他知道大戰後平復天下的困難,就是大規模戰事結束三年的河南,也得再有兩年才能安定下來。

何況湖廣四川等地,且有得忙亂了。

孫傳庭接連接到戰報,南邊的田見秀部崩潰,峒兵正在追擊中。

北面的李定國反正,擊殺了賀珍。

李過的騎軍脆敗,遼鎮正在追殺中。

李自成所部三萬餘人大部放下武器投降,李輔明帶着騎軍正在向西南追殺李自成。

一切向好,此時最為清閑的就是孫傳庭的中軍了。

最忙亂的是醫護,正在救治京營的傷患,至於流賊的傷患只能任由其躺在各處哀嚎。

李定國和身邊幾個親衛被引領向西南,他心中也是忐忑。

征戰這麼多年,他本以為早就不畏生死了。

但是現下,他才知道為何人稱自古艱難唯一死,他算知道了自己還不想死。

他還不到三十歲,正是年富力強之時,當然不想成為刀下之鬼,不過,他現下沒有絲毫的主動權,一切都看那位孫傳庭是否說話算話了。

李定國來到了西南的戰場,此處倒卧着數萬義軍傷患,慘叫聲此起彼伏,血腥氣瀰漫四野。

更有成千上萬的義軍被俘獲,他們空手坐在地上,忐忑不安的等待他們的命運,如果官軍殺俘,他們沒有絲毫的抵抗能力。

李定國對大敗早有預期,指望攻下京營大營,可能性太低了。

這也是他答應招安的原因。

兩邊可能都是死局,他選擇一個可能的生路吧。

李定國被引領來到了孫傳庭面前。

李定國看到面前這位緋色官袍的大員,身材高大,面色沉靜,眸子凌厲,負手而立不怒而威。

「這位就是朝廷閣老,大學士孫大人,還不跪拜。」

一旁有人喊道。

李定國上前跪拜,

「小的李定國跪拜孫學士,今棄暗投明,陣前反正,萬望孫相不棄。」

孫傳庭頷首虛扶一下,

『李將軍請起,今日將軍陣前反戈一擊,為朝廷立下大功,本相定會向朝廷報功,朝廷定會重加賞賜,李將軍好生等候就是了。』

孫傳庭溫言道。

李定國急忙拜謝,心裏安定不少,看來孫傳庭說話算話。

『李將軍,只有一樣,既然招安就真正放下刀槍,做一個忠君報國的將士,而不是為了一己私利再次反叛,張獻忠為此授首,你當引以為戒。』

孫傳庭敲打道。

他同意李定國招安,那是因為李定國不是李自成和張獻忠,沒有卑劣的利用招安蟄伏然後反叛。

但是敲打是必有的。

「屬下定會遵從孫相之命,屬下願意北上殺奴,絕不會再次反叛,天日可鑒,如違今日誓言,不得善終。」

李定國拱手道。

孫傳庭頷首,當然,還得聽其言觀其行。

...

「闖王,官軍騎軍就在身後兩三里,追蹤甚急,他們備馬很多,很快可能追上,不能這麼跑下去。」

李過不斷焦急的看着後面的煙塵,很顯然官軍騎軍在不斷迫近。

沒等他們過河,就可能被追上。

「立即分散突圍,分成三路吧。」

李自成果斷道。

別看身邊有親衛數百,但是被敵人騎軍追上根本無法抵抗。

李自成從不看重這些,他身邊最少時候只有十幾騎,經歷的艱險太多了。

現在的情況只能分路突圍,讓官軍迷惑,不知道他從哪裏逃亡,才可能生還。

很快,流賊分為了三路,每一路二百騎左右,向西北,西邊,南邊分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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